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湖而治
若说教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念书习武,这并非难事,而要根本解决湖匪不再生成,却绝非易事。 董卓将刀锐送给弟弟培养,独自一人回到府中,在书房里深思起来。要让昭余泽再不产生湖匪,难呀。昭余泽好比一个巨大的盆景,根子还在,怎么可能不再长出叶苗呢,正如童谣说‘发如韭、剪复生’,安置几个湖匪,犹如治病,治表不治里,还需要表里兼治才行。茫茫昭余泽,绵延近百里,一旦匪徒隐藏湖中,便成了无人管辖的自由天地,难怪这昭余泽数百年来匪患不断,从未彻底根治过。依据汉朝的治理权限,昭余泽附近几个县都是治地方不治水域,昭余泽的治理权限在郡守,而郡府晋阳远在数百里之外,鞭长莫及。一旦地方上有风吹草动,必有杀人越货者为逃避牢狱之灾,潜入湖中,cao舟为匪。 “怎么才能让昭余泽长治久安呢?”董卓为此特意请教曲攸先生。 曲攸先生想了想,说:“症结所在都是因为‘官’乃‘牧’之故。” “此话怎讲?”董卓不解,为治理昭余泽,曲攸先生怎么讲到“官”和“牧”去了呢,弄得董卓一头雾水。 曲攸先生解释说:“当初高祖设立州府郡县,就是为了治理百姓,官员的职责就是‘牧民’。既然这昭余泽茫茫百里之中只有渔而没有人,所以就不需设‘牧民’的‘湖牧’。因此,茫茫昭余泽成为无人管辖的盲区,自然成了湖匪的极乐世界。如若把昭余泽分摊各地,各管一段,虽说湖中无人,但一旦有了湖匪,就得有人负责了,这不就是有了管辖权吗?”曲攸先生翻出太原郡典籍图册,指点着说:“大陵、平陶、祁县等地,只要地域与昭余泽接壤的,都要划湖为治。” “好好好。”董卓击掌称妙:“望先生再辛苦一躺,陪我再去一次昭余泽。” 当即,二人又一次乘快马,分别去到沿湖的大陵、平陶、祁县、京陵、中都、邬县,召集各县的县丞,临湖勘察,现场办公,划定地界水域,把昭余泽分给六个县分段管辖。 董卓把这个治理方案叫‘分湖而治’,作为治理湖匪的典型案例,呈文上报朝廷。 一月之后,晋阳郡府来了一老一少二人。董卓一听有村民叩见,忙邀请二人客房相坐,献茶问事。 二人见郡守大人如此礼遇,年少者早已诚惶诚恐。年老者忙上前施礼,呈上用绢帛缮写的公文。 老者指着少者向董卓介绍:“这是犬子成晓,绵山镇的镇长。老朽是绵山镇成氏宗族的族长。近年来,绵山一带在郡守大人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人口繁衍生殖,已达五百多户,大小男女两千余口,仰赖大人德政,望准予将绵山镇撤镇而建县,故此呈文”。 董卓阅后,放下呈文,面露笑容:“老丈说德政,实是谬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是为官者应该的。绵山百姓安居乐业,已达两千多人口,正该撤镇升格为县,此等大好事,早该办理。”说着,执笔舔墨,就要在呈文上批示行文。 但是,若果撤镇建县,这县又该如何命名呢。董卓思索一番之后,放下毛笔问道:“老丈此处这绵山镇可是晋文公时高士介之推的家乡故里。” 老者恭身答道:“正是。当年介之推不出世当官,与老母亲隐居绵山上,晋文公为了邀请介之推下山去赴任,下令放火烧山毁林,介公不从,母子二人活活烧死山上,这绵山正是介之推的休世故地。” 董卓沉吟有顷,以手拍额,说:“绵山乃介之推亡故之地,既是介公休世故地,何不将此县命名为介休,以此纪念这位介公,老丈以为如何?” “大人实乃高见。