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三枪完胜（3）小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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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宴会主题很鲜明，不是元宵花灯，就是春天，咏花，既然第一题是春，那自然所有人夹带里都有准备。由主桌开始，众人纷纷吟诵自己诗词。阿继听着反正有好有坏吧，但任谁都要叫声好。这种文士相聚，还是要互相之间给个面子不是？

    这边桌上两位花魁虽然各有陪伴，但美目却时常落在阿继身上，似乎都等着他来赋诗。

    阿继这桌“档次”太低，所以一直排到最后，但主桌上数人心中有数，最期待的也是有着阮大铖和徐阿继的末席。

    果然众人不费力地吟诵诗词，很快转到了这一桌。方大镇道：“阮小友，论起诗词一道，吾等都很期待你的大作。”

    方大镇亲口点唱，给了阮大铖偌大的面子，当然对他而言，这种宴会压轴好戏通常都是他上演的。阮大铖也不客气，站起来对周围众人抬手行礼，“诸位前辈先生，大作在前，后进之作只能以献丑名之。”

    众人之中自然有不少佩服他词句的，连忙应和，“吾等期待阮才子新词久矣。”

    阮大铖故作沉吟一番，这是藏拙，其实心中有数，只见他眼睛一抬，眼角余光扫过微微笑着的阿继，出口吟道：

    杨柳东塘细水流，红窗睡起唤晴鸠。屏间山压眉心翠，镜里波生鬓角秋。

    临玉管，试琼瓯，醒时题恨醉时休。明朝花落归鸿尽，细雨春寒闭小楼。

    是一阕鹧鸪天，一曲词句从阮大铖口里吟出，写情写景写人，已是妙到毫巅。场中顿时轰然叫好，显然之前所有诗词加起来都不够这一阕精妙。

    阿继也是暗自赞叹，阮大铖历史上名闻江左，堪称江南第一才子，生后留下数千首诗词还有十几种传奇，其中传世的四种，燕子笺、春灯谜、双金榜、牟尼合哪个不是传唱一时的名篇？如果不是仗着多活了四百年，谁又能压他一头？

    满堂彩让阮大铖瞬间恢复了桐城第一的底气，对众人还礼，在座花魁纷纷抛来媚眼，阮大铖的名头可不是盖的。他坐下之后，赵相如身侧的秦双双已经斟满了酒给阮大铖敬上，“阮公子，请饮尽此杯，奴家斗胆，请唱此阙。”秦双双的意思很明白，花魁都要争的，特别如果有才子写出一曲新词，由自己首唱，自然能争取许多人气。更何况这是阮大铖做的妙句？

    词句一出，世人争相传唱，所谓才子佳人，风流莫过于此。阮大铖接过美人美酒一饮而尽，意气风发。

    左光先看他得意，心里的邪气顿时升起，哼了一声，“得意什么？阿继，你一定要盖住他的风头。”

    方孔炤见阮大铖出招，先声夺人，心中那股恶趣又升腾起来，连忙撺掇道：“就是就是，浮山才子词好，龙眠才子也不弱，阿继上啊。”

    接着一个个轮过来，连左光先也做了首诗：

    一枕烟霞睡味赊，不知春去野人家。

    数声啼鸟幽窗外，惊起云裳扫落花。

    堂下几点梅花落下，让院中落花点点，这首诗倒也应景。阿继奇怪了，这小子平日从不作诗，怎么写出这等妙句？阿继在桌下悄悄给他竖起大拇指，左光先连忙拱手朝众人回礼。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继身上，只剩他一个人了，其他桌上的人并不认识他，而认识他的不免都带着几许期待。

    方大镇道：“诸位，还剩一位才俊，在座诸君或许不熟悉。但刚才头两位花魁所唱新词便是此人所做。龙眠徐阿继，别躲了，该你了。”方大镇如此一说，其他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年前突然唱响的两首词竟是这位少年所做，众人兴趣顿时被吊了起来。只有阮氏兄弟一脸不痛快。

    阿继站起来朝四周行个礼，而且特地朝陈梦凡那个方向行了个大礼。陈梦凡一看，依稀记得数月之前的案子，脸色和煦对他点点头，没想到当初竟然是为这样的才子伸冤，心中自然欢喜。

    方大镇看到这一幕问道：“陈兄，你与阿继有旧？”

    陈梦凡淡淡道，“有旧谈不上，这位小友数月前为衙中酷吏黄一山欺压侮辱，本县为他伸冤而已。”陈梦凡此时心中窃喜，这一节要是在士林中传开，他当然会落一个提携才俊，刚正不阿的美名了。

    时雨在众人目光之下一脸兴奋地斟了杯酒奉上，“公子！”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左光先一脸坏笑，“我看，时雨下一轮还是陪阿继吧，心儿早种在他身上了。”

    阿继脸上微微一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词句脱口而出：

    梅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半阙出口，满堂肃静，此时堂内堂外洒落几点落后，正是应景，众人焦急地等着。只见阿继深呼吸一口：

    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一曲采桑子轻吟浅唱，虽然有了方大镇打底，但满堂读书子仍然震惊了，与阮大铖的词比起来，真是青出于蓝。

    阿继缓缓坐下，目光不经意地与左光斗身边的郁小菡相遇，只见她怔怔地盯着阿继，目不转睛。

    左光先抢先拍手，大叫一声好：“我看这轮诗词又是阿继独占鳌头。”

    阮大钦哼了一声，“好不好，也得四老评过！”心中已是没什么底气了。

    左光先没忘记还一句，“四老评之前，阮小二先得说说，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听到过？”这句阴损，让阮大钦气得面红如紫。众人不知道其中典故，还道两小子斗嘴，而这桌秀才都知道此语原委，只是微笑不语。

    第一轮诗词吟罢，四老很快点出了八首。在座诸人皆是行家里手，绝不敢乱吹捧，比如左光先的诗便入选前十，排在第八。只是到了头两名却产生了分歧，方大镇、陈梦凡选阿继的采桑子，马孟祯认为应该是阮大铖，阮自嵩因为自己子侄投了弃权票，最后还是将此轮第一给了徐阿继。

    “一片幽情冷处浓”胜了“细雨春寒闭小楼”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