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又见归尘
冷月凝神望着那朵雪莲,近在咫尺,怎么就感觉远在天边呢?这到底要怎么上去?她环顾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哪怕是稍稍借力,都会轻而易举摘下雪莲,可左观右望,整个山峰光滑的犹如一块白玉,这样贸然飞身上去,万一脚下一滑,那岂不是要跌入万丈深渊? 突然身边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冷月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身影足尖轻点,已经跃上山峰,但他看足尖在山峰上轻轻一磕,那冰凝玉结般雪峰上,便被他磕出一小块凹陷,足可以让他借力,只消七八步,那人便飞身至山峰顶上,双手将那朵雪莲轻轻端起,再一个优美的转身,飞身跃下山峰,这次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凭空跃下,冷月眼睁睁的看着他如天神下凡般的飞落在自己眼前,惊讶的神情还未有半丝缓和,那人便站在面前,定睛看着冷月。 冷月被黑衣人一看,神情回复了大半,她一手指着黑衣人手上的雪莲花,一手指向那座山峰:“你……你……你……” “我怎么了?小姑娘有什么要说的?”黑衣人调侃的口吻让冷月一时怒从心起,她收回双手,目光中满含怒气的气恼道:“你怎么可以嘛?那朵雪莲花是我先看到的。” 黑衣人看看手中的雪莲,转向冷月:“那又怎么了?”冷月道:“那你为什么抢我的?” “我抢你的雪莲花?”黑衣人突然爆笑道:“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小姑娘,首先。这玉龙雪山不是你家的,其次,这雪莲上也没有写你的名字。怎么就说是我抢了你的雪莲花呢?” 冷月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心道:罢了罢了,他说的也有道理。 只是那朵雪莲花,可以救欧阳贝一命,她是真的不甘心那,转念一想,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明明自己先来的,却偏偏上不得这雪峰顶,眼睁睁看着别人摘了去。又要耍赖向别人发火,冷月在心底嘲笑一声自己,便低下眼帘,转身欲离开。 黑衣人见冷月转身欲走。在身后喊道:“喂。小姑娘,你不要你的雪莲花了?”冷月头也不回:“那不是我的雪莲。” “喂喂喂。”黑衣人迅速闪身,挡住冷月的去路:“小姑娘先莫要着急离开。”冷月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黑衣人,无奈的笑道:“不离开,难道还要我站在这里看着你向我炫耀吗?还是等着你的奚落?或者在这里反思自己的无能?” 黑衣人被冷月的一席话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讷讷道:“小姑娘,你告诉我你要这朵雪莲做什么,如果你真的需要它。我便将它送与你可好?” 冷月淡淡一笑,并不做任何回答。她转过头不再看黑衣人,伸手抚了抚雪儿雪白的长毛,牵起雪儿:“雪儿,我们回去了。”雪儿顺从的跟在冷月身后,冷月绕过黑衣人,牵着雪儿一路向山下走去。 留下怔怔而立的黑衣人,看着冷月娇弱的背影,叹道:“这固执的丫头,就算开口求一下我又怎么样嘛?” 天色微明,李云轩彻夜未眠,柳晴天一夜未归,使他坐立难安,冷月的安危是他此时心头最惦念的,冷月的帮主令怎么会在他手里?在冰剑那场打斗中,柳晴天的一招流星飞月志在夺他性命,若不是欧阳贝疾风追电三连击相救,只怕自己的这条命,就会葬送在柳晴天的剑下,如今他又跟随着秦慕阳,这柳晴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若他心怀仁慈,或许冷月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可若他跟秦慕阳一般心肠歹毒,那冷月怕是已然遭遇毒手,李云轩越想越后怕,当务之急便是着人寻找冷月,可这丫头究竟去往何处?秦诗梦也不知是敌是友,尽管她亮明立场,李云轩还是将信将疑,一时瞻前顾后不知如何是好。 冷月牵着雪儿顺着来时路一步一步走下雪山,早已焦急等候的断忧子和双儿两人慌忙上前,双儿搀起冷月,断忧子道:“有雪儿,怎么不骑上?来,上去。”冷月被断忧子拦腰一抱,放到雪儿背上,消瘦的冷月身体轻飘飘的,断忧子心痛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啊?”回头向双儿道:“双儿,你和小月先回去,我上去看看。” 冷月回头道:“师公……那朵雪莲花,已经被别人摘了去,我们回去吧。”断忧子嘿嘿一笑:“不妨事,你先回客栈,师公倒要看看是何等高人,敢抢去小月的雪莲花。” “师公……” 冷月还待再说,断忧子挥挥手:“走吧,在客栈等我。”说罢在雪儿后背拍了一巴掌,雪儿似领会了断忧子的心意,载着冷月向山下客栈走去。任冷月怎么拼命勒住绳索,雪儿都不回头,双儿回身道:“小月姐,我们还是回客栈等着吧,爷爷武功高强,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冷月只得听任雪儿一路向前,现如今她的心一片荒凉,没有了雪莲花,欧阳贝会死去吗?她不敢想象,欧阳贝若当真离她而去,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活着,也只会在内疚煎熬中苟且度日,也只会是日复一日的伤心痛哭吧? 