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杀人于无形
说到底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就算有了后面的数面之约,以蓝依依四年中不断突飞猛进的修武天赋,白路远和她,终究隔着一道鸿沟。 再往后,也不会有什么真的交集。她不再出现,或许也好。 只是,那个烙在心里的倩影,他再也挥不去。 “又过了大半年,如果她一切还好的话,应该已经突破到洪荒修了吧?”白路远暗忖。在白蒙岭年轻一代里,就算拔尖的白强,也远达不到蓝依依的天赋。 “白蒙岭的未来,还真是堪忧呵。”想到这,白路远终于将篮子收入怀中,同时也试着将那道倩影埋藏到心底。 “十天之后订婚么?”躲,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刚刚同母亲的交谈中,白路远已经对云家多了些了解。 原来,云啸江之所以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联姻之事,是有缘由的。 早在白楠还没成亲之前,云啸江与白楠便在外一同闯荡,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两人曾说好,将来成家生子了,如果双方都是儿子,就继续结为兄弟;如果一方是儿,另一方是女,则让彼此儿女结为夫妻。 这个……简直是比指腹为婚还更超前一步了。 至于这么多年来,为何未见云啸江踏入白蒙岭作客?母亲也告知了缘由。原来,这云啸江十几年来大半时间都在闭关苦修,极少外出走动,很多人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管怎么说,云家并未因白蒙岭如今的实力弱小而嫌弃,依然记得当年的口头之约,算是很不错的了。 既然对方有情有义、一诺千金,白路远反倒不好断然毁约了。 不过,从此就要在别人的庇护下生活么?不!这从来都不是他白路远的性格。 即便这十几年来,他经历了一次次的明气修炼挫折、一次次的锻衣失败,或许懊恼过,或许彷徨过,但,却从未真正放弃过。 哪怕明知是无用功,依然日复一日地勤学苦练着。 茧室。每一年,白蒙岭都会留出一小部分最优质的赤龙蚕,任其结茧、破蛹、产卵,用来孵化新蚕。因此,茧室乃是白蒙岭家族重地之一。白楠常年派有一位长老在此驻守。 茧室下方,是一个方形巨坑,坑中如今正烈焰腾腾。唯有这恐怖的高温,才能孵化茧室中的蚕卵。 茧室一侧,用来堆放废弃破茧的简陋石屋,却是白路远常常光顾的练习之所。自从被禁止修习锻衣术之后,白路远并未死心,总是偷偷利用这里的废弃茧料,反复试练。 “还是不行么?”少年拭去额头的汗渍,咬了咬牙,对着窗台下的那堆废茧,再次做出一系列玄妙的手势。 “汇天地明气,得万物灵力,成我绮罗衣……” 白路远不知疲倦,如同着了魔、入了定,执著而连绵不绝地念叨着冗长乏味的“锻衣诀”。 废茧还是废茧,毫无反应。 白路远玄妙手势指向窗台,越过窗口,是一丛浓密的树枝掩映。粗大的树桠上,却匍匐着一个黑色身影。 那是外族派来的一名探子,只有水木修实力,但却侥幸突破了外围封锁,接近茧室,正伺机偷取茧室内的赤龙蚕卵。 一面做着领功得赏的美梦,一面留意茧室的动静,却浑然忽略了另一侧的废弃石屋中,有个少年正对着他,唇语般地絮絮叨叨。 一种从未有过的松懈感漫透探子的整个躯体,探子感觉自己的战衣突然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力量,牵着他的身体,向四周拉升开去。 探子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战衣在分解,连带着他的躯体,所有的明气都仿佛被抽取殆尽,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溶解了…… 极度的恐慌令他只来得及短促地怪呼一声,便一头栽下树桠,落入茧室下方熊熊大火之中,烧为焦碳…… “咦?什么在叫?”功败垂成的白路远停下口中的锻衣诀,往窗外瞅去,却是什么也没能发现。 