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的颜色

    周末的午夜，在巴黎金碧辉煌的‘玛丽皇后’楼顶露台上，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正在和他的骑士边悠闲的下着象棋，边谈论西欧的局势，此刻他并不知道，另一个对他魂牵梦绕的恶魔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中。

    同一时间，巴黎市郊无名的豪华庄园中。圣婓正躺在豪华的大床上，虽然床十分舒适，但是他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在机场中见到的那个拥有和“黑色的王”相同GEASS的少年的影子一直在他心头徘徊，为了那似乎还残留在他口中的少年鲜血的味道，他一直反胃，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在迈阿密的机场脱逃之后，从南美直到欧洲的旅途中他一路上闭着眼睛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终于，舒适的床让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周围的世界也开始慢慢变黑。

    圣婓感到自己的身躯在向下沉，他不知道自己在沉向梦境还是在沉入地狱，周围的世界是如此之黑，什么都看不到。突然，亮光出现了，周围的光强的耀眼。当他睁开眼睛，跟前是无边的戈壁，沙漠上的阳光亮得耀眼，但是他却感受不到温暖。圣婓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沙漠中，他的身体变成了年幼时的样子，周围的景色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在地狱里作的最糟糕的一个噩梦！一阵恐惧从他心底透出，他的身躯却动弹不得。过了不久，他身旁出现了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这些影子颈侧的刺青编号，因为他自己曾经为了去掉那个编号从脖子上剥下了整层皮。

    就在圣婓企图挣扎的时候，一个身影透过无边的黄沙出现了。那个矮小的影子走过层层黄沙，越来越清晰。圣婓已经看见了他黄色的长发和长发后面那双可怕的眼睛，那是正是教团领袖，曾经的布列塔尼亚皇子V·V。

    “来，我的工具们，今天我要向你们展示失败者的下场，睁大眼睛看着哦”V·V小孩子似的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随着他抬起的右手，一个X形架出现在他身旁，上面绑着一个血rou模糊的人，从外观上看已近分辨不出他的性别了，因为他全身都是翻开的血rou，有些地方已经看到了内脏和骨头。

    “对了，17号，你是中华联邦人呢，这可是你们祖先古老的艺术哦，我记得叫做凌迟，对不对？”V·V看着圣婓，圣婓挣扎着想转过头避开那两道可怕的目光，但是身体却无法动弹。随着V·V的手势，两个模糊的白色人形出现在了X架旁边，他们手中拿着锋利的手术刀，正在从“失败者”身上一片片的割下血rou，空气中充满了刀锋刮过骨头上发出的莎莎声，而站在X架旁边的V·V微笑着，看着动弹不了的圣婓。

    “不，不要！不要！！”终于，看着面前慢慢变成白骨的人形，圣婓崩溃了，他跌坐在沙地上，不停的后退着，但是V·V却不肯放过他，向他走了过来，那张孩子似的脸上带着残酷和轻蔑的表情：“记住哦，身为我的工具，如果不听话，不努力，会有什么下场？”

    圣婓挣扎着向后退去，突然，他退进了一个灰色的房间里，他年幼的身躯一下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黑发少年。沙漠消失了，挣扎着后退的圣婓触到了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你好，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哦。你叫什么？”一个明亮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他连忙转过身，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中华联邦少女，少女有着瀑布般的黑色直发，圆润的脸庞和明亮的大眼睛，她白皙的颈侧刺着一个黑色的数字：47。

    “我没有名字，我是17号。”少年的圣婓不敢直视少女明亮的双眼，他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少女似乎不以为意，她走到圣婓面前然后弯下腰，高兴的说：“真巧呢，我也还没有名字。那么我来给我们起个名字吧！”少女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带着铁栅栏的窗口，透过那里可以从这个阴暗的灰色房间中看到外面碧蓝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过了一会少女突然低下头，她的长发扫过圣婓的脸，一种温柔的痒痒的感觉从他的脸上散开来，少女微圆的脸上带着开心的微笑：“那么你就叫凌云好不好，我叫凌霏！凌云，天上的云，凌霏，天上的雨，总是那么自由，随着风我们任何地方都可以去。而且云和雨永远不会分开，好不好？”圣婓看着这个被分配和他作为训练搭档的少女对他伸出的双手，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和绝望，她的笑容是那么明亮温暖，让他不得不伸出了手去够那双白皙的纤手。

