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命运的岔路口

    东京能源峰会结束二十日后，上午，北大西洋上空。欧洲执政官的座舰正贴着波光粼粼的大洋朝北美前进，在处理完同中华联邦的关系之后，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决定尽快去北美会见他的双生子，以明确世界格局的规划。

    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大海犹如一面变幻万千的魔镜，映射着揉碎的阳光和蓝天，而鲁鲁修此时正心情大好，和他的两个骑士以及唯一的弟弟坐在执政官新座舰‘萝莱蕾’的会客厅里喝上午茶。与娜娜莉的‘紫石英’不同，‘萝莱蕾’是一艘战舰，没有特别内置的花园，而且装甲和航速都优于一般指挥舰，这艘船的原型是欧洲财阀们曾经秘密开发的‘冥王星’级战舰，后来鲁鲁修控制欧洲之后，就从‘金属蔷薇’的船坞中找到了战舰设计图和骨架，随后他下令完成这艘新式战舰。

    ‘萝莱蕾’采取仿古的流线外形设计，舰身漆成暗红色，而舰体两侧的灰色悬浮翼上覆盖着厚厚的翼型装甲板，‘欧洲艺术家协会’知道执政官的座舰下水之后，更是专门挑选一块上乘的红色大理石，集中西欧著名雕刻大师为这艘战舰雕琢出一尊‘水中少女’的半身雕像作为舰首装饰，这尊雕像被装在了弧形舰首的附加装甲上，让整艘船看起来就像古代诸神的座驾一般。而这艘造型风格古老的战舰却装备着最新式的武器，除了舰首的少女雕像下方那具恐怖的超重型电磁轨炮之外，还配备了大量的近防速射电磁炮和反舰导弹。只不过今次以和平之名出访，所以战舰上的主武装都没有配备弹药，周围为战舰护航的四架KNIGHTMARE也不是新式的‘恩赫利亚’，而是大战中遗留的旧机体改进型号。

    “对了，哥哥，萝莱蕾到底是谁的名字呢？”洛洛轻轻品着哥哥泡的红茶，这次鲁鲁修答应了要带他去看看自己长大的白羊宫，所以洛洛十分开心，只不过少年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何要给这艘强大的战舰起一个女性的名字。鲁鲁修把一个倒满的茶杯放在了旁边圣婓面前，准备回答洛洛，可是深红骑士却先开了口，他端起魔王递过的茶杯，笑着说：“是一个不祥的名字。”鲁鲁修见到圣婓那副略有感慨的样子，也笑了起来，于是说：“那么凌云，你来给我们讲讲吧，当做调味的茶点。”

    圣婓浅浅的品了一口红茶，将彩绘瓷茶杯放回了红木圆桌上，开始用淡淡的语气讲述那个古老的传说。萝莱蕾是莱茵河的女妖。传说中萝莱蕾没有身躯，她的形体就是莱茵河水，每当深夜，河边的旅人能看到莱茵河面上站着一位似水的少女在吟唱歌谣。千百年来，女妖就这样在河上徘徊，匆匆路过的旅人们有幸见到她时，都会盛赞她的歌声，将象征纯洁的银币投进河里向她祈求祝福，却没人了解女妖的孤独。

    直到一天，一位穿着盔甲的年轻人策马来到了河边，和其他总是怀着敬畏在远处祈求的旅人不同，这个年轻人勇敢的跳进了河里，游到河中心去寻找那美妙歌声的主人。没有形体的萝莱蕾从年轻人怀抱里找到了温暖。似水的女妖躺在青年怀中，整夜为他唱着动听的歌，冰冷孤独的莱茵女妖心动了。

    太阳升起时，青年在晨曦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是一名战士，有必须完成的信念。他起誓，在那之后将回到萝莱蕾身旁，永不再分离。

    孤独的女妖在河水里等了很久，冬日时她坐晶莹的冰船上翘首盼望，夏天时她忍不住询问落在莱茵河里的雨点，想知道青年的去向。

    就这样，女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年，直到那天傍晚，灰色的苍穹将星星点点的雪花洒进莱茵河里，河面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凝结出晶莹的冰。不停落进河中的尸体砸碎了薄薄的冰层，将河水染得暗红，岸边绝望的呼喊声让萝莱蕾的心随着水面一起颤抖，她忍不住浮出河面，河岸上，一个日夜期待的影子映入了她眼中，对她许下诺言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头发花白，曾经充满朝气英俊的脸，现在只剩下伤痕与残忍。

    绝望的将军早就忘记了还有一位似水的少女在等他，这些年来的杀戮和仇恨把他的灵魂染成了血色，已经容不下爱了。他仰天长啸，诅咒不公的命运，将染血的剑插进了冻土，张开双臂向后仰去，准备让自己埋葬在冰冷的河水下。

