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虎归山林

    地铁脱逃后三日，傍晚，莫斯科以西，斯摩棱斯克市近郊。如果要找什么颜色来形容俄国的深冬，恐怕只有一种合适，那就是‘灰白’。灰白色的寒霜早已冰封了苍茫的东欧森林，在僵硬的大地下，阴冷的地铁隧道中，一台孤零零的列车车头正在飞快奔驰。车窗里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映亮了两侧飞速后逝的隧道壁，孤独的车头宛若黑色夜幕中匆忙划过的流星，急匆匆的朝斯摩棱斯克市驰来。

    相比离开莫斯科时的仓惶和悲愤，此刻的车厢中多了一份冰冷的空旷和静谧，在进入斯摩棱斯克市区地下隧道前，一名特工带着熟睡的孤儿，在一个无名小镇里下了车。而惨剧的主角之一圣婓，正悠然自得的坐在车厢长椅上，端着一杯黑咖啡低头读着一本国际新闻杂志，仿佛一个正在享受旅程的优雅绅士。

    坐在黑发杀手对面的杰雷米亚也端着一杯咖啡，但他似乎没有杀手那么好的心情，他的脸色冷若冰霜，边抿着咖啡边垂着头阅读鲁鲁修昨天发来的临时指令，片刻后，蓝发骑士瞄了瞄腕上的手表，仰头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朝对面翘着二郎腿的圣婓问道：“凌云，如今敌人穷追不舍，时间紧迫，我们如何将陛下命令传给你的渗透部队？还有，怎么回柏林？”

    圣婓闻言抬起头，淡淡回答道：“在斯摩棱斯克下车，然后直接去空港，一架外交专机已经准备就绪。至于命令嘛，等一会交给接待我们的人就行了。”他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就响彻了车厢，骤停的列车车轮在铁轨上发出可怕的刮擦声，飞溅的火花瞬间将隧道映得通明，长椅上的咖啡壶也在巨大的刹车惯性下飞了起来，砸在驾驶台上，guntang的咖啡夹着碎瓷片全溅在列车长身上，可是他却像根本没有感觉似的，一手死死拉着刹车闸，另一手收到腰侧将手枪抽了出来。

    杰雷米亚用力拉住扶杆，总算稳住了身形，而圣婓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翘着二郎腿的坐姿，用非人的神经反应和腰腿肌rou的力量维持平衡，微微倾斜着咖啡杯抵消惯性，在巨大的刹车惯性下，深红骑士杯中的咖啡居然一滴也没洒出来。

    片刻后，列车险险的在合金路障跟前几米处停了下来，二十多名武装士兵迅速从路障两侧冲了出来，他们端着突击步枪，将列车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军官站在车前大声喊着警告语，要求所有乘客立即下车接受检查。深红骑士对警告充耳不闻，优雅的将杯中咖啡饮尽，放下杯子看了看手表，向匆匆来到自己跟前等待命令的列车长问道：“390，我们还有多远到站？”列车长答道：“报告局长，还有半公里左右。”圣婓笑了起来，对正在装填弹药的蓝发骑士说道：“哎，我们的列车好像晚点了。”

    杰雷米亚轻轻用手枪枪口敲了敲车窗，指着外面神色不善的包围者讽刺道：“你的接待员倒是很热情，提前来迎宾了。”深红骑士笑得更加开心了，他淡淡回答：“不，我的接待员应该过会才到，不过他们肯定不会介意临时多出几个客人。”说罢，圣婓起身来到车门前，侧过脸对身后正在估算敌人位置的杰雷米亚说道：“对了，大骑士，你以前投降过吗？”

    杰雷米亚冷冷回答：“没有。”圣婓笑道：“那么这就是个体验的机会呢。”蓝发骑士闻言脸上凝起了一层冰，冷冷回答：“我只向死神投降。”圣婓闻言摇了摇头，淡淡道：“真是个无趣的男人。”言罢，他将一张伪装罩在脸上，拉开车门举起双手，迎着四面黑洞洞的枪口走了下去。列车长见到上司如此作为，于是也抛开手枪，高举双手跟了上去。杰雷米亚愣了一会，他知道对圣婓这种高傲之极的人来说，字典里是没有‘投降’这个词的，此刻反常的行为只能说明，深红骑士已经有所准备，且胸有成竹了。想到这他也不再疑虑，将手枪放下，举起双手跟在两人身后下了车。

