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重回故里

    星刻死刑后第2日，北美航线，欧洲航空公司空中列车。万尺高空上的魔王也许算计到了他的双生子将要统和整个骑士团来对付他，但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而且一条可怕的黑色猎犬正在无声无息的追逐着他。

    此刻，在空中列车的头等舱里，鲁鲁修正边喝着红茶边准备他的下一份剧本。他修长的手指不时轻轻的敲着玻璃艺术茶桌的桌面，紫眸凝视着面前的电子笔记本。片刻时候他关上了电子笔记，对坐在他对面正在研究行动方案的杰雷米亚说道：“我的骑士。我那天在火车上有没有说什么失态的话？”杰雷米亚惊了一下，连忙说：“当然没有，您只说对爱丽丝感兴趣而已。”一旁的洛洛听到之后窃笑了起来，他还记得火车上哥哥喝得半醉时候的样子。鲁鲁修心头闪过金发少女坚韧的微笑，“爱丽丝。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笑容被碾碎时是什么样子，如果你能从接下来的剧本中幸存的话。”他没有回答杰雷米亚，而是倒了一杯红茶，然后将桌面上茶碟中那瓶透明清亮的液体倒了进去，顺手递给正在窃笑的洛洛：“我的弟弟，这是法国的象征，法式红茶。来，尝一尝。”杰雷米亚看着主君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可是他决定此刻遵守沉默是金的原则。洛洛虽然两天前刚刚上了哥哥一次当，但是却没有吸取半点教训，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哥哥手中的茶杯闻了闻，一股茶香中夹杂着浓郁果香的气息让他微笑了起来“哥哥的品位果然不错呢”。少年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可是他马上就为刚才的想法后悔了。一股nongnong的柠檬酸味顿时冲进了洛洛的喉咙，让他削瘦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原来鲁鲁修给刚才的红茶中加进了半瓶凝缩的柠檬精素，虽然茶闻起来很不错，可是喝起来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洛洛再次用带着眼泪的大眼睛看着一旁微笑的罪魁祸首，鲁鲁修却毫不在意的切下一大块黑森林蛋糕放在洛洛面前的白瓷盘中，说：“我的弟弟，也许德国的象征更加合适你。”洛洛只好低下头将蛋糕当成了哥哥，狠狠的大吃起来。虽然柠檬的味道很酸，但是黑森林蛋糕甜中带着微苦的味道很快盖过了酸味，吃着哥哥亲手切的蛋糕的洛洛很快又忘记了鲁鲁修刚才的所作所为，带着微笑慢慢品尝面前的甜点。

    鲁鲁修看着对面正在研究行动方案的骑士和身旁的‘弟弟’。也许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可是身旁这两个人却从来没有背弃过他。一个为了他而放弃了权位和爱人，追随他同整个世界为敌，践踏无数生命只为讨还他口中的一句“公正”；另一个即使再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之后依旧留恋他曾经给予的亲情，舍弃自己生命也要去救他。鲁鲁修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唯一可能留给两人的恐怕只有悲伤了。但是随即他心中的憎恨和黑暗又一次升了起来，重新笼罩了他的灵魂，他选择了将这个想法扔进脑海深处，那个他认为属于的懦夫的角落里。

    随着着陆轮刺耳的刹车声，巨大的空中列车带着鲁鲁修三人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登场的舞台——华盛顿国际空港。由于骑士团领袖ZERO发布了新的安全条令，所有出入机场的旅客不仅仅出示ID卡，而且还必须接受面部扫描。鲁鲁修三人穿着简洁的便装，悠闲的走下了航班，魔王毫不在意的看着正在排查旅客的内务部士兵，顺手递出准备好了德国的ID卡，他对自己的新身份颇有信心。

    “维克~~！”就在鲁鲁修要应付面部扫描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来看着正在向他走过来的金发少女，微微笑了起来。“这是我们阿什福德家为了完善帝国网络特地聘请的高级技术人员和贵客，你们不觉得用那种仪器对着帝国的客人太无礼了嘛？”米蕾穿着正式的套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鲁鲁修身旁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对一旁正在准备检查身份的士兵抱怨着。

