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魔王的面具

    贝尔格庄园作为曾经的皇帝离宫，其规模十分宏伟，除了外围的宴会厅，博物收藏厅和图书厅外，最内部还有一个会议厅。那个会议厅是曾经的德意志皇帝在离宫处理公务的场所，对外绝对隔音，且封闭得十分坚固。此刻一群掌握着整个西欧命脉的老者就坐在会议厅的长圆桌旁，气定神闲的等待着今天会议的主角。

    鲁鲁修大步走过装着安全检测仪的门口，进入了会议大厅。他刚走进大厅，身后雕刻着旧帝国双头鹰徽的厚重的橡木大门就关上了，宴会中嘈杂的调笑声和聊天声顿时被关在了灰色的大门外。整个大厅里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和外面华丽的宴会厅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现任经济委员会会长，欧洲重工业领袖“金属蔷薇”的主人科里森·法本的缘故，整个会议厅的风格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简洁明了”。

    鲁鲁修走进大厅，他的座位在会议长桌的最末端，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座位旁，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财阀们，暗暗分析了一下局面。“科里森·法本，欧洲最大的军火商，同时也是骑士团承认的欧洲新议会议长。”鲁鲁修看着长桌正对面那位头发花白，下颌上留着短须的老人，他穿着十分标准却毫不华丽的礼服，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反而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接着鲁鲁修看了看四周那些拿眼角余光打量自己的财阀们，他们脸上毫无表情，但是鲁鲁修却从这些人的嘴角和眼睛动作猜到他们对自己或者不屑一顾，或者疑心重重。“看来对付这些老狐狸们，光用理想是不够的，得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打动他们。而资本家最大的利益，就是一个由他们掌控的政府和不受监督的利润。虽然用GEASS很方便，但是时机还没到，如果这些人日后的反常行为被朱雀注意到，那么我就暴露了。所以，今天就看看我的筹码能不能让他们咬钩吧！”鲁鲁修扯出了一个标准微笑，对大厅里的人行了一礼，然后站在长桌前准备开始表演。

    “尊敬的先生们，我想你们都知道我来此目的了。”鲁鲁修面无表情的正视着他对面的法本，但是法本脸上依旧是微笑，大厅里其他人没有半点动静。鲁鲁修把右手按住了左胸，脸上带着一丝悲愤：“自从布列塔尼亚战争以来，我们脚下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近代人类文明萌芽地就沉沦在强权的铁蹄下。先是布列塔尼亚帝国，后是暴君鲁鲁修，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恶行留下的伤痕即使一百年也难以愈合！”

    鲁鲁修保持着脸上的悲愤，看了看四周依旧毫无声息的财阀们，“哼，果然，什么生你们养你们的土地，你们只会在乎能让你们赚钱的土地而已。不过这就是我现在的角色：一个理想主义者，你们眼里有了理想不顾一切的工具。”接着，鲁鲁修用压抑着愤怒的语调说道：“如今，黑色骑士团取代了帝国和暴君，他们用自己单方面的制度和口号来压制欧洲人民的声音，正如他们在全世界的暴行一样！在中东，我曾经亲眼目睹了骑士团残酷的行径，我曾经与中东的人民一起肩并肩对抗那恐怖的力量，只为了迎来自由的曙光！”鲁鲁修顿了顿，用余光环视了一圈，当他提起中东战役时，周围财阀的嘴角有一丝微微变化，但是法本微笑的弧度依旧没变。

    “现在，我再次回到了我的故乡，被骑士团踩在脚下的德意志！在父亲的墓碑前我立下誓言，我将不停不休的奋斗，直到将骑士团逐出我的故乡，直到今天这悲惨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属于欧洲人自己的，自由的，光荣的新欧洲！”鲁鲁修敞开双臂，用略微激昂的语气高声说道。他侧面的一位灰色头发留着山羊胡的老财阀似乎觉得已经大概了解这个理想主义的年轻贵族了，所以他率先开了口：“年轻人，我们欣赏你的理想。但是没有计划的理想不过是空想而已。”

    “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理想主义者，哼，我的确有理想。不过这理想最后要你们的残骸来当垫脚石而已。”鲁鲁修悲愤的脸一下变成了微微的惊讶，然后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开始用微微紧张的语气挑选性的介绍日后在中华联邦的行动步骤，其中加入了各种理想化的自由与博爱等等措辞。

