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在下慎二,有何贵干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狮子劫的决定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狮子劫的决定

    听到慎二的答,莫德雷德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连慎二骂她是笨蛋都忘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好嘛,这就等于承认我说得没错了。果然圆桌骑士团就是一帮王厨骑士团,第一序列的十二人都是厨得无可救药的。

    慎二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随口说道:“因为我也是个王厨啊,而且还见过其他的王厨,还是比较能把握你们的心思的。”

    “王厨,什么意思?”

    “所谓厨就是喜欢啦,王厨就是喜欢王的人嘛在某个研究亚瑟王传说的圈子里,你们圆桌骑士团被称为王厨骑士团呢。”

    “王厨,喜欢什么的,怎么可能嘛。那帮家伙们我不知道,但我可是叛逆的骑士,我啊,最讨厌亚瑟王了。”

    莫德雷德故意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然而是个人都能从她僵硬的表情和颤抖的声音中听出她在说谎。

    她的御主狮子劫界离用手捂脸,以示不忍直视。

    慎二也看不下去,所以他选择不看,扭头去看阿尔托利亚,虽然后者的表情并不比莫德雷德好看到哪里去。

    她一直以为莫德雷德厌恶她,憎恨她,可现在亚瑟王那天然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现状,进入宕机模式。

    “我说,阿尔托利亚啊,莫德雷德都这么说,你就不发表点意见吗?”

    “她,她,我,我”阿尔托利亚支支吾吾,最终也没说出些什么。

    “我也是拿你们没办法。菲奥蕾,之后给她们准备一个房间,让她们好好谈一谈。”

    “不,不用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嗯,没有。我之后还有点事情,先走了,master,赶紧走吧。”

    说着,莫德雷德拽着狮子劫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就听慎二说道。

    “这样逃避真的好吗?”

    “我,我才没有逃避。”莫德雷德眼神躲闪。

    “好吧,我姑且先这么认为,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等我帮菲奥蕾做完手术,我就要去找天草四郎时贞决战了,阿尔托利亚作为我的从者和抑止力的观察者肯定会跟我一起去。这一去会有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以后阿尔托利亚会不会响应召唤也很难说,说不定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真的不想把话说清楚?”

    “我”莫德雷德动摇了。

    慎二见状,凑到莫德雷德耳边再加了把火。

    “现在的阿尔托利亚已经不再是王了,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懂吗?亚瑟王的继承人什么的说不好,但阿尔托利亚的孩子这个事实,我觉得她不会否认。你难道不想像其他孩子那样,扑到她怀里撒个娇什么的?”

    莫德雷德的脸瞬间红了:“才,才不想。”

    “真不想?”

    “不想。”

    “你再说一遍?”

    “我我答应和她谈谈还不行吗。”

    “行,那就这么定了,记住,要坦率,不要隐瞒,如果你不想后悔。”

    “啰啰嗦嗦地真讨厌。”莫德雷德小声嘟囔,却没有反驳。

    “谢谢你了,间桐慎二。”狮子劫替自己的从者道谢。

    “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为了阿尔托利亚,为了莫德雷德,也为了身为王厨的自己。

    “真想道谢,就和我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手里有一件珍贵的标本,我需要你用那个东西帮做三支血清,作为报酬,我帮你解除身上的诅咒。”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该不会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慎二所说的标本是指狮子劫从召唤科系主任贝尔费邦那里得到的海德拉幼体,这件事只有当事的两人知道,所以狮子劫才会这么惊讶。

    “我要能预知未来,又怎么会这么惨?”

    “也是。交易我答应了,不过我需要一天的时间。”

    “可以,等你做好血清,我就帮你解除诅咒。”

    “不用了,诅咒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狮子劫的选择显然出乎了慎二的意料。

    “诶?为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这个诅咒会让你”

    “我很清楚诅咒的效果。”

    “那你还”

    “这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狮子劫一族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尊重你的选择,可这样一来,报酬就”

    “不需要支付报酬。”

    隐藏在墨镜背后的眼睛莫德雷德身上掠过,少女脸上的那抹忐忑让狮子劫的嘴角多了些许笑意。

    “除非,你能让死人复活,那样的话,让我加多少价码我都愿意。”

    “我没有那样的能力。”慎二苦笑摇头,“就算是大圣杯,也只能救还没消散的灵魂,消散了就彻底没救了。”

    “果然是这样啊,死人复活什么的终究只是痴心妄想。”

    狮子劫抽出一支雪茄默默点燃,却没有放在嘴边,只是静静地看着丝丝缕缕的烟气变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幕幕久远的几乎发霉的画面还有一张永远不曾淡去的可爱脸庞。

    在极东的岛国,自称狮子劫的一族人所移居的地方,是一年四季都几乎会被雨水或者积雪覆盖的一片阴冷的土地。晴天就只有夏季中为数不多的几天,大多数的日子都被覆盖在一大片深灰色的阴云中。

