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角犀
雅安妮脸色当时就变了。 魔法力虽然减少了，但是论学识，等闲大魔法师全都不是雅安妮的对手，她博览群书，通古晓今，一门三法师，各有各的长处：雅里梅天赋过人，孟德尔擅长嫉妒，到了雅安妮这里， 派上用场了！ “块！叫醒凯尔和洛洛希亚， 咱们快上树！ 是暴走的角犀群！” 听这动静近的，跑是来不及了，雅安妮反应快，上树！ 小女巫睡得迷迷瞪瞪的，昨天又累又吓，半夜里还非得讲故事说夜话闹到月亮过了正中天还不想睡，这个性命攸关的当口儿，她居然死都不愿意起床，铠甲怪人无可奈何，只好一把拦腰给她抄起来，扛在肩上往树上爬， 红叶几个姑娘帮衬着， “快！快点儿！”安薇儿已经看见了晴朗的月光下，两里地外黑压压的一片。 当口下，大地都好像要被撕裂了似的， 凯尔的铁靴子被震得“哐哐！”得直哆嗦， 振聋发聩的啼声跟野蛮人的战鼓相若！ 逼着一帮人跟猴儿似的，窜上了一棵枝冠茂盛的萨米树， 凯尔刚把自己的小腿从树底下提上来， 就看见无数头脑袋似水桶粗细，身体比水牛壮上三四圈儿， 头顶上一根朝前伸出三丈多的重装骑士枪一样又长又粗极不合比例的牛角， 转瞬之间趟平了他们的宿营地。 那奔跑的速度远超骏马， 洛洛希亚脑袋晕晕的起床气还没来及发，更别提搞清状况了。她只是感叹，这种造型的群居动物真要是疯起来，能顶上一个重装骑士大队！跑得这么快不会是为了靠惯性稳定头上不知道多少斤沉的独角吧？ 什么？等会儿？角犀！ 缓过神儿来的洛洛希亚险些被惊得摔下树去，幸好凯尔一直死死的抱着她。 洛洛希亚回头看看凯尔脑波骂道：“臭色狼！手往哪儿搁呢！” 凯尔不理会她，脸色沉得能挤出酱油来。 大概又是半柱香的时间， 汹涌而来的角犀群跑远了， 众人才从树上下来。 各自检查物品就听见苏甜一声惨嚎：“粮食！咱的口粮！” 荒第一个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扑向粮食包裹，连碎布都找不到了，就见到rou串儿统统被深深得踩进了土里， 他扑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去刨地…… …… 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 荒不知道什么时候挖累了，把那能抢救出来的糊里糊涂的rou团块囫囵吞进肚里，顾不上脏不脏。 按照他吃饱了睡的传统，他正在呼呼大睡，蝎力克族人短的活个四五天，长的能过六七天，同样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来睡觉的。 他们可能睡得更多，因为代谢速度快，消耗大。 其他人有心有肺可是睡不着。 “二小姐，要不咱们回吧，有黎明的警备团还有娇娘在，再加上秋大人从中斡旋，咱们这次有了防备，未必吃亏的。” 苏甜性情爽直，一把单刀使得也是直来直去——回去拼命，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害死咱们那么多好姐妹，得叫法朗西斯偿命。” 雅安妮看看她，摇摇头。 “安妮小姐，咱们这么走恐怕也走不了多远，穿过塞纳平原到龚卡公国，少说要半个多月，几段路接近塞纳平原最深处，那可是要横跨连军队都走不出的死地……” 凯尔这个时候插嘴道：“我们龚卡公国的行商队伍都是宁可绕远，从南部与奥维帝国接壤的喀斯特行省进入帝国，再取道北上，与极东的雅利安商人买卖特产。他们宁可多花七八个行省的过路费，也不肯走这危机四伏的塞纳平原。” 雅安妮不出声。 “安妮jiejie，”小女巫趴在她大腿上睡了半宿，醒了以后这么称呼她，“我也觉得，咱们没必要这么冒险，把命送在野兽的嘴里，还不是让法朗西斯和劳力士看笑话？” 另外几个人也都点点头， 大概大家都不想再走了。 宿营地几乎是被天灾夷为了平地，大家都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红叶还说：“咱要是继续走，不等碰上什么不得了的怪兽，饿都要饿死了。” 最后几根没彻底被揉进土里的rou串儿，也被荒三下五除二得解决掉了，他可不懂什么刚性配给细水长流。 众人前行路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连个长果子的树也见不到，冬天快到了，昼夜温差这么大的地方，早就没了飞鸟的踪迹。 想打猎都没个目标。 真的，饿都要饿死了。 要不？咱吃草吧？ 再往里走，哪根草有毒都说不好，优胜劣汰，塞纳平原就是达尔文他们家的试验场，听说里头的树都靠吃豹子过活……真的是不能走了。 偏偏雅安妮 对着众人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就是这条路，一直走。” 她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气令安薇儿四个侍女无话可说，主子都发话了，她们还有什么好抢白？ 认命吧，天塌下来，还有个“死”字儿在那儿顶着， 真要是二小姐打定主意拉着众人一起死， 安薇儿四个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洛洛希亚倒是有点回过劲儿来了“二小姐，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主意，有什么绝好的去处，没跟我们说？” 小女巫从出城的时候就觉得奇怪，雅安妮一路之上只是冲着大家笑，大家铁了心跟她护她也不问原由。 