第003章 【该来的躲不了】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猛地一推开，原本黑漆漆的院门陡然被明晃晃的灯光染成一片桔红色。

    五个宽袍阔袖、年约七十来岁，长髯飘飘的老头手提灯笼，怒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老头一身紫袍，肥圆的脸被灯笼射出的光照得发亮，眼珠瞪得像铜钱般大，一闪一闪的，一跨进大院门，这双目光狠狠地往室里射，紧紧地盯在姜顺的身上。

    这是姜家堡的族长，叫姜厚泽，脾气粗暴，在族中辈份最高，在族里说一不二，声望摄人。

    后面的四个都是姜家堡太叔公一辈的人物，满脸严峻，大步走来，直把院子的路面踩得“啪啪”作响。这几个老头平时很少露面，除在需要处理家族重大事务的时候才会露露面，其它时间都会窝在家里，极少外出，想不到今夜突然结伙出现这个地方。

    姜顺从没见过这么一副阵势，顿时被这几个老头子唬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姜德发的眉头已经拧成了麻绳结，他急忙向姜顺摆摆手，快步迎了出去，结结巴巴地问道：“叔公，你们这是……”

    “呸”地一声，姜厚泽两眼一瞪，用力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肥胖的身子夹着一股风，昂着首走过来。

    “阿顺，你快快睡去。”姜德发脸色煞地变白，冲着姜顺叫了一声。

    “德发，到底怎么了？”卧室的门帘一掀，王氏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她焦急看了门外一眼，向姜顺伸出手来。姜顺膛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双脚牢牢地钉在地上，小腿微微地打着战。

    姜德发急得跺了跺脚。王氏慌乱地看了丈夫一眼，弯下腰，双手往姜顺腋下一伸……。

    “慢！让他就在这里呆着，这事跟你们每个人都有关系。”姜厚泽身边的一个老者冷冷地喝道。

    王氏呆了一呆，脸色微变，悻悻地放开手，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作丝毫动作。

    衣襟发出嚓嚓的磨擦声，几个老头鱼贯地进入室内，围站在桌子边，小小的堂屋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拥挤，沉闷。王氏和姜德发连忙接过几老的灯笼，插到堂屋的两壁上，垂着手立在一傍。

    “好威风！姜德发，你们一家子竟然不把族规放在眼里啦。”姜厚泽肥大的屁股刚还没粘上椅子，就朝着姜德发怒喝起来。

    姜德发身子震了一下，忙不迭地回道：“叔公哪里来的话，德发做事一向都很小心的。”

    “砰”的一声，姜厚泽重重往椿木桌面上一拍，睛一瞪，喝道：“那下午是谁帮阿顺报考去了？”

    “叔公，我的意思是……。姜铁嘴算过了，今年阿顺就能考上。”

    姜顺一听这话，这才知道阿爹瞒了族里，私下帮自己到蓝夫子那报名考试去了，那颗心顿时紧张轰轰直跳，一股血直冲到脸上，面色立即变得红通通的。

    “姜铁嘴的话你也去信了，你脖子上顶着的是猪脑壳吗？”姜厚泽气得脖子粗红，口水飞溅，几乎要喷到姜德发的脸上。

    话还没有落口，姜厚泽屁股像是装上了弹簧，“呼”的一声弹了起来，冲着呆立在一傍的姜顺喝道：“好！我来考你三题，让你老子死了这条心。”

    在村子里，姜顺最怕的人就是姜厚泽，平时远远见了也会偷偷地躲开。刚才听到太叔公在冲着阿爹怒吼时，那声音响一次，他身子就打一次哆嗦，心脏被吓得砰砰乱跳。

    现在见到太叔公的话头直接指向自己，姜顺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轰”地一声炸开，脑里一片空白，嘴巴一扁，动了动，快要哭了出来。

    “叔公……”王氏心如火焚，抬起头，两只眼睛发红看着姜厚泽，嘴里切急地哀叫道。

    “哼！你叩心自问，别人家的媳妇生的娃为什么个个聪明伶俐，而你生的出的娃偏偏是一个傻儿，我也不知姜德发列祖哪里得罪了你们王氏一脉，落得到这么一步田地。”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头冷冷地盯了王氏一眼，寒着脸说道。

    王氏一听这话，好似胸间被刺了一刀，痛得全身无力，人顿时焉来，一颗头垂着再也不敢抬起，晶莹的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姜德发盯了那老头一眼，然后目光一转停在妻儿的身上，久久不移开，他一脸的苍白，嘴唇不断地嚅动着，心间闷着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子依仗的是什么！”姜厚泽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寒光的目光扫了扫姜德发一家子。

    原来，晚饭过后，姜厚泽想到明天就是两年一度的学童入学考试，于是就到蓝夫子处去了解了解，意外的是，在报考人中，被称为傻子的姜顺郝然在列。姜厚泽怒火一下子就蹭蹭往上窜，也顾不上跟夫子道声别，板着脸急匆匆地离开，招唤上几个老人就往姜顺家赶来。

    看着姜顺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姜厚泽越想越气，心里的怒火最终化作一声冷哼：“不亲仁，无限害；小人进，百事坏。说！这是什么意思？”

    姜德发心惊胆战，晃眼看去，只见儿子低垂着头，小小的身子立在桌边，像根钉在地上的小木桩一样丝纹不动。

    这是儿子明天入学考试的唯一机会，要是搞砸了，父子俩五年的心血全打水漂了。想到这里，姜德发忙喝道：“阿顺，叔公在问你话。”

    姜顺打了一寒战，手指微微地动了一动。刚才阿爹那一喝把他从失神的状态中接了回来，姜顺心头暗暗着急：“刚才叔公问话了？不知道问的是什么？”

    几个老头见这傻娃一副茫然的模样，于是眼睛往上一轮，翻起白眼来，一副不屑的样子，想不到尽出珠镂的姜家堡，自从姜德发娶了一个不中用的媳妇，就横空生出了千年不遇的废柴，实在是太丢姜氏的人了。

    “不亲仁，无限害；小人进，百事坏。指的是什么意思？”姜德发瞧出儿子刚才走了神，听不进一丁点的话，于是强压心头的焦虑，低着声音缓缓地问道。

    姜顺神情这才稍松下来，暗暗地吐出了一口气，忖道：太叔公问的这个倒已经学过，不知道自己学到的跟他的是不是一样。

    周围静悄悄的，从门外吹进来的风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姜顺感觉到屋内所有的目光荆棘般地刺在自己的身上，直让人浑身难受。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答问题，这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姜顺一颗心扑扑地乱跳，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他紧张得愣在那，两道目光茫然地投到自己的脚尖位置，一副措手无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