    法本看了看对面那个说完计划后稍稍紧张等待反应的青年，他比较欣赏青年毫无贵族式绕弯说话习惯的风格，同时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焦虑。但是刚才的计划已经挑起了他的兴趣。如果能在世界各地挑起战火，那么骑士团的力量就会不断削弱，而且其在世界公众心目中的形象也会不断崩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骑士团在人民的怒吼声中被迫放弃在世界各地的控制权。到时候只需要通过媒体鼓动人民发起超合众国决议，骑士团下台以及重建一个属于财阀们自己的新欧洲就可以实现了，如果骑士团否认决议，那么其就会成为全世界的公敌。想到这，法本虽然对这个年轻人有一丝疑虑，但是他觉得这一把值得去搏，只要cao作得当，即使这个年轻人最后被骑士团送上绞架也不会和自己扯上半分联系。

    法本对正在低声讨论的财阀们打了个手势，然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四周立刻就安静下来了。他看了看正对面脸色微微涨红的年轻贵族，然后开口缓缓说道：“年轻人，我们非常欣赏你的能力和理想。但是最后结果只能由我们投票决定，请你稍等。”说罢，他将一张纸递给右边下手处的财阀。

    每个财阀都抽出自己名贵的钢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内容后转递给他们的下手座位参会者，那张纸绕着长椭圆形的会议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法本手里，法本低头默读着纸上的内容。在那张微微不安的面具下，鲁鲁修暗暗笑了起来：“投票？民主？其实别人不过是提供意见，最后决定权还是在你这个巨头手里，不是吗？”

    法本看完了纸上的内容，随手将其丢进了身后燃烧的壁炉，然后抬头说：“那么维克先生，我们将为你日后的行动提供一笔资金，以及少量的特种KNIGHTMARE。但是不提供我们名下的地产和媒体，你有什么问题吗？”鲁鲁修脸上的焦急不安立刻变成了感激：“谢谢您，法本阁下，谢谢在座各位！因为各位的无私赞助，终于让我有机会为了自由的新欧洲而战斗！”

    四周的资本家们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壮志不酬心不死的表情，鲁鲁修心底冷笑了一下：“是的，谢谢你们。不论你们真心与否，最后我都会帮你们实现一个‘新欧洲’。你们就安心的当这个新欧洲的地基吧！”他带着满脸的兴奋和感激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充满谎言和面具的会议大厅。

    就在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在会议大厅中同那些老狐狸用看不见的剑你来我往较量的时候，外侧宴会厅里表面上快乐热烈的宴会中却暗藏着真刀真剑的危险。

    在宴会大厅一个角落的露台上，两个男子正站在一起，蓝发的黑衣贵族像插在地上的长剑一样，笔直的站在露台上，他冷冷的盯着对面那个斜靠在露台边上稍微慵懒的黑发东方贵族。两人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顿时引来了诸多女性围观，不时对粗犷挺拔而冰冷的蓝发贵族和其对面俊美神秘的东方人品头论足，甚至胡乱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却没有一个女人上去打破这幅风景。

    杰雷米亚根本不在意身侧那些女人的目光，而是微微眯着眼看着对面的杀手。虽然两人只交过一次手，但是杰雷米亚却不得不感叹这个杀手的速度和反应能力，此后从报纸上他也了解到圣婓后来在北美的所作所为，因此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性又多了一重评价，决心不让此人靠近鲁鲁修半步。

    圣婓当然明白，这个宴会外围有着一群一流的保安，而且参会者非富即贵。如果贸然行动，不仅仅难以得手，而且自己很可能因此失去欧洲这处栖身的据点。所以他只是看着这个第一次交手就让他断了两根肋骨的蓝发男子，飞速回想留在教团废墟中关于杰雷米亚·哥特巴尔特的资料。片刻后，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从身旁精致的原木雕刻小桌上拿起名贵的红酒，倒上满满一杯递给对面的蓝发骑士：“来吧。如此之美的夜色里，为何不趁我们变成敌人前共饮一杯,亲爱的‘净化者’？”

    杰雷米亚皱了皱眉，‘净化者’这个称号是他的反GEASS改造计划的名字，是和“圣婓”计划并列为克制GEASS能力反叛者的项目。他看了看对面那个微笑着的杀手，顺手接过了装满鲜血般液体酒杯。圣婓直视着骑士没有表情的脸，侧着头微笑着问道：“其实你和我很相似，不是吗？被GEASS践踏了荣誉和人格，成为GEASS的工具。”骑士冰冷的嘴角抽了抽，他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没说话。圣婓毫不在意，接着说道：“然后连作为人类的部分也被剥夺，血rou变成了冰冷的机械，曾经身为人的存在变成了执行任务的工具。很可悲，不是吗，橘子？”杰雷米亚听到那个带着幽默感的称号，冰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橘子。谢谢你用这个名字，因为那是我理想和忠义的代称。”