    就好像光是活下来就要耗尽所有力气似的、一片荒凉的地方。

    虽说是魔术师,为了生存也还是需要获得粮食。对陷入破落境地的魔术师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们必须从以无聊的、几乎连魔术也算不上的诅咒来赢得土著居民们的信望开始努力。

    “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嘛,你们已经完了。你们无可奈何地走到了尽头,刻印开始衰退,力量也下降到不足全盛时期的一成。随着世代更替,魔术路也变得越来越贫弱,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单纯的“知道魔术”的普通人了吧。

    侮辱,凌辱,屈辱。对魔术师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要极力避免的结局。并不是在理解深渊的挑战中丧命,也不是在凄惨绝伦的魔术大战中丧命,只是单纯地变成毫无意义的存在这样一个最恶劣的结局。

    不行,那是不行的,那样绝对不行,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像小孩子似的耍着脾气,拼命地向相熟的魔术师们寻求帮助。在全盛期的时候明明受了自己那么大恩惠的他们,现在却无一例外地向自己表露出嘲弄和侮蔑的态度。

    “真是可怜的一族,你们已经完了啊。”

    “对于魔术路即将死亡的人,你还要我们怎么帮嘛?”

    “虽然是很可悲的事情,不过这也是魔术师的宿命。就算寄出再多的信件,你们的愿望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到头来,实现他们愿望的却并不是相熟的魔术师。他们最后跟一个来历不明的近似于恶灵的存在,订立了某种咒术式的契约。

    “唔,虽然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繁荣”

    “那家伙”很愉快似的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

    “但是,这只不过是提前预支的东西。你们将来也是注定要在刹那间断绝一切的哦?”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一族做出了决断。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绝对要设法征服这种魔术。可以采用的手段还有很多。就算自己无法做到,也还可以延续到子子孙孙,将来总有一天

    其中大概也存在着对边境之地的咒术的偏见和蔑视吧。他们的术式非常原始和粗野,跟他们的审美观实在相差太远了。

    但是另一方面,术式却单纯和强固到了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程度。自己是多么的肤浅啊。他们的一族开始继承知识,针对诅咒提出警告,同时命令子孙务必尽可能迅速地做出对应。

    繁荣的时间就像梦境一般美好。论文得到了承认,时钟塔以毫不掩饰惊讶的态度接纳了狮子劫。虽然不知道是怎样做到的,但真的很好,欢迎你们

    然后,坠落也同样是转眼间的事情。

    那并不是沿着坡道向下翻滚,而是相当于从悬崖上被推下去般的感觉。凄惨的下场?没有那事。这是早就有所觉悟的状况只是,这对子孙来说简直就像飞来横祸一样。

    狮子劫界离,就是终焉的开端。在至今为止的狮子劫一族中拥有最优秀的天赋,超越了父亲,是到达魔术更深奥秘的一族的骄傲。

    刚到达可以生育的年龄,他就立刻被迫娶妻了。从来没有忘记过诅咒的一族,总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确认是否能正常生下孩子。

    然后,一族终于理解到“已经开始”的事实。

    “不行啊。界离并没有生育孩子的力量。既然身体没有异常,那么这毫无疑问是诅咒的结果。怎么会这样,终于要开始了吗”

    首先他们运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进行是否能生孩子的尝试。使用各种各样的药物,举行仪式,动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脉关系,投入巨额资金让擅长治疗术的魔术师们帮忙诊查。

    最后,所有的尝试都只得到了惨淡无比的结果。孩子是可以生的,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孩子确实是生下来了。但是不管重复多少遍,也还是很快就死去了。孩子不断地诞生,死去,消失。

    他和妻子很快就决定离婚了。她以冷淡的眼神宣言道:

    “你呀,真是一个了不起的魔术师呢。因为你就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拿来随意玩弄。”

    她说的确实没错,界离心想。每个孩子都在出生的瞬间死去责任都在于自己。不管怎么做也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就等于是自己杀死了他们。

    但是妻子的一族到了这时候也终于意识到狮子劫一族正面临衰落,所以很快就决定退出了。

    界离和她的妻子,从魔术角度来说是一对最佳的组合。所以,一族总是拘泥于必须是由他们两人生下的孩子。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决定收养别人的孩子了。

    狮子劫一族也已经没有退路了。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也必须让狮子劫界离以某种方式将魔术刻印继承到别的孩子身上。就算不是亲生子而是养子也无所谓了。

    即使到了这样的状况,他们也还不算是真正理解了“诅咒”的真面目。他们所订立的契约,应该是“在狮子劫界离诞生的瞬间放弃魔术”。

    生下魔术师的孩子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做到的。

    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情况下,他们又费尽心思发掘出了一名适应性较高的远房亲戚的少女。在第一次安排见面的时候,界离知道她对自己心存恐惧的事实,也感到万分的沮丧。

