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姜门立雪（第一更）

    知道姜老夫子快要起来了，刘誉也是安静的在门外等待。

    自古文人墨客多喜梅兰竹菊，姜老夫子也不例外。除了大门外，在这小院子里，也栽满了梅花。地上苍白的积雪映衬着梅花鲜艳的红色，褐色梅枝清峻古健，欹长枝条上弥漫起伏着连绵的“红云”。腊梅朵朵，小巧精致，片片幽香轻轻弥漫，飘散在小院子里。

    刘誉静静的站在房门前，欣赏着院中这迎寒盛放的倔强花朵，心情格外舒畅。看着眼前这些鲜艳欲滴的红色小花，刘誉忽的想起了北宋林逋的《山园小梅》来，顿觉兴意大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诵出：“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剪绡零碎点酥乾，向背稀稠画亦难。日薄从甘春至晚，霜深应怯夜来寒。澄鲜只共邻僧惜，冷落犹嫌俗客看。忆着江南旧行路，酒旗斜拂堕吟鞍。”

    林逋的《山园小梅》可谓是千古咏梅绝唱，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更是将梅花清幽香逸的风姿描写得淋漓尽致。

    刘誉一边在心中默默诵出林逋的《山园小梅》，一边想象着迁客sao人煮酒赏梅吟诗作对的潇洒风姿，也是入了神。

    时间过去了许久，姜老夫子仍尚未醒来。刘誉就这般静静的站在门外，欣赏着冰肌玉骨、凌霜斗雪的孤傲花朵，也并未觉得不耐烦。

    不多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渐渐的变得清晰。刘誉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儒杉，头戴黑色束额带的俊秀少年迎面走来。那少年目光沉稳，神色坚毅，待见到刘誉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走到刘誉身旁，少年向刘誉微微一礼，轻声道：“子思兄长好！晔来得稍迟，还望兄长莫要见怪！”

    这俊秀少年，自然便是和刘誉相约前来拜访姜老夫子的刘晔。见到刘晔后，刘誉也是轻轻回礼，微笑道：“子扬，我也刚来片刻，老师还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搅才好！”

    听刘誉这般说道，刘晔也表示赞同，回道：“晔省的，老师还未醒来，我等在门外候着便是！”

    二人小声聊了几句后，怕打扰到姜老夫子休息，便都不再多言，安静的站在房门两旁，默默的等待着。

    刘誉二人等着等着，却见天色忽的暗淡了几分。不多时，便有晶莹的细雪飘洒坠落，穿梭过院子里盛放的梅花，一点一点的积攒在地上。

    俄尔雪大，原本细碎的雪花逐渐变成了鹅毛般大小。随着落雪纷扬而下，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愈渐寒冷，让刘誉二人不禁缩了缩身子，将身上的衣裳裹得更紧。

    雪越下越大，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一片雪白，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空中晶莹的雪花铺天盖地的朝小院袭来，重重的落在那些盛开的梅花上，好似要将这凌霜斗雪的孤傲花朵尽数摧残。寒风过后，那些凌霜斗雪的孤傲花朵风骨依旧，静谧的伫立在枝头，不曾被那冬日严酷的风雪所折服。红色的花朵在风雪之中跳跃闪烁，好似为苍茫的天地点缀上了一抹绚丽的色泽。

    风雪呼啸，将房门外静静等候的刘誉二人冻得瑟瑟发抖。屋内，姜老夫子还在休息，并未醒来。刘誉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刘晔，发现这俊秀少年虽然嘴唇略有些发紫，但却仍是咬牙坚持着。见此，刘誉心中本想要退回大厅等待的念头也逐渐消失了。毕竟，自己不仅有着来自后世的成年人的记忆，这一世的年龄也要比刘晔大上一些，刘晔都能忍得住，自己又怎能被他比下去了？

    见到刘誉抬头看了看自己，刘晔心中虽也有些退却的念头，但见刘誉仍是安静的等待着，便未曾将自己心中的那点退缩念头说出口。在刘晔看来，子思兄长比自己来得早了许多，兄长都未曾说退，自己又如何好意思开口。看来，子思兄长不仅学说远胜于自己，便连尊师重道的品行也值得自己努力学习。想到此处，刘晔不禁为自己方才想要退却的念头感到惭愧，脸上也略显得有些红润。

    对于刘晔心中所想，刘誉自然不知晓。刘誉只是觉得刘晔果然是谦谦君子，品性过人，自己身为兄长，自然不能让刘晔笑话。刘晔都等得，自己自然不能退却，况且都等了如此之久了，又怎能半途而废？

