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幕.隐匿在黑暗中的声音
安格特伯爵顺着台阶一步步地往下,他的靴子踏在石阶上的响声在这个幽闭的空间的环境里被无限发大,相反,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黑袍法师,就像是真正的幽灵一样,移动中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对于这种程度的问题,安格特伯爵是从来不去计较的,他只关注符合他切身利益的事情,就好比刚才,这个国家的王子,未来的国王——凯文-艾森德,祈求他的力量摆平那群绑架公主并越狱的海盗这件事,就是伯爵热衷的案例。 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一贯特立独行兼桀骜不驯的王子,在他的面前低头了,甚至允许他全权接管王城的治安,力图确保王子和邻国公主的婚礼顺利进行。安格特伯爵才不在意那种狗屁海盗小人物,弄死这样的一号人对于他来说根本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藉由这次的事件,名正言顺地接管艾森德的军队,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在暗处。 做一个幕后黑手的感觉固然不错,但是伯爵说到底,这个封号还是太小了,他要封公列侯,不,以他的实力就算是要做王,也未尝不可。 总的来说,安格特伯爵对于这一次凯文的行动还是很满意的,他甚至还想过,只要这小子肯听话,就算让他登基为王又何妨呢?但是凯文的一句话,却撕烂了伯爵的脸上的笑容,让他脸色的阴晴不定持续到了现在。 你可以试想一下当伯爵痛快答应王子时候的笑容,他还说了一大段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台词,虽然无非是什么必然幸不辱命啦,要将匪人如何如何啦,绝不会丢了王家脸面啦这些的漂亮话,但是接下来凯文的话立即打了伯爵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这件事还要依仗安格特伯爵您了,父亲在位的时候,就对伯爵信任有加,称伯爵为能臣,只是当时父亲突然遇刺,这些年来也是伯爵辛辛苦苦cao持这个国家政务,将艾森德从当初恐怖的阴影中带向光明,却没有封赏……实在让凯文心中有愧,所以我决定,大婚之后我便择日便宣布继位,到时候我给伯爵在南边选一块上好的封地,加封2级为安格特大公,也好让伯爵能够彻底放下重任,颐养天年。” 加封为大公,在南边拥有一块自己的封地…… 这个提议听起来还真不错,但是这对于一个暗中实权在握的阴谋家来说,却是最糟糕的答案。这么做,伯爵就会在核心政权中失势,他这两年所作的,做经营的一切也全都会付诸东流。而让安格特怀疑凯文动机的还有一个原因——封地在南边,确实,那里的土地相当肥沃气候宜人,但南边相邻的是科斯洛维奇的国土,而他可是杀死前任国王的幕后黑手,一旦接手了政权和军部的王子联合盟国要对付他,那个时候的安格特伯爵只剩下拔剑自尽这一个结果。 安格特伯爵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盯着凯文看了好久,他始终没有看明白,这个王子脸上微笑表情下的真意。 但是没关系了。 无论凯文是真心的,还是别有预谋都无所谓了。对于一个不能cao控的王子,他不介意将两年前做过的事再重演一遍,这一次,他有更多的拥趸,也有更大的把握。 愚蠢的艾森德,无论是他的老子,还是年轻的王子,无聊的试探只会将自己领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年轻的王子现在还亲手为自己铺平了道路,那么再不动手,还真对不起王家的优待了呢。 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 刚才已经说过了,安格特伯爵只对关系自身利益的事情感兴趣,而当他决定要向凯文动手之后,这件事就不再值得一提,因为碾死这个国家的王子,就跟上面提到的碾死那几个逃亡的罪犯一样的简单。 “看来您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王子殿下跟您提过的请求呢?” 一直跟在伯爵身后,走向石阶下层的黑袍法师说道。 安格特伯爵冷冷地撇了撇嘴,表达他的不屑之意。 “难道说碾死几只蚂蚁也需要我亲自动手吗?无论是那帮监狱逃跑的小贼,还是凯文,不过……我会让他死的体面的,跟他老子不一样。”安格特伯爵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脸上的表情也从戏谑变得愉悦起来,“对了,就用一场盛大的兵变,来祭奠王子的婚礼,怎么样?” “但是这样的话伯爵大人您也会被推倒舆论的风口浪尖的吧?” “为什么呢?策划这一切的很显然会是伍德伦兹伯爵,他假装退休,亲近王子,实则对权力恋恋不休,发动了这一起惨绝人寰的阴谋,而王国素来贤明,支撑着王国走过最黑暗岁月的安格特伯爵,以王子临死前授命的军务大权讨袭叛逆,最终魁首因为走投无路而自尽,其他一应协同犯罪之人皆施以绞刑,最后……” “最后,艾森德王国血脉就此断绝,国内无人一片混乱,这个时候伯爵殿下站出来,再一次带领着子民们走出恐慌,最后承受不了民意的要求,只能继任为王。”