    见到对手轻易束手就擒，围在列车四周的士兵们纷纷端着枪聚拢了过来，为首的年轻指挥官意气风发，推开拱卫在两侧的亲卫，随手扯下防护头盔，有点自恋的抬起左手分着五指，侧过头顺了顺自己标准的俄罗斯血统淡金色长发，踏着有力的步伐来到了满脸微笑的深红骑士跟前，用威严的口气说道：“我以俄罗斯本土卫戍部队的名义宣布，你们被逮捕了，涉嫌罪名是间谍活动。”

    圣婓脸上一直带着淡然的微笑，他已经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黑色骑士团在新俄罗斯地区根基并不牢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踪到他们脱逃的路线，可是眼前这些本土的戍卫部队可就不同了。从布列塔尼亚统治时期，这些人就在俄罗斯苦心经营，掌握着黑帮、商店、运输、酒店、安全系统等等情报来源，所以追踪到一辆‘情况异常’的列车，也并非难事。而这些本土派和骑士团根本是同床异梦，相互之间基本没有情报交流，所以眼前这些鼠辈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圣婓笑的更加开心了，他微微偏过头，望向包围者身后幽黑的隧道，淡淡的开了口，用温和的语气对跟前的年轻人问道：“在此之前，我有一点点疑问。阁下是否姓‘罗曼诺夫’？”趾高气扬的年轻军官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板起脸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没兴趣回答一个阶下囚。”圣婓将目光转了回来，捕捉到了年轻人脸色的变化，然后直视着他的眸子，笑道：“我更加没兴趣翻死人的ID。”

    年轻军官闻言，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顿时扭曲了，他扬起握着手枪的右手，狠狠用枪柄砸向深红骑士挺直的鼻梁，可还没等枪柄的砸到，他的右肩就突然向前侧倾了下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背后猛推了一把，大片的血花从年轻军官的右肩胛处溅出来，两旁的亲卫见势不妙，急忙抢身上前，一人准备俯身去扶生死不明的指挥官，另一人则抬起手对四周的士兵们做出‘紧急戒备’的手势。就在这时，包围者们身后黑色的隧道中，纷纷闪烁出星星点点却寂静无声的火光，一发发子弹悄无声息的划破了黑暗，只可惜惊惶的围猎者们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猎物！

    年轻军官侧后的两个亲卫俯身和举手下令的动作，刹那间僵在了半空中。四发子弹分别两两命中了他们的后脑勺，从头盔与防护服衔接缝隙射入，绞碎了颈椎和气管、动脉，带着惨白的碎骨和气管软骨碎片，贴着下巴透了出来，鲜血如喷雾般从撕裂的动脉断口里洒了出来，溅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凝起一片殷红绚丽的蔷薇，两具被切断了脊椎的躯体摇晃了一下，双膝一曲跪倒在深红骑士跟前，失去大脑控制的双臂不停微微抽搐，似乎徒劳的想抓住不断从躯体中流逝的生命。

    两个亲卫跪倒的同时，所有围在列车四周的士兵们，后颈上都收到了死神的轻吻，但比不了第一击杀死亲卫的短点射那样精彩冷酷，基本都是单发精确射击。被穿透了咽喉的士兵们纷纷倒在地上，奋力的捂着喉咙翻滚挣扎，几十秒后，原本喧闹的隧道回归了寂静，只剩下轻微而绝望的呜咽声，和鲜血顺着铁轨沿滴落的‘滴嗒’声。

    突然，一阵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一排影子从两个骑士对面漆黑的坑道里浮了出来，杰雷米亚上前一步来到圣婓身侧，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接待员？”圣婓微微骄傲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当然。”话音刚落，一个身材修长、穿着棕色旧风衣的少年来到了三人跟前。少年有着白皙的皮肤，一张俊美而温柔、略带娃娃气的脸和挺直的鼻梁，白金色的头发不长不短，却梳得十分整齐，一抹刘海斜垂过左眼角，给那双略微狭长、蓝宝石般的眼睛添上了一点神秘。