    于是，刘誉二人一个不说，一个不讲，纷纷在心中赞叹对方的品行，同时也这漫天风雨中静静地地伫立在门前等待。

    风雪依旧，姜老夫子仍未曾醒来。刘誉也是冻得嘴唇微紫，感觉整个身子都要结成冰块了。一边等着，刘誉一边暗道自己这老师真能睡，同时也在暗自嘀咕老管家程伯诓骗自己，老师这那里是快要起来了，自己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曾见得他老人家醒来。当然，在等待的同时，刘誉也是安慰自己。宋人杨时程门立雪，成为千古佳话。今日，自己和刘晔姜门立雪，必然也会流芳百世。想到自己将“程门立雪”这个成语典故改成“姜门立雪”，刘誉瑟瑟发抖的同时，在心里也是有点厚颜无耻的小得意。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熟睡休息的姜老夫子终于醒了过来。从床上起身的姜老夫子，正在整理衣裳时，忽的看到窗外隐隐有人影。好奇之下，姜老夫子仔细看去，只见窗外大雪纷扬，靠着窗门旁，站着一名身着褐色曲裾深衣的清秀少年，而在离少年不远处，还站着一名身着青色儒杉的俊秀少年。两名少年神色恭敬的侍立在门前，单薄的身子在呼啸的风雪中瑟瑟发抖。倏尔，有雪花随风飘入屋檐下，轻轻的落在了少年们的头顶，在少年们黑色的头发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看着窗外的这一幕，坐在床上的姜老夫子感动不已，顾不得自己的衣裳尚未整理妥当，连忙起身下床打开房门，迎门外等待的两人进屋。

    便在刘誉二人在门外苦苦等待时，屋内终于传来了一阵响动，不多时，房门便被打开了。门扉轻启，从中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博带褒衣的老儒。见其模样，正是刘誉二人的老师姜老夫子。看着门外瑟瑟发抖的刘誉二人，姜老夫子古板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微笑，顿了顿，姜老夫子又眉头一皱，责备刘誉二人道：“你这两孩子，怎的这般老实！屋外雪如此之大，在这儿等着，还不给冻着了？快快进来，别冻坏了身子！”

    房门突地打开，也是让刘誉二人微微一惊。看着脸上露出罕见笑意的姜老夫子，刘誉二人连忙动了动自已有些僵硬的身子，朝姜老夫子恭敬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姜老夫子扶住行礼的刘誉二人，又继续道：“屋外太冷了，你二人快快进来，别冻着了！”

    领着刘誉二人进屋后，姜老夫子拿出两张制作精细的席子，让刘誉二人围着火炉坐下。而靠着火炉，感受着炉火传来的热度，也是让刘誉二人僵硬冰冷的身子逐渐的有了复苏的迹象。

    三人围着火炉坐着，看着进了屋都还微微发抖的刘誉二人，姜老夫子也是心中颇为不忍，暗自责怪自己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同时，姜老夫子也是对刘誉二人的态度甚为感动，心道这两孩子果不愧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在门口冻了这么久也不舍得打搅自己休息。想到此处，姜老夫子看刘誉二人的眼神也愈加柔和，古板僵硬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二人快将头顶的积雪抹去，且围着火炉好好坐着，别感了风寒！你二人在此等着，老夫去去就来！”看着刘誉二人头顶上淡淡的白色，姜老夫子柔声道。随后，老夫子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听了姜老夫子的话后，刘誉二人连连将头顶上那层薄薄的积雪抹去。待老夫子离开房门后，刘誉二人看着狼狈发抖的对方，倒是了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不多时，姜老夫子便回来了，只见他老人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了屋，姜老夫子将姜汤递给刘誉二人，轻声道：“你二人快将这姜汤喝下，此物驱寒解热，可抵挡风寒顽疾！”

    “多谢老师！”见姜老夫子为自己二人端来姜汤，刘誉也颇为感动，同刘晔向姜老夫子道了声谢后，便也不做推辞，接过姜老夫子手中热气腾腾的姜汤，慢慢饮下。

    这姜汤是由生姜和****一同熬制的，其味芬芳中带着一丝辛辣，辛辣中又有几分香甜，到也不算难喝。刘誉二人将姜汤服下后，顿觉一股热气从胸腹之中散出，一点一点的蔓延至全身，不多时，便觉得整个身子都温暖了许多，不再如刚才那般瑟瑟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