    士兵们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位阿什福德家新家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的暗红色。尽管经历了黑皇帝的“贵族战争”和娜娜莉女皇的“贵族新政”之后阿什福德家对政界影响力已经不大了，可是这个古老的家族却依旧掌握着帝国几乎一半的网络和电视传媒，而且这一代家主米蕾·阿什福德和娜娜莉女皇的关系匪浅，深得女皇的信任和喜爱，所以士兵们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带着微笑却脸色毫不饶人的少女，只好点了点头放下了扫描仪，将没有可疑之处的ID递还给鲁鲁修。

    鲁鲁修和米蕾等4人乘上了阿什福德家的封闭专车。一上车米蕾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拿出怀中的怀表，打开表盖之后凝视着里面那张照片，那正是曾经的暴君，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的头像。“陛下真的没有死吗？他真的会归来吗？”米蕾用闪烁着暗红色的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金发少年，低声问道。鲁鲁修脸上挂上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在西欧的舞会上，他给米蕾施加了一个“不计代价也要支持鲁鲁修皇帝再次崛起”的GEASS，如今他则以皇帝的代理人身份来到了米蕾面前。鲁鲁修用坚定的声音回答米蕾：“是的，小姐。皇帝陛下没有死，他将会把自由和荣光重新带回帝国！到那时您便是新帝国的功臣。我这次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等到了地方我们在详述。”米蕾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块怀表收进了胸口内衬中。鲁鲁修没有再看这个昔日收留了他和娜娜莉的家族的传人、少年时期一起长大的伙伴，而是扭头凝视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似乎在阅读脑海深处旧时的回忆。

    半个小时之后，华盛顿市郊阿什福德庄园。鲁鲁修和米蕾坐在会议厅中，鲁鲁修的电子笔记正摆在米蕾面前，他看着对面入神的阅读着他的剧本的米蕾，笑着问道：“阿什福德阁下，您对陛下的方案有什么异议吗？”米蕾听着这个有点过分的尊称，眉头皱了皱回答道：“尊敬的御前特使大人，请您解说一下这个网络分布问题。”鲁鲁修听着这个危险而怪异的称号愣了一下，随即他看到了米蕾的笑容，米蕾笑着说：“怎么样，还是不要用那些无聊的称谓比较好，对吗？”鲁鲁修嘴角扯了扯，“会长，你还真是半点没变！”，他走到米蕾身旁开始解说计划细节。这份计划是整个帝国的媒体网络改造方案，早在舞会上见到米蕾时，鲁鲁修就知道想要击败骑士团和帝国光靠武力是很难做到的，要彻底摧毁这个庞然大物，就要利用人类历史上发明的最可怕的武器：‘语言’。所以他控制了拥有半个帝国传媒产业的米蕾来作为这盘棋上重要的一颗棋子。如今他要利用娜娜莉和朱雀对米蕾的信任来渗透帝国的媒体系统。

    “米蕾，那么还有劳你对娜娜莉女皇和帝国内务部提出这份新的媒体改造计划。”鲁鲁修喝了一口面前的红茶，缓缓对正在思考计划细节的少女说道。米蕾点了点头：“为了陛下的事业！”鲁鲁修也作出了一副庄严的样子：“为了陛下的事业！”说罢，他的脸柔和了起来，他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的微笑，这是重新回归世界以来自己离她最近的一次。那个总是在轮椅上微笑的少女是他曾经的也是唯一的亲人，唯一在黑暗中给过他温暖和期盼的人儿。

    可是片刻后鲁鲁修的脸变得毫无表情了。也正是那个少女，坐在他牺牲了一切换来的阳光下微笑，却总是看不见他身上的绝望和痛苦，曾经的他为了保护那张笑脸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可是最后他所做的一切却轻易的被她否认了，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在镇魂歌的最后一幕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只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咒骂声，却错过了他身旁少女的眼泪和呼喊。“米蕾，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请带着我一起进宫向女皇呈递这份计划。”鲁鲁修面无表情的对正准备离开的米蕾说道。米蕾吃了一惊，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鲁鲁修制作的新传媒系统计划表走出了会议厅。

    鲁鲁修看着米蕾离开的背影，也起身从另一个侧门走出大厅来到了花园中。初冬的花园里满是枯萎的花草，枯黄色的落叶掩盖了花丛间一条条用不规则形状的红色大理石拼凑的小路，在花园的尽头，一颗挂满暗红色枫叶的大树下，杰雷米亚正坐在石桌旁边凝视着花园中枯黄世界，他的思绪转到了南方那座橘子园里。“上一次见到时还是满园的果实和绿叶，恐怕今日风景已经不再了。”骑士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掌中那片暗红色的枫叶，低着头静静的沉思。