妙,妙!就应该以介休命名。我想,这介休县必将万古永存。”老者由衷地赞叹。 董卓笑着点点头,正欲提笔批文,猛然想起湖匪周老五。自从安置乡居,不知眼下生活得怎样了,便询问:“那周老五安排在族长治下,不知近况如何?可还安好?” 族长这时放松了心情,笑着说:“他哇,有了三亩良田,十亩荒土,又分得了那么多稻米油盐,族中人帮衬他搭了两间茅屋,近日有媒婆给他介绍了陈四寡妇,不久就要成婚了,还说是要请郡守大人去喝喜酒呢。” “喝喜酒,好好好,到时我一定去,一定去。”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呀,这样一个改邪归正的典型,应该得到民众的认可。董卓想了想说:“周老五虽有这样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但现已改邪归正,任何人都不许再歧视他。但细想起来,我董卓在这晋阳一天,也许没人敢欺负他,我若不在其位了呢,或调离太原郡之后呢,他难免受人歧视,被人侮辱。我这就为他书信一封给介休县的继任者,若有市井小人欺侮他,望介休县县令大人为他作主。” 老者高兴地说:“大人想得太周到了,我替周老五向大人谢恩。” “谢啥恩呢,当官不为百姓着想,还叫官吗,再说,谁也不可能当一辈子官呀。” 说话间书信已毕,董卓又阅读一遍,还算满意,这才押上个人玉印。老者一看玉印晶莹剔透,翠绿隐隐,中间一脉红丝贯通,实为罕见。老者是懂玉之人,大惊:“大人这玉印是宝物呀。” 董卓浅浅一笑:“这是先祖从和田采回来的,这玉因翠绿莹莹,中有一线红脉贯通,名曰‘碧血丹心’,为玉中珍品,先父为我兄弟二人截玉为两段,治为私印,我和弟弟董旻各藏一枚。” 老者收过董卓书写的信件,再次谢恩:“介休设县,万民拥戴。而这周老五收到大人的信件,一定会祖祖辈辈妥为保存。” 送走老者二人,董卓提笔批文设立介休县,呈文押印,叫文书连夜送往京都洛阳。办完这些公事,又抽出竹编卷《史记》,刚读几行,只见曲攸先生匆匆进来,喘气甫定,轻声说:“大事不好,今晨夫人与丫鬟出门踏青,不想被龙山鬼门寨盗匪劫掠而去,说是请上山去作压寨夫人。” “啊…”董卓没想到夫人、儿子遭遇惨祸,而今新夫人又遭厄难,旧恨未报,又添新仇,痛彻肺腑,不禁一声惨叫,两眼一黑,昏倒在卧榻之上。 踏青又叫踏春,是妇女解放、重获自由的日子,在冰雪严寒中蛰伏了一冬的女人们,囿于灶台阁楼的大嫂少女们,在新春艳丽的阳春三月,纷纷解掉围裙,奔向山野田原,呼吸着春天的气息,尽情采撷时鲜花菜。 踏青的风俗起源于夏商,是唯一的母系氏族走婚传统演变的活化石,是女人冲破家庭牢笼的纪念象征。 踏青原是思春,是姑娘们寻亲求偶的一种仪式,至今一些少数民族仍保留着这种习俗,后来才演变成单纯的踏青撷青,成为男人不得参与的盛典。 这一天,晋阳郊外的踏青,不单单是妇女们撒遍满山遍野,远远的仍可看见三三两两的男人,或牧牛、或割草,警惕地护卫着一个妇人。春日融融,万里晴空,一片灿烂,山水间鸟鸣蜂舞,菜鲜花香,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和放肆的嘻戏声,在山野间回荡。 就在这安宁祥和的气氛中,突然,山野间一声呼哨,山岗上冲下一群汉子,如老鹰抓小鸡般扑向踏青的姑娘们。姑娘们花容失色,四处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