    敌人们在河边止住了脚步，灰色的苍穹下，将军的躯体从暗红色的莱茵河里浮了起来，一艘红色的小船载着已经失去知觉的他，而一个穿着晶莹剔透的血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坐在将军身侧，仰起脸吟唱着悲伤的歌谣，歌声在漫天的灰色雪幕里回荡。这歌声传到岸边，敌人也纷纷驻足聆听，没有再追击。

    女妖唱着歌，驾着暗红色的冰船一直来到了大海，终于离开了敌人的土地，但她却再也回不去了。萝莱蕾没有后悔，只是轻轻的将迟到的爱人放在海滩上，唱着那首悲伤的歌儿，和暗红色的小船一起消融在了无边的大海中。

    圣婓的语调自始自终都没有变化，但是在他讲完这个故事之后，整个客厅里却没有了原来那种轻松的氛围，而是充满了淡淡的哀伤。魔王也好，骑士和杀手也罢，一时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他们从故事中那个将军身上或多或少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杰雷米亚最先从淡淡的哀伤中挣脱了出来，不由感慨了一下深红骑士的学识。他知道圣婓当年在教团里接受的社会认知课程包罗万象，所以黑发杀手本人的社交能力可谓极高，社交界对他的评价甚至在鲁鲁修之上，当然，除开那些了解他真实面目的军官们和惨死在他手里的敌人以外。整个柏林上层社交界的名嫒们都将温雅神秘的情报局长当成了选择情人的第二典范，第一则是冷酷优雅的大执政官。可是骑士却知道，在黑发杀手温雅圆滑的面具下，其实是一颗冰冷而孤僻的心。

    杰雷米亚轻轻叹了口气，决定调节一下气氛，于是笑着开了口：“凌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要告诉我们，你想找一个合适的女孩来结束孤单？”鲁鲁修闻言微微笑了起来，不等圣婓回答就接过了话头：“我的深红骑士啊，何必如此隐晦？到了北美之后，我亲自为你介绍几位温婉可人的美人。”圣婓笑道：“谢谢陛下。只可惜我不太喜欢红色瞳孔的女性。”鲁鲁修听到这句话，顿时大笑了起来，片刻后他的笑脸慢慢沉静了，米蕾那双透着暗红色的大眼睛闪现在他脑海里，一丝丝歉意从魔王心底升起，于是他扭头对一旁的杰雷米亚说：“我的骑士，等这次到了北美，还得你来为米蕾消除…”没等鲁鲁修的话说完，‘轰’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就打断了他，典雅的客厅在响声中剧烈的颤抖着，就连厚重的红木圆桌也开始跳起了踢踏舞，毫不留情的把精致的茶具甩到了地上，红色的茶水在一地碎瓷中流淌。鲁鲁修连忙对圣婓做了个手势，黑发杀手点了点头，快步到墙边打开了战舰的指挥通讯屏幕，可是让魔王吃惊的是，除了舰体内的各个区通讯之外，和四周护卫KNIGHTMARE通讯还有基地联络的屏幕上只有斑斑的雪花！鲁鲁修嘴角扯了扯，连忙招呼众人前往舰首指挥大厅。

    同一时间，萝莱蕾前方，粼粼的洋面居然开始向两侧裂开，一个修长的黑色巨影挤碎了倒映在水面上的天空，分开两侧的海水，直冲半空中的暗红色战舰而来！一身黑色将军制服的扇站在破海而出的旗舰‘斑鸠’那满是水幕的指挥厅玻璃窗后，嘴角下弯，带着微笑静静凝视着半空中的萝莱蕾，随着斑鸠的身影，四周的平静海面也纷纷被挤碎，一具具青灰色和樱红色的金属巨人展开了悬浮翼冲上半空中，将暗红色的古代战舰围在当中，海风很快吹干了巨人们身上的水渍，一架架月下和落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和死亡的光芒。而周围杀气腾腾的阵列中，银色盖亚更是一马当先在萝莱蕾的侧面冲出了大海，金属巨人身躯前俯双臂后张，像冲向猎物的金雕一般，紧接着银色猛禽的双翼猛的向前舒展，两把可怕的暗红色回旋刃划着残影飞了出去，如同锋利的鹰爪般直取猎物咽喉！