断忧子看着冷月与双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声捋了捋胡须:“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切都会过去的。” “断忧子前辈。” 陡闻身后一个温柔的男声,断忧子回过头,当他看清眼前的黑衣男子时,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会出手。”黑衣人递过手上的雪莲花:“前辈,我只希望小月能尽快好起来。” 断忧子接过雪莲。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她?”黑衣人嘿嘿一笑,黑色面纱罩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眼里竟有晶莹的东西闪过,他开口道:“我没想到小月还是如此刚烈,宁愿放手,也不肯低头求人,原本以为她会为了这朵雪莲而求我,没想到她竟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哎……这丫头。性子随他爹。” 断忧子道:“她不识得你,自然不会相求,小月随凌星子在天盟谷长大。心底单纯,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可近两年来,她所承受的这一切,都太残忍。太血腥。慢慢变得戒心十足也是情有可原的。” 黑衣人道:“如此小月就拜托前辈了,若她能早一日康复,我千恩万谢……”说着便拱手下拜,断忧子忙搀起黑衣人:“万不可如此,小月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我这个师公难道还有害她之心不成?只是你,万不可有丝毫差池,尽快回去。我们来日方长。” 黑衣人拱手告别:“后会有期!” 断忧子看着黑衣人的背影,长叹一声。目光落在手中的雪莲花上,点头道:“天山雪莲,我们小月就靠你了。” 李云轩在房中焦急走动,天已大亮,柳晴天并未过来归还千里火焰兽,他今日要去并州府当值,等不来柳晴天,他什么心情也没有,秦诗梦端来清水:“云轩,先洗把脸,今日第一天去府内当值,可不要误了时辰,让知府老爷不高兴,也难堪了义父。” 李云轩心烦意乱,胡乱应了秦诗梦,便掬水洗净手脸,自墙上取下“飞虹”长剑缚于背上,正跨出门时,见到柳晴天牵着千里火焰兽走上前来。李云轩一个箭步上前,拉过千里火焰兽:“柳晴天,你到底意欲何为?” 柳晴天一脸的无辜,李云轩道:“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去了哪里?昨晚我若不是担心小月的安危,不会让你骑走兽兽的,小月现在何处?可否安好?你对她怎么样了?” 柳晴天看着李云轩,慢声细语道:“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呢?”李云轩一把抓住柳晴天前襟:“别以为我怕你,我告诉你,你若敢伤小月一根指头,我让你拿命来还。不就是秦慕阳的一条走狗吗?去告诉他,就说我李云轩说的,敢打小月的主意,让他死无全尸。” “啧啧啧。”柳晴天连连摇头,他拍开李云轩抓着他前襟的手:“李云轩啊李云轩,一提到冷月你就这样冲动,乱了方寸了你知道吗?你忘记了我是秦盟主身边的人?你这话我要是传过去,你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难道你不想为你父母报仇了?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被囚禁的冷伯父冷伯母?” “你……” “我怎么了?”柳晴天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冲动的后果?” “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李云轩双拳紧握,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杀了柳晴天以灭口。柳晴天看着李云轩,并没有丝毫惧意:“别这样虎视眈眈的,对你没好处,放心好了,我不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秦盟主的,今后你行事还是小心些,秦慕阳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能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一坐就近二十年,凭你一己之力,你扳不倒他的。”柳晴天拍拍李云轩的肩膀,轻声道:“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说罢,转身消失在李云轩的视线中。 李云轩呆立当场,柳晴天什么意思?似乎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究竟是敌是友?若今天的事,他不告诉秦慕阳还则罢了,可若他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秦慕阳,那岂不是将自己置身火坑? 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来到并州府,李云轩抬头看去,红底金字的横匾跃然眼前,虽然不及王者归来那般气势豪迈,但也雄伟非凡,“并州知府”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悬挂在朱红色的大门之上,显得巍然不可侵犯,李云轩仔细看去,牌匾右侧的一行小字让他眼前一亮,一字一字念道:“冷潇雨题?” 李云轩努力擦拭双眼,没错。是冷潇雨一点不假,李云轩在心内暗道:“难道是冷伯父?冷潇雨……不可能另有其人啊。” 