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 多看了几眼
吴晟垂下头,憋了好久才嚎啕了一句,“我冤枉啊!大人。” “你小子进来就在喊冤,我看你就是干嚎,逗爷们玩的。” “不,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知道我得罪了顾员外,是他故意设局陷害我的……” “他陷害你?为什么?” 吴晟抬起头,仰起一张俊美的脸,说道:“大人,你给我口水喝呗?” 牛小戈示意来人,给舀了一瓢水来。 吴晟喝完水,也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股脑的把话说出来。 吴晟讲,他很小就跟随父辈,游走在各地贩卖珠子。而双亲年纪渐大,经不起常年的漂泊。吴晟也已长成人,父亲就让他独自一人出来闯荡。 虽说吴晟自幼就走南闯北,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不过父亲还是不放心,就让他带了一封书信到华严寺,先投奔寺庙安身。 吴晟落了脚后,白天就在贵县的大街小巷卖珠子。 本来,这个营生也不算太辛苦,跟其他小贩也差不多。只是本小利微,通常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 以往,吴晟都是随父亲出门,这次单独在外,还甚是孤单寂寞。尤其是,这美少年又是一表人才,走街串巷时,少不得遇到些轻佻的女主顾,被人一番眉来眼去的撩拨,心里也卷起层层的涟漪。 自古以来,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最为浓烈,但又最为胆小。要是没有一个媒引子,这一腔烈火终究也无处燃烧起来。 吴晟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在华严寺晚课之前赶回寺庙内,后来,他实在有些受不了寺庙外花花世界引起的自责,就常常很早就回寺庙里了。 这不外乎也是躲避,眼不见为净。可实际上这是躲得了的事吗? 按路达达老师的说法:“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一日,吴晟在挑着担子正在街上走,因为雪后初晴,大街上人还不少。走到一个巷子口,就听到身后有个混混沌沌的声音说道:“前世有缘,今有线牵。口若瓶定,莫吐人前。” 吴晟下意识的一回身,就看见拐角处一个打卦的先生正盯着自己。 打卦的先生俨然已经在这街角站了很久,一副无惧风霜的样子。吴晟转过身子,因为打卦先生刚才的话分明就是对自己说的。 他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枯立在此,闲来送小哥几句话而已。” “先生是说的我?” “哈哈,我当然说的是你。我看你眉目清秀,眉宇间正有桃花盛开,是福是祸尚不得知。” 吴晟心里一喜,这先生居然说我要走桃花运。那我就且多问他几句。 “先生是不是戏耍我,我现身居净地,到哪里去寻佳人的欢喜?” “这个嘛是天机,老朽不可明说。小哥只需记住我说的话就可。” 吴晟心想,这人怎么话说半截就不说了呢?待他回过神来一看,打卦的不知怎么凭空就不在了。 再看打卦人站的地方,哪里有什么脚窝子印? 吴晟觉得自己遇到了奇人,看来刚才那几句话还真是有些来头。 他一边走一边就琢磨,“前世有缘,今有线牵。口若瓶定,莫吐人前。”听起来,这头两句说的就是这缘分近在眼前。后两句,好像是说不要随口说出的意思。 吴晟大冷天被打卦的几句话一激,顿时也来了精神,不知不觉就到了顾家庄外。 一般这种大户人家,吴晟是不会主动去兜揽生意,主要是他担子里的货色,还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倒不是他没有些珍贵的,只是出门时一般他都只带些普通的。 正在他准备从顾家庄门前走过时,恰好一乘小轿到了门口,吴晟看那随身丫鬟长得清秀,忍不住就在一边躲了一下,想着多看两眼。 这小轿上就下来了一妇人,只见此妇人不过二十多岁,发髻高耸,乌黑的云鬓下是一张娇俏的脸庞,眉目间顾盼生姿,韵味十足。 吴晟不觉看得呆了。 不是他没见过美妇人,而是这美妇人举手投足间,那种说不出的气度,竟然跟自己想象中世上最美的女子如此的契合。 那妇人在丫鬟搀扶下,走下轿子,在她一步一步的走进顾家庄之际,吴晟目瞪口呆的发现,在她大氅上一根锦线拖曳在地,连丫鬟也没有注意到。 看庄上下人们的举止,这妇人应是庄上的夫人。 吴晟嘴里喃喃自语:“前世有缘,今有线牵……”直到顾家庄的门关上,吴晟都没回过神来。他脚步蹒跚的回到华严寺,一睡不起,双眼呆滞的躺了两天。 顾家庄前的美妇人就像是挥之不去的人儿,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招手示意。 到第三日早晨,吴晟翻身而起,拣了些贵重的珠子,像往常一样出了庙门。 这一天,顾家庄的大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庄上的看门杂役开了门后一看,见是一个俊俏的妇人站在门外,背着一个包袱,也看不出是干什么的。 杂役问她,这妇人说道:“小女子是卖珠子的,前几日听庄上的人说,夫人要看些货色,今日特地带过来的。” 杂役看她一个弱弱的妇道人家,心里也没多想,就让她进了门。 这妇人进了庄后,径直就到后院去寻顾夫人。 顾夫人听说有个卖珠子来兜售,就叫人把她喊到后堂去。 那妇人到了后堂见过夫人后,就将包袱里一串水晶珠子取出,递给夫人看。顾夫人也叫人看茶来。 那妇人讲,这珠子虽是看上去普通,但也有奇特之处,要是在黄昏将近时,会自然跳动,不由自主。 顾夫人也十分惊异,世上还有如此玄妙的东西。当即就要留妇人一起用膳,到黄昏时看看这珠子的奇异之处。 妇人逗留在庄上后,就与顾夫人叙谈说闲话。许是顾家庄少有外来人,这突然来了个伶牙俐齿,又长得清秀的妇人,顾夫人还对她甚是喜欢。 而且,这妇人给夫人讲些各地的见闻,也甚为有趣。 不知不觉两人就有些推心置腹,也说了些心里的话。妇人从顾夫人口中得知,顾员外外出办货已经两个月了,夫人是他续弦的妻子,刚过门也没多久。 妇人看夫人一副哀怨的样子,嬉笑道:“苦了夫人了,这员外也是,把一个才过门的娇娘留在庄上,真是忍得下心来。” 夫人问她:“大姐一人在外?丈夫现在何处啊?” 妇人:“夫人说起丈夫两个字,我就脑壳痛,倒是没有他还快活些。” 夫人奇道:“这是什么话?有了丈夫,知痛知热的,生男育女,传宗接代,免得被人欺侮嘛。” 妇人不屑道:“夫人有所不知,嫁个好的还好,要是撞着个不知趣的,那才够我们受的。我往日那个就是个村夫俗汉,性情粗野,浑身臭味不说,动不动还拳头巴掌的,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啦。天可怜我,还好他死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