    萝莱蕾四周的护卫们刚刚反应过来，想要向执政官请求命令，可是座舱的通讯屏幕上却只有一片灰白色的雪花，一架护卫见到对方已经动手，于是心一横举起重型机枪瞄准了领头冲过来的银色盖亚，可是没等它开火，闪着暗红色光芒的回旋刃就像切奶油一样从其座舱中线竖着划过了去，老式的护卫机体中央出现了一条整齐光滑的缝隙，带着cao作者的血rou慢慢分为两半，一刹那的沉默后，在弹药和燃料的殉爆下变成了碎片，如雨点般洒进了海中。

    鲁鲁修用力推开了大门，一脸阴沉的走进了萝莱蕾的指挥大厅里，他刚刚想询问情况，可是指挥厅墙上巨大遥感屏幕里的画面让魔王的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只见四周的骑士团机体已经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斑鸠巨大的黑色的舰身透着阴冷的死亡气息在远处虎视眈眈，四架老式的护卫机体已经变成了漫天碎片，而两道漂亮的暗红色弧光正稳稳的收回盖亚掌中！“阁下！无法联络基地和对方旗舰！任何无线讯号都无法发出！”通讯员焦急的声音传进了魔王耳中，可是此刻在鲁鲁修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了两个词：全频带阻塞，背叛。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吧？！这得感谢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扇用力一拳砸在作战屏幕中那包围圈核心里的红色光斑上，脸上满是微笑，为了今天，他不知道忍受了多少个日夜的煎熬。终于，在得到了某些帮助之后，一切条件都凑齐了，不仅仅是事先演练过近百次的绝杀包围阵型，还有部署在四周海域里的全频带干扰装置！在全频带阻塞下，任何频率的电磁讯号都无法流过，也就是说，这片海面已经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电磁盲区，恶魔的坟场！“藤堂，去吧。摧毁野兽的耳目和爪牙，然后按照计划和盖亚会合，直击心脏。”扇没有回头，用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对立在身后的将军说道。他已经知道敌舰没有主武装，所以只要按照此前得到的结构图摧毁了对手的传感器和防御武装，这艘新式的红色战舰不过是放在砧板上的鱼而已。

    藤堂充满棱角的脸在不停抽搐，此前扇用‘机密任务’的名义调动了日本派骑士团的精锐，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目标居然是欧洲执政官!藤堂虽然不太懂政治，可是他也知道公然袭击他国元首座舰已经意味着不宣而战了！而此刻四周的全屏带阻塞更是让这场战斗带上了一丝丝谋杀的色彩！然而藤堂很清楚，一旦动手，就绝对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愤怒的走到骑士团副司令跟前，用力揪起扇的衣领，毫不犹豫的一拳击了过去，将扇打飞出去砸在一旁的指挥台上，然后冷冰冰的回答道：“遵命！副司令阁下！”话音刚落，藤堂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大厅门口。扇毫不在意的爬了起来，用力揩去了从变形鼻梁中淌出的鲜血，面上没有半分痛苦和后悔的神色，而是满脸的温柔，他看着大厅落地窗外的‘萝莱蕾’，轻轻捏了捏藏在胸口内衬里的千禧结，柔声说道：“看，维蕾塔，我做到了。无论凶手换成什么身份，什么样子，我也要他到地狱去忏悔对你犯下的罪！”

    随着扇的命令，黑色的‘斩月’带着一群月下从斑鸠的甲板上弹射了出去。虽然没法通讯联络，但是骑士团一方却先得知了对手的兵力布置和弱点，而且事先将对应的阵型战术演练过无数次，此刻的战斗就如同切蛋糕般轻松。四周散开的月下和落樱们纷纷按照预定目标发动了攻击，导弹从四面八方划着尾焰向恶魔的座舰扑来，而一窜窜的曳光穿甲弹更是把暗红色的船壳打得火星四射，沟壑纵横！萝莱蕾仿佛一条被群鲨包围的巨鲸，舰体上的近防炮塔很快就受到了穿甲弹和导弹的照顾，数个满是弹孔的变形炮塔带着扭成麻花的电磁发射轨被反舰导弹巨大的威力掀飞，高高的扬上了半空，流线型舰体上留下了一个个冒着浓烟的喇叭状的破口。两个足有半吨重的炮塔被炸飞后接连砸在舰桥上，将厚重的舰壳砸得凹陷了一小块。

    修看着浴火的暗红色敌舰，轻轻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不要说底牌和王牌，对方手里恐怕连能出的牌都没有。“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如果不能反对，那就尽快了结吧！”想到这里，修不等藤堂前来会合，就轻轻用手指划过作战屏幕，锁定了结构图中敌舰的引擎舱位置，然后猛地拉动了cao作杆，盖亚背后红色的双翼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银色的金属巨人没有任何规避动作，肩膀上黑洞洞的粒子炮口里压抑着喧嚣的暗红色，直冲萝莱蕾的侧后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