李云轩踏上门前的台阶,正欲往府内而去。却见一人慌慌张张跑将出来,见到李云轩便问:“你是今日来当值的吗?”李云轩抬头看去,见来人不过十八、九岁上下的少年,一副捕快模样的穿着,眉宇间不见市侩,反倒英气流露,便应道:“在下是新来报道的。麻烦小哥通传知府大人,就说李云轩前来报道。” “李云轩?”少年将李云轩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李云轩这才定睛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似曾相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禁不住脱口而出:“归尘?你是……” “嘘”少年忙伸手制止,将李云轩拉至一旁:“你当真是云轩?” “那还有假?”李云轩问道:“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少林寺的小和尚吗?”少年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便道:“我俗家姓将。单名一个军字。” “将军?”李云轩更加诧异:“你还俗了?” 将军道:“此时说来话长,容我以后慢慢向你道来,如今尚有一急事,只能先行一步,对了,今日本该你我当值,你先一个人顶上,日落时分我自会回来。今日我们兄弟不醉不归。”李云轩道:“那云轩便在府内等候,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将军说罢挥手离开。只留李云轩一人站在知府门前,他回身走向并州知府大门。 “李云轩?”周缪晨看着手中的推荐信:“你就是秦盟主推荐来的,他的女婿?”李云轩拱手道:“蒙岳父大人举荐,承知府大人抬爱,云轩受之有愧。” 周缪晨放下信笺笑道:“云轩不必过谦,听说你有一身好本领,能来我这小小知府,已经是大材小用了,何来有愧一说,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李云轩道:“大人有话尽管问,云轩定不敢有所隐瞒。” 周缪晨站起身走至李云轩身侧,前前后后将李云轩看了好几遍,才开口问道:“云轩,你祖籍何处?”李云轩躬身而立:“回大人,云轩祖籍便是并州。” “哦?”周缪晨皱眉道:“那你对并州李府的李薄云,可曾知晓?” 李云轩心中一阵唏嘘,周缪晨此问不知是善是恶?尽管现如今他是秦慕阳女婿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可他是李薄云之子,却没有几个人知晓,大家都以为李府不过是秦慕阳体恤女婿,而赠送的府邸,李云轩对此未曾做过任何解释,如今周缪晨这一问,李云轩心头踌躇,回想起知府门楣上“冷潇雨题”那几个字,他断定周缪晨和冷潇雨必定有情谊在先,否则也不会将那块牌匾悬挂在并州府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前情,也不至于伤害自己。 想至此处,李云轩抬头道:“李薄云便是家父。” “哦?”周缪晨忙搀起李云轩:“原来是贤侄。”将李云轩从上到下再仔细看了一遍:“怪我老眼昏花,你和你父亲倒有八九分的相像,来来来,坐……” 周缪晨安置李云轩坐定,也顺势就坐与身边,问道:“云轩贤侄,如今可有令尊的消息?”李云轩道:“云轩只知家父在遭遇灭门之灾后,便心灰意冷归隐山林,至今渺无音讯,。” “哎……”周缪晨长叹道:“当日并州出此大祸,冷、李两府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冷潇雨夫妇和你父亲均不知去向,我无能为力,只在你家中找到你母亲的尸首,便将她葬于李家祖坟,一直着手下遍寻你和冷月侄女,可恨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没有一丝消息,今日得见贤侄,当真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这把老骨头,临死之前还能得偿所愿,也算给你父亲有个交代了,不知冷月姑娘现如今可安好?” 李云轩头一紧,这周缪晨虽说看起来为人极善,但毕竟初次见面,还是提放着点比较好,便道:“小月如今也算安好,只是说来惭愧,她前段日子不辞而别,至今仍旧没有音讯。” “这是何故?” “此番说来话长。”李云轩道:“容云轩日后慢慢讲与大人。” 周缪晨点头道:“好说、好说,贤侄日后在府内供职,我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今日天色尚早,不如便在此用餐,也好叙叙情,今后像这般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伯父便可,谁让我痴长你父亲几岁呢。” 李云轩起身站定:“伯父大人在上,请受云轩一拜。”说罢,双膝着地,跪于周缪晨面前,周缪晨忙扶起李云轩:“不必行此大礼,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以后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我让你伯母温酒烫菜,你尽管来吃。” 李云轩心怀感激:“如此多谢伯父伯母,只是云轩今日有一事相求。” “说吧。”周缪晨笑看李云轩:“有什么事情是伯父力所能及的,必定帮你完成。”李云轩道:“云轩回来并州这段时日,可谓举目无亲,虽娶了秦诗梦成为秦盟主的女婿,但也不曾交心,更并没有人告知云轩母亲安葬何处,如今伯父提起,云轩想去祭拜先母亡魂,还望伯父成全。” “这个好说。”周缪晨道:“人之常情嘛,刚好今日公务不繁,我们一起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