    “我的骑士。在想她，对不对？”鲁鲁修的声音从冰冷的石桌对面传了过来，杰雷米亚一惊，入神的他居然没发现主君不知不觉就坐到了自己对面，于是站起来准备行礼。鲁鲁修摆了摆手：“从今往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多礼。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我的骑士屈膝！”杰雷米亚笑了起来，他对着鲁鲁修行了个平胸礼。鲁鲁修也对骑士笑了笑，接着说：“去看看她吧。接下来的工作我和洛洛就可以完成。”杰雷米亚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必了。”他没忘记上次同主君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次他决心寸步不离的保护鲁鲁修。鲁鲁修叹了口气，他明白阿尼娅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如果不解决的话最后说不定会威胁到整个大局，然而他却没办法直接采取什么有效手段。“正因为GEASS的方法行不通，所以只能利用另外一种力量了。”鲁鲁修脸上露出了一丝严厉，大声对杰雷米亚说：“我的骑士！去看看她，这是命令！”杰雷米亚略微惊讶的看着对面似乎有些生气的主君，没等他开口，鲁鲁修就微微低下了头换上了一副略带悲伤的口吻说：“我的骑士，珍惜那些爱你的人。正应为即将到来的混乱，你才要更加珍惜她。去看看她吧，用你的方式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一切。”杰雷米亚没想到鲁鲁修会这样说，他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脚下枯萎的枫叶沉默不语。鲁鲁修知道他的已经起作用了，于是用坚定声音说：“记得我在火车上说过的话吗？今天我没有喝酒，所以我再说一次，随着你自己的心去选择。”

    鲁鲁修知道他的话已经达到了目的，于是转过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完成工作后便去和你汇合。”说罢，他大步离开了在寒风中颤抖的花园。而杰雷米亚则凝视着鲁鲁修风中单薄的背影，他的眼中不再有犹豫，而是带着一丝钢铁般的坚决，初冬的寒风吹动着他的蓝发，但是蓝发下那双冰冷而坚定的眼睛似乎比初冬的风更加寒冷。

    同一时间，布列塔尼亚国家公墓。初冬寒冷的下午，公墓中格外冷清，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刮着风的下午前来扫墓。爱丽丝正是看中了这个冷清的时间来到了墓园，她想单独同沉睡在这里的母亲说些话。当少女在墓园那充满落叶的小路中穿行的时候，一阵阵低沉的若隐若现的歌声吸引了她，她不由得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等到金发少女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声音的来源居然是她的熟人。“他们站在冰封的悬崖边/静静的凝望放满鲜花的龙船/直到雪花般的铃兰/带着那金色的长发和她宁静的睡脸/消失在海和天的边沿。”佩恩单膝跪在墓碑旁，轻轻的抚摸着那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铭刻的名字，低声吟唱着略带悲伤的歌曲。他已经察觉了身后的少女，于是便起身背对着爱丽丝说道：“这是我和凯尔儿时编出来的歌谣。很幼稚吧，当时我们在诗歌中把自己编成了一同在古代北欧世界中冒险的兄弟。然而当乌娜，也就是我们的女主角出现在诗篇中的时候，我和他居然为了谁能得到乌娜的心差点吵起来。最后我们决定让乌娜为了救我们而死，活在我们共同的回忆中。”