    就在圣婓握住那双手的一刹那，灰色的房间消失了，他出现在一个悬崖的边沿，他空空的脚下是黑色的地底裂隙，一双粗糙而柔韧的纤手稳稳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那可怕的悬崖边拉了上来。圣婓躺在地上，看着上方那张已经被时间磨得有些削尖的俏脸，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双明亮大眼睛和黑色的长发。在青年时期那段残酷的训练中，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冒着无法通过考核的危险拉着本来已经没法通过的他前进，一次又一次在他绝望的时候温柔的抱着他，在他耳畔柔柔的低声说：“不要这样，不要失去希望。我们是有名字的，你不是一件工具，你是一个人。你是凌云，你是凌霏的凌云。”这个温柔的声音让他坚持了下来，一路闯过所有的非人残酷测试，直到那最后一次，最残酷的考核。

    四周变幻扭曲的场景凝固成了一片黑色的沙漠，圣婓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她回了一个坚定的微笑给黑发少年。随后一对对影子出现在了他们身旁，那是一对对和他们一样的搭档。而最后一个测试，就是穿越黑色的沙漠到达另外一侧的终点。参加测试者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之外一无所有，但是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中却随机埋藏着少量的水和食物及装备，不过相对于参加测试的人数来说物资绝对是不够的。如果要通过沙漠，测试者就要在必要的时候杀死那些和自己同样经过残酷训练的竞争者来取得稀少的给养，如果在紧要的时刻，甚至必须杀死自己身旁数年来一起训练的搭档。

    经过十几天可怕的追逐和战斗，在残酷的烈日下，圣婓终于看到了沙漠边沿最后的地形标志，这表示还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路程就要结束了。在过去数天的战斗中，他的三根肋骨被竞争对手切断了，而他则在身边少女悲伤的目光中喝干了他对手的血。可是此刻，空气中的沙子已经渗入了他伤口的断骨，口中火烧般的干渴让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意志开始模糊。于是他拔出了血迹斑斑的军刀，一把将身旁的少女拉到跟前。

    圣婓用力把刀塞到了少女手中，随手扯下一个前天从某个竞争者身体中挖出来晒干的胃制成的水袋，然后抓着少女持刀的手放在自己的颈侧，用沙哑的声音对少女说道：“来吧，霏，让我的血，我的rou，帮助你离开这个地狱！”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身躯失去了控制，倒在灼热的黑色沙漠中。

    从诞生开始，圣婓便不再相信这个世上有神。可是在那片可怕的黑色沙漠中，已经快失去意识的他却在向神祈祷，让身旁的人儿可以离开这个灼热的地狱。似乎神真的响应了他的祈求，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变成了暗红色。片刻后，一阵阵血雨开始落下，在模糊中，这断断续续的血腥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滋润了他干裂的唇。

    两天后，圣婓模糊的意志被一阵撞击感惊醒了。他挣扎的爬了起来，吃惊的摸着胸前已经被包扎好的断骨，而他身旁的少女却让他惊呆了。少女原本白里透红的脸此刻已经变成了惨白色，而她的左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甚至可以看见青白色的血管断口，她的左臂上扎着一条止血带。

    少女在圣婓失去意识后坚持着背着他前进，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每个数个小时就松开止血带让自己的血流进他的口中。如今他们已经来到沙漠边沿，可是少女在失血和失水的双重打击下终于支撑不住了，带着背上的黑发少年摔倒在了沙地上。

