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胜利的执妄
“黎明到来时，我知道，我们赢了。那个哈萨克族青年躺在我脚下，胸口被刺刀绞得支离破碎，可他的脸却很平静，洒脱得让我嫉妒。他的弯刀本该刺入我的心脏，现在却扎在我生死与共的兄弟背上。这一刻，我明白了，战争不是杀人比赛，个人恩怨和感情在战场上是毫无价值的；战争是两个种群间生存空间矛盾的最终形式、最终解决方法，是纯粹残酷和理性的合集。”——————张铭，《黑雪》终章：911高地的最后一夜。 黑色的雪停了。 魔王已经让对手付出了五倍战损的血腥代价。然而，“腹语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命运女神宣判胜负的时刻来临了。 大地在钢铁巨人们的脚下震动，当国防军的攻势被迫停滞之际，骑士团展开了总攻。在这钢铁洪流对面，只剩零星钢髅和步兵。不久后，这支黑色军团，这些‘独裁者的走狗们’‘GEASScao纵的战争傀儡’，就将湮没在铁流里，连他们对胜利的虚妄和叛逆的骄傲一起，埋葬在坦能堡废墟中。 天空重新被骑士团炮火闪光映透，密得没有间隙的弹幕落在国防军阵地上，将冻土一层层犁开，电磁炮阵地被火雨吞没，和冻土渣一起掀上天空。 国防军的攻击阵地上，弹坑和简陋的临时工事在重炮跟前形同薄纸，不断推进的弹幕犹如移动的火焰巨墙，势不可挡，一层层把国防军步兵们的血rou之躯压碎，化为灰烬。 败退的零番队残兵们同地上的势不可挡的铁流刚好迎面相向，残破的‘红莲圣天八极’里，卡莲垂着脸，被烈火赢得晶莹闪烁的眼睛却毫无光泽，她怅然凝望地上不断败退、被烈火吞没的敌人。 “赢了吗？可是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我到底在做什么？”正在卡莲出神时，一个焦急的女声刺进了她的耳朵里：“卡莲jiejie！小心！敌袭，四面都是敌人！！”卡莲应声回过神，环视四方，只见被烈焰映得昏黄的空中，已经布满了绰绰鬼影！ 国防军的钢铁骑士们展开双翼从地面战线升起，这些黑色英灵们沐浴在炮火烈焰中，细碎的弹片雨点般划过他们的盔甲，绽出绚烂的火花，‘恩赫利亚’们在这死亡的暴风雨中升腾而起，接连缓缓抽出长剑，如同无声无息的幽魂般朝零番队聚拢了过来！ 宫月修看到这些让空气都冻结的黑色战争鬼魂，脸色死灰，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了命令：“零番队，组成环形防御阵！坚守待援！”话音刚落，他cao控‘盖亚’前出到机群外沿，将粒子炮口对准了对面杀气腾腾的恩赫利亚们，接着下令：“卡莲，你就呆在阵地中心，不准乱动！樱井兰中尉，我命令你负责监督和保护‘红莲圣天八极’，寸步不离！” 接到命令的小兰看了看四周单薄的防御圈，又望向将己方团团包围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钢铁骑士们，不禁打了个寒颤，死亡的冰冷浸染着她的神经，她用力咬唇，cao控座机拉起‘红莲圣天八极’的残躯移到附近友机身后，拉开了‘红莲’的座舱。 “小兰！你在干什么？！”卡莲惊呆了，她不解的看着黑发少女的动作，可接下来，少女用行动回答了她，打开红莲座舱后，落樱转过了身，背对背将座舱打开和红莲接在一起，樱井兰从自己的落樱背后轻轻跃起，跳到了卡莲的座舱里，紧紧抱住了卡莲。 卡莲呆了呆，在被死亡包围的天空中，她温柔的笑了起来，习惯性的抬起手想揉一揉小兰的后脑勺，可是她怀中的人儿却抢先推开了她，踮起脚吻了她的脸颊，又拉起她的手，用力将她推向落樱的座舱，自己反身坐进红莲座舱里。 “不！！不要这么傻！！小兰！！”卡莲突然明白了，她趴在座舱沿撕心裂肺的朝黑发少女嘶吼，可那人儿却静默不答，徒自合拢红莲座舱，扬起残存的一边能量翼，跌跌撞撞的朝另一边飞开去，只留给卡莲一个决绝的背影。 黄昏的天空下，迪特尔·斯坦因纳眯着暗红似血的眸子，扫视慌乱的零番队，他本要让部下们升空，掩护海因茨撤退，可是却意外的碰上了“老朋友”。两次，这支骑士团王牌部队扭转了战局；两次，让他眼睁睁看着并肩战斗的战友们遭到屠杀，如今，这血凝结成的恨，就要彻底算个清楚！ 