    为了进一步提高跟少女之间的适应性,界离就跟她在一起生活了。

    “这样的话,我就能成为像哥哥大人一样的魔术师了呢。我真的很高兴”

    她微笑着这么说道。那是一个身体虚弱、聪明乖巧的少女。每次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都会恶化。在听说只要移植了刻印就可以让身体变得健康起来的时候,少女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在移植之前还是要维持着不健康的状态。因为没有办法,界离就给卧床不起的她读解闷了。

    “成为魔术师之后,你就不会再给我读,这真的很遗憾呢”

    她一边说一边丧气地低下了头。界离就小声跟她说,“只要恢复健康,不管要读什么都可以自己读了”。看到她鼓起脸说“我不是说这个”的样子,界离才终于意识到她其实是希望自己读给她听。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我就一直读到你觉得厌倦为止吧听到界离这么说,少女才终于恢复了笑容。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

    在界离的人生中,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安稳的一段日子。

    那样的生活,

    也在某一天如同魔法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把已经变成紫色的身体送去火葬。遵循当地的风俗,更重要的是因为担心对土地造成污染,最后用火把尸体焚化了。没有任何眼泪,也不可能会有。

    一直对“说不定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视而不见的,毫无疑问就是狮子劫本人。

    因为心里怀抱着“说不定能成功”的期待。因为父亲和一族的人们都说没有问题,所以就产生了“也许真的会没事”的希望。

    这些理由全都只是在骗人。让谁为这件事负起责任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狮子劫界离想成为她的父亲,就是他的这个梦想凄惨地压垮了少女。

    那就是真相,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无论是眼泪还是谢罪,都已经遥不可及了。

    狮子劫界离默默地接受了诅咒的一切。他翻查籍,就像快要发狂了似的拼命思考,到最后他终于决定要接受这个终焉。

    接下来的人生,都只不过是丢弃性命的行为。就算是死灵魔术师,现代的战场也还是过于危险了。

    并不是魔术师,而是接近于魔术使不,也可以说是完全等同吧。但是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无关重要了。就好像领悟到自己死期将至的男人在刻意浪费积蓄至今的资产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是贼运好,还是一直抗拒主动选择死亡的缘故。

    狮子劫界离还是勉强有一半存活了下来。至于那另外的一半,已经在少女死去的瞬间跟着一起死掉了。

    每当在战场上流血、倒地的时候,他都会忆起来。

    “下次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叫父亲大人”

    啊啊,自己犯下了“希望少女那样称呼自己”这个罪过。很痛苦,很难受,很辛苦,死了就轻松多了然后,他就紧握着双手,吐出一口血沫站起身来。

    随着岁月的流逝,柔软的外壳己经变得像钢铁般坚韧,执笔论文的手也被刻印上了无数的伤痕。

    搜掠尸体,对尸体进行加工,编纂术式,赚取金钱,然后肆意浪费。

    自己有罪。

    正因为有罪,所以还要活着。至今还没有找到可以赎罪的方法。

    至少也要体味一下跟死差不多的感觉。

    然后到了现在,狮子劫界离遇到了圣杯。就像命中注定般遇到了圣杯。

    让死者复活是不可能的事情作为魔术师的知识如此告诉自己。

    可能性几乎等于零闯过无数战场的经验如此向自己宣告。

    但是即使如此,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的发现。怀着半自暴自弃的心态,压抑着开始逐渐膨胀的希望男人向圣杯伸出了手。

    男人寻求圣杯的理由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是极其平凡的、只要改变状况设定就可以在世间找到无数类似品的无趣故事。

    但是,这份热情没有半分虚假。

    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就连本人恐怕也没有自觉的作为魔术师的尊严,同时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赎罪手段。在本能的最深处,他已经明确地理解到了这一点。

    那就是一一狮子劫界离要死的地方就在这里。

    可现在,这最后的奢望也破碎了,他在真正意义上失去了一切。

    男人并没有觉得沮丧,因为在梦破碎的时候,他和他的搭档一样,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渴求。

    他想要的,只是那个脸上浮现纤细而虚弱的微笑的少女,如果那孩子能活着对着自己露出笑脸,光是这样就很满足了。

    自己就是因为想要她才过着半死半生的日子。但是她的复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如此的不舍,才会过着四处漂泊彷徨的人生。

    这样也好,断绝了所有的希望,就这么背负起这一切,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结。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有些事情可以做的。以那个令人cao心的家伙御主的身份,为这个连愿望都不曾正确认知的笨蛋疯一次。

    雪茄燃尽的时候,狮子劫做出了决定。

    至少,不能让那个家伙和自己一样落到不可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