    昏昏沉沉的圣婓连忙将身旁的少女抱在怀中，他的脸不断抽搐着，泪水一滴滴从他昔日冰冷的黑曜石般的眼中滴下，落在少女干枯的脸上。少女似乎感受到雨点般的泪水，她微微挣扎着醒了过来，伸出手温柔的抚上黑发少年的脸擦拭着他的眼泪，轻轻的对他说：“云，你不是怪物，也不是工具。你有名字，你是我的凌云。答应我，代我去看世间所有的美好。”听着怀中人越来越低的声音，感受着炽烈阳光也没法抑制的从她身躯中慢慢从传来的冰冷，圣婓用力点了点头，他终于抑制不住嗓子里的呜咽声，哭了起来。少女昔日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慢慢合上了。她带着温柔的微笑在他怀中沉睡。终于，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失声痛苦，天空在他的哭声中变得暗红，鲜血的雨点倾盆般落下，周围的沙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看不见的地板，他孤身一人跪在漫天的血雨中痛哭。

    “不！！！！”黑发男子挣扎着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如此猛烈，以至于他的额头撞上了豪华的大床床顶雕饰，将精致的木雕撞得断裂飞开。圣婓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居然有一丝泪湿，一股狂躁从他心底溢出，窗外的晨光映射在他苍白扭曲的脸上，那似乎从梦中带出来的血腥味让他一阵恶心，他连忙从枕头下扯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黑色短剑，颤抖着狠狠的将短剑从自己的腮部刺了进去，冰冷的金属剑刃夹在两排牙齿之间，一阵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可是往日让他兴奋的味道今天却变得异常恶心，他顿时趴在床边呕吐了起来，将空空如也的胃中的黄绿色的胃液也吐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味道了，为什么会在那个少年身上重新尝到！”圣婓急躁的在洗手盆旁用力搓着自己的脸，他终于知道为何少年的血让他反胃了，那个味道，和他在黑色沙漠中尝到的一模一样，那是不属于他这个黑暗中的恶魔的味道。

    “主人，您没事吧？今天就是宴会日了，您的请柬在这呢，另外您挑好礼服了嘛？”一个清脆的女声隔着门传进了圣婓豪华的房间，这栋庄园里唯一的侍女正准备服侍平时几乎见不到的主人起床，想起主人东方贵族式的温雅、俊美的容貌和那迷人的黑色长发，她的脸上不禁冒出了一丝红晕。突然门打开了，黑发男子已经束好了瀑布似的黑发，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侍女，轻声说：“谢谢你，伊莎贝拉，我的礼服就由你去准备吧，我上午得出去一趟，傍晚前准备好就行了。”女孩微微点了点头，递过蓝色的邀请函，突然她惊讶的看到了主人俊美的脸侧那道显眼的血痕：“主人您的脸？”“喔，那是早上剃须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谢谢你。”圣婓不在意的说道，然后他拿过邀请函坐在花园的露台上准备吃早餐，他翻开邀请函看了看——“特邀著名东方投资专家凌云先生，望您能光临11月4日晚在贝尔格庄园举行的‘欧洲之夜’晚宴。”看着请柬上的名字，圣婓低下了头，“对不起，霏，我必须那么做，必须让这个世界偿还它欠我们的一切，必须让每个和GEASS相关的人与我一起，到地狱中焚烧！你在天上看着吧，等你再次来到人间的时候，我保证这里不会再有GEASS的痕迹！”

    宴会日当日中午，欧洲中部不莱梅港。一个戴着帽子穿着蕾丝礼服的少女走下了巨大的邮轮，帽子底下是绿色的长发，少女金色的大眼睛看着这片她出生的土地,微微的笑了：“欧洲啊，对于魔女来说，这里既是故乡，也是地狱呢。”随后她轻轻的脱去了帽子，仰脸看着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道：“看来要寻找魔王，还是要到地狱去才行”；绿发魔女纤细的手上拿着一张蓝色的请柬，上面是一个她五十年前在欧洲用过的名字，头衔是财政管理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