迪特尔刀锋般的目光最后停在‘红莲圣天八极’身上，他的思绪风翻云涌，回到了‘女妖挽歌’中那片血染的大海，那片血红的天空里，‘红莲’血红的羽翼同血红的大海连在一起，染遍了他的脑海，棕发少年一字一顿下达了命令：“进攻。歼灭这些畜生。将他们碎尸万段。把胜利的荣光，献给我们陨殁的亲人！献给伟大的领袖，我们的大执政官！！！” “为战死的兄弟和姐妹，为陨殁的亲人，为伟大的大执政官！”黑色的英灵们高声应和，齐刷刷举起长剑，抬起电磁步枪，像一群索命的厉鬼，朝零番队扑了过去！ 攻防双方几乎同在一刻开了火，巨大的粒子流从盖亚的炮口爆发出来，撕开了国防军的阵列，而密密麻麻的电磁弹拉着湛蓝残影以盖亚为焦点聚到了一条轴线，狂暴的弹雨逼得银色巨人急忙下坠闪避，汇聚到一点的电磁弹雨犹如一把巨大的湛蓝长剑，将零番队残兵们的阵型一划为二，没有给对手更多的反应空间，迪特尔cao控着座机一马当先，带着先锋们组成雁阵，紧追着电磁弹轨的残影冲进了敌阵裂隙！ 天空立刻乱成一团。在整个战场上，国防军已经大厦将倾、败兆已至，可在这一方空域中，他们却占绝对优势，这些为战争而生的英灵们似乎感动了胜利女神，让她在这里为他们投下了怜悯的虚像。 迪特尔闪电般的战法割裂了零番队的防御，乘着混乱，恩赫利亚们迅速对零番队的形成了分割围攻的态势，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求救信号如潮水涌回‘斑鸠’，拱卫在斑鸠四面的三个空中师团应命冲了出来，像烧着了毛的豺狗，要将骑士团的‘心头rou’从那头垂死的黑色野兽口中抢回来！ 敌我交错的天空上，迪特尔已经不再关注变成乱麻的雷达屏幕，他血红的眸子里只倒映着‘红莲圣天八极’的影子，在他精密得冷酷的动作下，恩赫利亚变成了可怕的杀戮机器，在一架接一架落樱间转折穿梭，飞舞的腕刃和长剑拉出乱麻般的残影，将胆敢阻拦他的对手绞碎。 着魔般的迪特尔挡开最后一架落樱慌乱的刀锋，闪电般将腕刃扎进了它的座舱，在驾驶者凄厉的哭号中缓缓划动，将落樱的胸膛搅得稀烂，又反手一剑将那残破的金属武士拦腰斩断，抛向大地，‘红莲圣天八极’的影子终于映入他的眼帘中，现在，满腔怒火的黑色复仇者同血红的堕天使之间已再无阻隔了！ 战场另一侧，正在奋力同两个钢铁骑士缠斗的卡莲看到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迅猛的圆弧回旋斩逼退两架恩赫利亚，俯身就要朝红莲冲过去，可是一只强有力的机械手臂却生生扯住了她，强大的力量拉着她朝反方向飞去。 迪特尔的嘴角弯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恩赫利亚在他的笑容中刹那间化为黑色残影，直朝红莲扑了过去。“不！放开我！！”卡莲漂亮的脸颊已经扭曲了，她的脑海里满是那个黑发少女的音容，可盖亚却从背后死死控制住她的座机。纤秀的落樱在盖亚手里就像壮汉怀里的孩子，卡莲停下了无谓的动作，痴痴的看着残破的‘红莲圣天八极’，声音低沉幽冷：“宫月修，别让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修淡淡的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拽起卡莲的座机，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被樱红色碎骸洒满的天空，转身朝己方的援军逃去。樱井兰仰望卡莲和修远去的背影，轻轻的笑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纤手按下了弹射闸。可是，那道索命的黑色鬼影却已经缠上来了。 迪特尔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带上了一抹根本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迷人的温柔，那温柔却在黑色的钢铁骑士身上映射成了冷酷到极点的残忍，恩赫利亚的长剑抢先斜向下穿透了红莲的肩甲，剑尖从小腹透出，绕开了驾驶员的舱位，却把整个座舱和牢固的肩甲钉在了一起，晚一秒启动的弹射火箭喷出尾焰，将红莲残破的身体推得歪歪扭扭。 