但是既然目的地是龚卡公国，总要知道去干什么吧？难不成去阿拉贡贩云铜胸铠吗？ 而且龚卡公国势力更加错综复杂，没听说雅安妮在那边有厉害的亲戚啊。 还有，干嘛非得放着好路不走，走这穷乡僻壤怪物横行的被诅咒的大地？ 雅安妮冲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还是什么都没说。 洛洛希亚还想问什么。 雅安妮伸手止住她：“好meimei，别问了，信jiejie，只管跟着我走。” 小女巫叹口气，不再说话， 铠甲怪人看了一圈儿，大家都低着头不言语，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洛希亚在脑袋里凶巴巴得嘱咐一句：“管住你的嘴！”就没了下文。 “算了”凯尔心想：“反正是出来历练的，要当个称职的骑士，为了美丽的姑娘，上刀山下火海都算不得什么，抄条近路而已，没饭吃而已…… 听天由命了！” …… 塞纳平原地处蛮荒大陆板块地图中央，局部地区环境极端恶劣，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昼夜温差可以达到100°C甚至更高。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人迹罕至的苦难之地，那些平原深处纵横交错的高山和密林里诞生了无数不可思议的传奇故事，流传甚广的穆利斯屠恶龙，格瑞斯梦游神仙潭就是以这片广袤的土地为背景。 小说是作者抽象的现实。相比之下，真实的场景里也许到处都是没人见过的稀奇物种，有些甚至比恶龙更恐怖——它们坚韧不拔得蹂躏着这片原始森林里取之不尽的自然宝库，但是却极难见到无所畏惧的勇士挺身而出。伊利亚特三世那次掀翻了蛮荒大陆的“西阀战争”，就是被塞纳平原“规劝了回去”——要不是整路大军无缘无故得消失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红胡子”伊利亚特三世早就率领着他无坚不摧的重装骑士团踏平了奥维帝国首都奥斯维辛，三百年前就一统了蛮荒大陆。 不世功勋在指尖飞走了，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全大陆各大势力的联手阴谋？ 还是英雄的刺客左右了历史的走向？ 历史学家可以随便猜测。 一只四十万人配合有各式兵种，主武器都是穷兵黩武的伊利亚特三世重金铸造，领军的是德赛米尔帝国（吟游诗人称之为第三帝国）首屈一指的名将之花，号称三个月内扫平奥维帝国的，西征左路大军，被空气吃掉了？ 就算是被人为袭击，连个送信的都没跑回来？ 雅安妮不想猜。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 就算是龙潭虎xue，她都得闯一闯。 她没别的法子。 一路上，同行众人再也没问，雅安妮身心疲惫，迎着四五十度的大太阳赶路，夜里裹着好心人迪亚特供的棉被才不被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黏死在土坷垃里。当然也没多余的水分供给心事重重的中枢神经。几百里走下来，到了这里已经与平原边缘天壤之别，气候变化更加出人意料，不再是秋高气爽碧水蓝天，满地疯长的杂草，走了大半天见不到一条淡水河，干燥到吓死人的空气只是安妮小姐脸色更加惨白，又走了二十多里地，汗流浃背的样子让红叶几个十分心疼，想要背着她走，抬着她走， 这倔强的二小姐总是回你一句话：“我没事，咱们尽快赶路。” …… 一行人脚不歇地，一口气行出五十里挂零，把个全身重装骑士铠的凯尔给累得，大太阳把盔甲都烤的guntang，头盔里头就跟蒸笼似的，汗水淌进他眼睛里，他掀起护面，手还没去擦，一股热风就“呼！”得扑在他脸上，把汗水逼回去三分。 “啊！阿嚏！”凯尔打了个大喷嚏。 安薇儿一看不行，这连一众身强体健的武士都受不了，二小姐一个较弱的法师如何能忍受这样的折腾。 她就看见雅安妮几步走都带摇，头重脚轻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别等到走到龚卡公国，这位不吃不睡现在也不怎么爱讲话的二小姐，就要活生生被自己累死！ “咱找个地方歇歇吧，”安薇儿提议道。 凯尔举双手赞成。 荒，无所谓，其实。他只是有点儿饿了，被他们叫醒出发以后就没再吃过东西，这都大半天了。昨天吃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使劲想……让他更饿了：我是今天早上还是昨天吃的地里刨出来的卤rou串儿嘞？要是今天早上……荒这么想着，口水顺着嘴角哗哗得淌。真是浪费水。 “好。”雅安妮同意。 众人挑了一株高大的萨米树，这种大树特别适应塞纳平原的极端环境，其他树种在这里种都种不活，偏偏这萨米树，每隔开百八十米就会有这么一棵，长得还都挺旺盛，枝叶参天，稍细的树枝都有碗口那么粗。这树没别的优点，就是结实。叶子拿手撕不破，得拿针扎。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这树不会被晒死。他娘的不长眼睛不留鼻孔不流口水没有脾气！ “咱们方向没错吧？”安妮小姐没那么大气力羡慕造物者的能耐，缓口气，捋了捋稍显散乱的头发，她问道。 “没错，都按您嘱咐的，咱朝着东南方向走，太阳一直在咱们东北方。”安薇尔小心翼翼得咽口自己的吐沫。 “哦。”雅安妮长舒一口气，大家再坚持一下，五天以后的这个时候，咱们就该到了。 五天……渴死饿死热死冻死喂了妖怪饲了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