    爱丽丝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居然会对她说这些事情，因为自从她继任之后佩恩就从来没和她提过她的前任，然而此刻她明白，眼前的棕发骑士需要一个听众。佩恩没有理会身后少女的反应，而是抚摸着墓碑，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只是我家族中一个仆人的孩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可分割的兄弟。”说到这，棕发骑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副手，接着说：“在‘贵族战争’之后，我的家族覆灭了。我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平时的仆人们一夜之间就散尽了，只有他依旧站在我身旁。”说罢，他静静的看着远方，爱丽丝忍不住问道：“后来呢？”佩恩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开心的微笑，说：“我们并肩在西欧的废墟中穿行，每日为了生计而发愁。那时虽然常常挨饿受冻，但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不必再去在意父辈们的关于身份的训斥，不必在乎所谓的贵族礼仪，就像我们童年时一起写下的诗歌一样，如兄弟般自由自在的闯荡世界，在悲惨的冬夜废墟中围着一小堆篝火分享最后一块粗面包，在破旧的酒吧里一起喝酒，谈论美丽的姑娘。”接着，佩恩的声声音沉了下来：“当我决心反对暴君的时候，他也毫不迟疑的跟着我一同踏上了充满死亡的战场，一次次用自己的身体掩护我。而我每次都会取笑他，说无论是天上的英灵殿还是赫尔的地下冥国都不肯收留他。直到最后一次，无论我再如何取笑，他却没有象以往一样跳起来再用拳头揍我一顿，而是就那样在我怀中沉沉睡去。”爱丽丝看着上司坚毅的脸上很少出现的哀伤，轻轻问道：“后悔吗？在礼拜堂中的命令。”她知道，如果当初佩恩直接下令射杀那个可怕的杀手，也许凯尔根本就不会死。佩恩把视线收了回来，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用非常肯定的声音说道：“不后悔。”他脑海中浮现了朋友临死前的那个微笑，他知道凯尔不希望他迷失在仇恨中而丧失了追求正义的信念，所以最后他的朋友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握着他拿枪的手臂。

    爱丽丝沉默了一会，然后大步走到凯尔的墓碑前躬下了身，笑着对碑上铭刻的名字说道：“前辈，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合格继任者的哦。虽然佩恩有时候死板得像木头，哎，你肯定也这样想对不对？不过我和你一样，不会应为这个小毛病就抛弃他的。”佩恩看着少女，不由得笑了，胸口的悲伤也散去了一些。爱丽丝转身站了起来，本来她想要拜祭一下母亲的，可是听上司讲故事却占用了大部分时间，正当她准备向佩恩告辞的时候，一个名字突然从她脑海中闪过，她决定向佩恩询问一下。

    “佩恩，你对杰雷米亚·哥特巴尔特了解多少？”爱丽丝向面前的棕发骑士问道，佩恩对爱丽丝的提问感到有些惊讶，他低头回想着那个可怕的名字。在“贵族战争”期间，帝国大骑士的名字同黑皇帝一起，成为了欧洲贵族们的噩梦。因为大骑士所到之处只留下了残垣和废墟，一个个不愿意交出领地权的贵族被他用冷酷无情的方法彻底除名了，有些家族甚至连一个活口都没剩下，佩恩自己的家族就是被这个大骑士一手镇压消灭的，但是佩恩却对大骑士没有太多怨恨，因为他本身就极端厌恶贵族制度，而且大骑士从来没有针对过普通平民。佩恩沉思了一会，对自己的副手说道：“他是个冷酷无情而可怕的人物。我在参加反抗军之后和他交过手，他的战斗技术可能比不了零骑士，但是谋略方面却不是零骑士能相提并论的。无论如何，我只能告诉你，他虽然是个可怕的对手，但却也是个公正的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我要请4天的假，回家看望一下父亲。”爱丽丝笑着对佩恩说道。佩恩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给批了假期，因为他也察觉了爱丽丝回到本国后有些异常，他觉得如果回家同亲人度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会对少女有所帮助。

    爱丽丝得到了假条后便告别了上司，独自来到了母亲墓前。少女轻轻的将一束百合放在墓碑旁，低声说：“mama。我来看你了。爸爸的身体也很好哦，不需要担心。”她沉默了一会，一滴滴泪水静静的从刚才还笑颜如花的少女脸上滴落了下来：“mama，爸爸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我问他那件事的时候他总是沉默。mama也很想知道吧，到底为什么爸爸会抛下我们去追随那个暴君，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啊。”少女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无论在世界面前她的心如何坚韧，在母亲跟前却始终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她用坚定的声音对着母亲说：“所以我一定会将这一切查清楚！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全都暴露在阳光下！mama，请你在天国看着吧！”说罢，爱丽丝轻轻吻了吻墓碑，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了，阿尼娅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很喜欢那个虽然沉默但是却温柔的女孩，也明白阿尼娅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肯定是因为有着悲伤的回忆。但是追求真相的渴望缠绕了她的心，“阿尼娅。对不起，但是我只能从你这里得到真相了。”金发少女看了看夕阳最后一丝暗红色的余晖，低下头大步走向墓园外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