迪特尔紧紧的抱住失控的红莲，任由它在自己座机怀里挣扎碰撞，直到弹射舱的火箭燃料耗尽，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红莲圣天八极”安静了下来，柔顺的靠在钢铁骑士的胸膛上，宛若趴在情人怀中的柔弱少女。可钢铁骑士接下来残酷的动作无情的碾碎了这份虚美的幻象。 死仇就近在咫尺，可是迪特尔却不心急，“来吧，红月卡莲，让我切碎你的灵魂。”他微笑着轻轻拉起cao作杆，恩赫利亚随之而动，右臂抓着红莲的头部缓缓抬起，扬起左臂上的腕刃，轻轻插入了红莲的胸前主装甲，动作小心得像在拆一件精美的礼品盒。 很快，红莲的胸甲在腕刃切割下整块脱落，露出了胸膛里的驾驶者。可迪特尔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不停颤抖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像受惊小猫一样的黑发女孩子，脸庞开始渐渐扭曲，将他的笑脸变的狰狞无比。 片刻的死寂后，黑色的钢铁骑士反手摘下电磁步枪，对准了座舱里的女孩，缓缓将枪口抵了过去，把慌乱后退的小兰逼到了座舱角，在枪口离女孩的脸只有十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兰用力别过头，可枪口中的冰冷的膛线还是映入了她的眼帘，泪珠从她的大眼睛里不停落下，少女张开颤抖的唇，轻声祈求对面的骑士：“求…求…你，不…不要…，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话没说完，那黑洞洞的枪口中就爆发出了刺眼的湛蓝色，迪特尔狂笑起来，着魔般扣下扳机，一下接着一下，电磁弹拖着尖锐的呼啸脱膛而出，绞碎了黑发少女柔弱的身躯，带着血rou和金属残骸从‘红莲’背后透出，将花儿一般的生命和战争机器的碎片一起，洒在这片‘死战旷野’上。 卡莲看到这一幕，俯身趴在传感屏幕上，死死睁大了眼睛，泪珠不停从她颤抖的脸颊上滑落，她用力砸下座机的扩音通讯键，朝对面孤立在阵前的钢铁骑士嘶喊：“为什么！！！那孩子明明已经不想再战斗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迪特尔闻声转头，望向朝斑鸠撤退的卡莲，纵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和刻骨的仇恨，他的笑声渐渐平静，一个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从那孤独的黑色英灵胸膛下传了出来，在天空中回荡：“红月卡莲，大战的英雄，正义的化身。为什么？你去问萝莱蕾的舰员们；去问我埋在柏林废墟下的同胞；去问我的jiejie瑟琳娜，我唯一的挚亲；去问我死在你们屠刀下的兄弟姐妹！你们这些黑色瘟疫、高高在上的伪君子、吃人的怪物！我，迪特尔·斯坦因纳起誓，哪怕苍穹倾落、大洋干涸，也要用我的剑，将你们，你们每一个人的亲人，每一个人的爱人，每一个人的朋友，同你们一起，钉在地狱最后一层的墙上！” 卡莲听到这刻毒的誓言，颤抖的唇轻轻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默然看着对面那个看似冷血无畏、傲然孤立在天地之间，却失去一切徒留憎恨、孓然一身的对手，眼神里却没有恨，只剩下深切哀伤。 但棕发少年根本不在乎卡莲的反应，他笑着扭头对身后的部下们下达了最后命令：“德意志大队，你们现在归海因茨·凯特尔将军指挥，掩护他的部队撤退。”说完，他用力推下了能量翼闸，孤独的钢铁骑士头也不回，扬起灰色的羽翼，迎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骑士团援兵，朝尚未同援军靠拢的卡莲和修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