他哪里知道,就在刚刚,一名外族修武者在他的锻衣术中遽然解体,华丽丽地死在了火海中…… ----------- 十天弹指而过。 天空高远而澄净,苍穹之下,是皓首般银白的群峰。峰峦间,白茫茫的水汽缭绕,远远看去,如同群峰在流动、游走,与那高天上的白云竟然融若一体,教人分不清了天上与人间的物事。 稀奇的是,在苍白群峰交错之处,却是一大片足有百里的平缓高地,整片高地不见丝毫雪白,反倒是绿莹莹、青翠欲滴的一派生机。 四周峰峦的热气正源源不断地向着中心的绿色高原处流淌而来。 原来,周围绵延千里的雪峰竟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这百里高原不休不止地汲取着四周热气,令得千里青峰,皆为之冰封! 这百里高原,便正是白家的百里赤龙桑场。 赤龙桑场每天没日没夜地吸收着方圆千里的能量,以至于人一旦置身桑场,顿时能感受到浓郁的能量,以及与周边截然不同的炽热。 就连那片片碧绿的桑叶上,叶脉都暗暗呈现出一种赤红之色,细看,简直就是一条条细小的龙脉,散发出阵阵灼热而强大的气息。 桑场、雪峰,如此相邻相依,却完全是冰与火的两重天! “好!白楠兄弟,白蒙岭真是一派福地啊!”一声满怀豪气的叫好在这桑场外响起。 一名一身灰白的汉子偕白楠一同出现在桑场边,中年汉子看起来比白楠略为年长,身材也比白楠更为高大,明明是浓眉大眼,面部线条如削,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却又透出几分飘然和雅致。 两人身后,是金璇,以及白蒙岭多位长老。当然,白路远也心情颇为忐忑地站在人群中。 与金璇挨得比较近的,还有一个人,也是令白路远心情比较忐忑的源头。 不用说,自然是云家千金。云采馨与未来婆婆金璇有说有笑,颇融洽的样子,看起来,第一次来白蒙岭作客,就挺入状态了。 说笑之余,云采馨还不时拿那对丑三角眼看白路远。都已经看了三次了,每看一次,白路远就心惊rou跳一次。 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白路远知道,赤龙桑场的收益分配,连带着他的婚事,都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现在,他只希望云啸江多看一会儿桑场,这样,结盟仪式就能晚一点举行。因为,结盟仪式的举行,同时也就将是他和云采馨的正式订婚之时。 据他所知,这次的结盟仪式,待会还将有苦岭界的众多部族代表前来见证。此次结盟,父母可谓是广撒请帖。仿佛生怕外人不知道白家添了个丑夜叉媳妇似的,也不知怎么想的。 “远儿,你过来!”云啸江已经用老丈人的口气在叫唤了。或许,这十几年来,在云啸江心里白路远一直就是作为女婿存在的。 “云伯。”白路远跑了过来。 “拿着,”云啸江递给他四根长条状的东西,“跟我来。” 长条拿在手上极重。白路远细看,发现那是一种尺子,应该是白铁之类材质铸成。 云啸江不再说话,迈步在前,白路远紧随其后。两人来到桑场东角,云啸江取过白路远手中一根白铁尺,比划丈量着,然后将那根铁尺深深插至土中,神情颇为认真。 白路远额上一头的黑线。这未来丈人,也太精明小气了点吧?获取白家近半的桑场分红,还得拿尺子亲手测量桑场的面积! 桑场外的岩石平台上,几位长老已经在私语,议论云啸江的奇葩行为。 云啸江却皮厚得很,对长老们的非议置若罔闻,又领着白路远前往余下的桑场南角、西角和北角。 偌大的桑场,四角相距百里,白路远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自己,跟在云啸江身后,转瞬便从东角走到了西角。 或许这就是风云修的神奇境界吧,真是令人为之神往! “远儿,好好看着点。”云啸江一边继续测量一边教导,“其实,并非只有修武一途才是安身立命之道。这大千世界,各种各样的本领多着呢。” 白路远口中无奈称是,心里却实在无语。莫非让他放弃修武,去做个精明的测量师不成? 测量完桑场,云啸江面不改色心不跳,坐回岩台的石椅,与白楠夫妇交谈起来。偶尔,也问上白路远几句话。言谈神色之间,看得出,他对这个虽然修武一无是处但长相还算高大俊朗的准女婿还是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