黑袍法师接口说道,“伯爵大人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剧本了吧?” 安格特不无得意地大笑起来,但他又摇摇头:“如果不是凯文自作聪明地逼得太紧,我倒并不是那么急迫地将他干掉,取而代之的。毕竟对我来说,实际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他这话倒是真话,并不是虚伪。 黑袍法师则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完了整个台阶,到了石阶的最下层,两个穿着和黑袍法师完全相同装束的侍者走上前来,他们其中一人拿着一套黑色布袍,另一个人则捧着一张色彩斑斓的面具。 安格特伯爵亲手在自己的脸上戴上了面具,然后任由两个黑袍侍者替他套上了袍子。这之间没有一丝言语的交流,但却十分自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既定的习俗,等到两名侍者替伯爵穿好黑袍后就退到了一边,安格特伯爵领着黑袍法师一同朝门的里面走了进去。 这完全是打开了一扇门,从内部呈现出一个崭新的天地。 鲜血和疯狂是这里的主题,如果达鲁现在身处在这里,他就会明白“宴会”的含义。 这是一个恶魔崇拜的隐秘聚会!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恶魔这种生物还很难说,就算有,也肯定不是亚尼法尔这个世界原有的生物。魔王就来自另一个位面,所以不能把话说死,但在一些对此有研究的学者看来,恶魔更像是一种人心的具象物。 欲望。 贪婪是一种欲望,暴食是一种欲望,色-欲是一种欲望,甚至有人畏惧死亡,幻想永生,这也是一种可怕扭曲的执念。 这种欲望到达极致的时候就会催生恶魔,恶魔并不是实体的生物,所以它们和魔王的军队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它们往往隐藏在人心的最深处,爆发出这世界最丑陋的一面。 而伯爵举办的这个“祭典”,就是为了释放人们内心恶魔的聚会。 看看这个宴会的所到之处,被邀请来的使徒们都是一身黑袍和面具的打扮,他们有些人正在女人的身体上面疯狂地耸动,有人品着美酒,在嗤笑地欣赏着奴隶和猛兽间的搏斗,还有人则在残忍地折磨着那些被送过来的“祭品”。 这里不只有男嘉宾,也有被邀请来的贵妇,事实上,这种女人内心的黑暗面,比那些男人更加的强烈。 伯爵和黑袍法师快步地从人群中穿过,这里没有人认识彼此,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祭典,是让他们尽情释放的地方。而对于一手策划,知道真相的伯爵和黑袍法师来说,他们所需要的,正是这帮人的黑暗情绪,祭品临死前的恐惧,还有鲜血。 他要用这些,填补骨龙被撕裂的灵魂碎片,他要再一次,让黑暗的传说复活! 伯爵走到了那高高的舞台之上,然后举起了盛满鲜红液体的酒杯,那里面味道甘醇的就像是这里到处弥散的血腥味一样浓重。 或许在两年前,他能够为了那个艾森德的王位而疯狂。 但是如今,这些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内心了。 黑袍法师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个自信从容,实际上却被恶魔蛀空了灵魂的男人,看他高举起酒杯,然后大声地宣布。 “诸位,今夜的祭典开始了!” ----分割线--- 而在远离地下,那座被大军和天堑环绕的城堡之中,凯文正在叶林中穿行。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尽管因为天空雨云遮蔽看不见今晚的月光,但是实际距离晚餐过后,凯文拜访玛丽安皇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钟头。 对于这位年轻英俊的王子来说,形容憔悴的母亲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之一。但他们之间聚少离多,这并不是凯文的薄情,他只是明白,过度地向母亲索取关心只会加重她的负担和消磨他坚决的意志。 他在两年前对着父亲的墓碑立下的誓言,在不久之后,就能够实现了。 这样一想的他不禁微微地加快了脚步,因为他知道,在这片树林的背后,有另一个他最在乎的人,在那里等着他。 这里是王家的后花园,自从两年前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就不再让园丁女仆这些下人们在接近这里,这是他秘密的花园,也是他唯一流露出本心的地方。 当凯文用手挥开那最后一片树叶,他已经踏入了这片花园,只不过这座小园因为长期缺乏管理,原本养着锦鲤的喷泉已经干涸地只剩下一堆杂草,排成回廊的葡萄架,也被成片紫藤覆盖了,也只有那座年幼时他缠着父亲为他做的秋千,在那里轻轻的摇摆着。 那个上面背坐着一个清丽的人影。 凯文看见她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如同面具般的假笑,而是熟人见到后忍不住吃惊的笑容。 蓝色的细发划过眼眸。 “冰蓝。”他深情款款叫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