    俊美的少年右手握着一把装满战术挂件、套着消音器的短突击步枪，左手提着一个小提琴匣子，大步站到深红骑士和杰雷米亚跟前，挺起胸膛，用洪亮的声音报告：“军情局特别机动处处长，海因茨·凯特尔少校及其直属小队，前来报到。”随着海因茨的声音，一个个影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的容貌和装束各异，有相貌粗犷、衣着褴褛的工人，土头灰脸、衣不蔽体的流浪汉，成熟丰满、穿着裤袜和小西装套裙的白领，和全身褪色旧学生装的少女，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左手中的特种步枪、右手里形色各异的提包、袋子，和阴冷的眼神。

    圣婓轻松的回了个礼，抬起脚闪电般向前踏了半步，踩住了趴在地上的敌方指挥官的手，用力来回碾压，发出一阵阵傪人的‘咯吱’声，将那只宽厚的手掌，连同握在其中的通讯器一起变成了一块变形的馅饼。

    刚才伏击中唯一幸存的年轻军官一直装作伤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企图乘没人注意的间隙拾起通讯器求援。可是他没想到黑发杀手的感官如此敏锐，但饶是被对方碾碎了手掌骨骼，他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死死盯着圣婓，黑发杀手笑了起来，他扬手扯去了脸上的伪装，低头俯视着年轻人的脸，温和的说道：“想和我们为敌，就得预备好代价。今天特地给你打个折扣，因为你姓‘罗曼诺夫’。”说着，他没等惊骇之极的年轻人开口，就再次抬起腿一脚踏在了幸存者的后颈椎上，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喀啦’声，剧痛和错位的颈椎让年轻军官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深红骑士优雅的将腿收了回来，把双手背到身后，扫了一眼跪在昏迷的军官两旁，被短点射打得几乎身首分离的亲卫尸体，用赞许的语调对跟前的金发少年道：“海因茨，以后你的枪要是忘了合保险，我会直接定你危险肇事。”“凌云大将，谢谢您的赞赏。”说罢，海因茨淡淡的微笑起来，优雅的弯下腰对黑发杀手鞠了个躬，宛若谢幕前的表演者在对观众致意，接着少年俯下身将突击步枪收进了小提琴盒子里，随着他的的动作，一众特种队员也纷纷效仿上司，将枪械收藏了起来，等待深红骑士的命令。

    圣婓撇了撇嘴，侧过身对旁边的杰雷米亚微微弯腰，做了个上流交际时对女性才用的“请”的手势，蓝发骑士狠狠瞪了杀手一眼，上前一步朗声下令道：“特别机动部队的将士们听令，大执政官于昨日下令，要求在俄罗斯地区活动的特种渗透部队，全部从今日起，在四天之内返回柏林集结整装。”说着他将视线焦点转回了跟前的美少年身上，淡淡说道：“海因茨，你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战绩，让执政官为之注目，他亲自下令，让你和我们一道返回柏林，接受新任命。”说罢，他对众人打了个解散手势。

    海因茨领得高升的命令后脸色却毫无变化，恭敬的对蓝发骑士行了一礼，接着侧过头，对身旁穿旧学生装的银发少女低语了几句，然后和魔王的两个骑士消失在了隧道的黑暗中。银发少女有些眷恋的看着海因茨远去的背影，片刻后，她替先行的上级下达了秘密撤退部署，行走于阴影中的战士们纷纷领命，收起阴冷的杀意，恢复了或慵懒或疲惫或端庄或妖媚的表情，重新化为学生，工人，流浪者，摩登女郎，如同无形无色的的水银般，融进了隧道的影子里。

    PS：终于更新了，很抱歉拖延了这么久，近段时间工作较忙。此章节为过渡章节，主要为人物出场做铺垫，我们的金发美少年先出场了，他日后是重要人物哟，大名鼎鼎的水银骑士。可能有人会奇怪，为什么小婓和橘子君在莫斯科死磕的时候，没得到部属的协同，稍微给大家解释一下，渗透战术的渔网原理。把防御一方比作渔网，而渗透一方比作鱼的话，那么鱼的体型越大，力量就越强，但是反过来也更加难挣脱渔网，容易鱼死网破。而体型纤细的小鱼，反而更容易渗过网格，潜入网后。橘子和小婓渗透骑士团军部也是相同的道理，聚集部队行动，就好比大鱼，力量强大，但更加容易被捕获，在骑士团一方力量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如用鱼苗的体型渗透，让对手抓不着。下章预告：罗曼诺夫的公主大人和神秘少女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