    圣婓被这个回答堵住了，他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脑后的长发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微微惊讶的心情，随着仰头的动作向后甩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在被践踏了尊严和荣誉之后，为什么在经历如此之多不公和痛苦之后，你依然选择为GEASS这种力量效劳？为什么要追随那个随意用GEASS扭曲人心的恶魔？！”圣婓重新满上酒杯，用微微低沉沙哑的声音质问对面的骑士。杰雷米亚摇晃着水晶杯中血红色的酒液，透过红宝石般的美酒看着对面杀手俊美的脸上微怒的表情，微笑着反问：“你认为GEASS到底是什么？”杀手沉默了，他也晃着手中的酒杯，没有回答。杰雷米亚接着说：“GEASS不过一种力量而已。力量从来就没有正义和罪恶的分别，我不在乎GEASS这种力量来自天堂还是地狱，只在乎使用它的目的！”他顿了顿，慢慢品尝了一口美酒后说：“你说我被GEASS扭曲了意志，说我被迫放弃了人类的躯体，所以不值得去追随GEASS这种力量。可是你错了，我追随的不是GEASS，是我自己的理想！无论身体变成什么样子，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追逐着自己的理想不断前进，我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圣婓似乎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感到惊讶，他低声喃喃道：“理想，有属于自己的理想才是完整的人吗？”他脑海中浮现出黑色沙漠中那个沉睡在他怀里的少女，“霏，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呢？”片刻后，他抬起头，问道：“告诉我，值得你去忍受这些痛苦和屈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杰雷米亚似乎没料到杀手会有这么一问，他稍微呆了呆，然后沉静了下来，眺望着远方夜幕下的大地，缓缓回答道：“我的理想，是一个公正的世界。所以我追随主君，为了他那创造新世界的愿望。”圣婓沉思了一会，然后他笑了起来，对杰雷米亚说：“谢谢你的答案。不过遗憾的是我目前没有理想，只想要品尝所有GEASS相关人的鲜血，所以我们依旧是对手。”杰雷米亚似乎料到黑发男子会由此一答，他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圣婓举起手中的酒杯，对骑士示意：“要知道，如果我们不站在对立面，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不过出了这个门口，是你死还是我亡就各凭本事了。”杰雷米亚也举起水晶杯，同对面的杀手碰了一下：“你这种朋友恐怕连撒旦都不敢要。既然我们都有必须完成的事，那就让命运决断吧”说罢，两人将杯中血红的美酒一饮而尽。

    两人掐算着会议时间，在围观女性的一片片低声议论中返回了会场。杰雷米亚也知道在这里和杀手直接冲突是非常不理智的愚行，所以他决定在会议厅门口等待鲁鲁修，然后尽快出去再找方法对付圣婓。而圣婓此刻依旧不慌不忙的喝着酒，和一群好奇的女人微笑着调情，但他眼角始终没有离开过会议厅紧闭的橡木大门。

    突然，两人的目光同时被一个身着黑红相间蕾丝礼裙的少女吸引了，少女带着一顶可爱的古典贵族小帽子，帽子底下是白皙瓜子形的脸，金色的大眼睛和绿色的长发。杰雷米亚对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主君的契约者，不老不死的魔女C·C。而圣婓黑曜石般的眼睛则锁定了绿发少女额头刘海下隐约露出的一丝诡异红色，那抹红色他到死都无法从脑海中抹除，那个颜色他无数次在噩梦中见到过，在V·V的额头上！

    圣婓原本温和轻松的微笑僵了一下，在他身旁那些女人惊讶的目光中，俊美的东方贵族盯着迟到许久的一个绿发少女走了过去。贵妇们纷纷抱怨那个不守时间美德的绿发女孩运气好，第一眼就吸引了这个虽然温和优雅但是拒人千里的俊美的东方贵族。

    圣婓瞄了一下杰雷米亚，发觉蓝发骑士的目光也被魔女吸引了，于是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魔女身后，然后对骑士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表情。杰雷米亚扫了一眼圣婓和魔女，然后将注意力移了回来，继续观察会议厅出口附近的情形。主君的安全才是第一位，那个魔女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

    在经过门口一番盘问审查之后，C·C终于以被邀请者继承人的身份勉强入了场，回想起那些五十年前还意气风发的熟人看到自己如今容貌的表情，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不死的魔女到底是不会有朋友和爱人的。进入会场后，C·C开始四处搜寻鲁鲁修的踪迹，然而即使是不老不死的魔女，也不知道一个经过非人训练且对GEASS恨意万分的杀手正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