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道 牧人手把rou
快过年了,有中国人的地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大家都想着放假、回家、年终奖、红包、还有年会。 这一年全球流行韩国的骑马舞,公司年会不跳这个舞跟没开似的。浪三也跳了,而且当鸟叔,技惊四座,他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踩着韩国的舞点,在众多美女帅哥的簇拥之下,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舞台表演。为什么浪三的人生总比别人慢半拍呢?源于他的等待,也可以说他不得不等,他的梦都是等来的。无数次他把自己比作一只蚂蚁,甚至更小,这个社会全部都在他的头顶,自己在跳舞的那几分钟里,感觉就像从地里爬出来一样,呼吸到了不一样的空气,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纵使台下响起了欢呼声和掌声,但台上的浪三还是神情紧张。 骑马舞跳完,他的胯下总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动,让他想住,但又抓不住,那东西想溜走,可又赶不走,他开始游牧一般的生活。真是天意,他现在也是在城市里游牧,何处有草,有水,他就会自然迁徙到那里,今天是地下室,明天是什么地方呢? 回到家,他把一个红包交给了女人,表演一等奖,小关一家已经回家过年了,房间给安静,女人高兴得给了他一个吻,说不好是吻他还是吻红包。他兴高采烈地向女人叙述着年会的故事,一边还把几个基本动作重复了一遍,逗得女人前仰后合,嘴里如马叫一般,一个劲地出长气。 “逗死我了,逗死我了。真想像不到你跳的样子是什么,有录像吗?” “有,过了年给你看。” “过了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你不会忘吧。” “不会的,过了年就开庭,我打听过了。”浪三刚刚放松的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他想利用节前这段美好的时光,在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争取更多的生活空间。 女人听到浪三的回答脸上乐开了花,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两人你说我笑,一派祥和。这时,浪三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浪三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三儿,你爸明天去做肠镜,你在时间陪着去吗?” “我有时间,”浪三立刻收敛了笑容,“明天什么时候?我陪他去吧。” “你要是没时间,我就让你哥去,他有的是换休。” “我没事,可以去,他愿意去也行。” “好吧,那你们俩一起陪你爸去吧。约的明天下午两点,在华夏医院。” “好,我知道了。” 近一段时间,浪三去医院的频率有点高,但都是陪父母,他也不以为然,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在医院里走一遭,一方面能让心理得到一些安慰,另一方面也是尽孝的体现。但这次陪父亲做肠镜,他真是觉得与以往不同。 老人的脚步还算利索,他几次想去搀,都被父亲拒绝了。他和哥哥俩人一左一右,跟着父亲到了诊疗室。他帮父亲脱下厚重的外衣,把预约单交给护士,看着衰老的身影消失在雪白的门帘之后,大门关上了,浪三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是人生的第二次关键的等待,第一次是等待儿子出生,那是等待一种希望,就像等待自己的一幅作品横空出世一样,充满了兴奋和自豪。这一次的等待让他揪心,从头到尾都是凶多吉少的征兆。 肠镜是无痛全麻的,一个小时以后,护士拿着一张纸来到浪三的面前,平静地说:“老爷子不太好,他还要再躺一会儿才能出来,我们只是说是溃疡,还是先别告诉老爷子吧。”说完转身就回去了。 浪三拿着那张纸,他看到彩色的图像,看到了菜花一样的肿瘤,恶性的,地地道道的恶性肿瘤,他的手肯定在颤抖,但自己感觉不到,他走到哥哥面前,把那张纸递了过去,也只说了一句话:“医生说不太好。” “是吗?”哥哥吓意识地回答,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浪三知道什么都不能说。 浪三的心好沉,那些在书里或电影里出现的场景没想到瞬间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还没有准备好,就必须接住这个又疼又苦的不幸。浪三没哭,他第一个反应要给jiejie打一个电话,把情况说清楚。jiejie听到这个消息也还算冷静,但他能感觉jiejie心里的无助,这个家开始面临灾难,也是哥仨扛起灾难的时候。 父亲从肠镜室出来了,与先前没有两样,见到浪三就说:“医生说是溃疡,不碍事的。” “护士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结果出来了,我看别人都有一个张纸,我的结果呢?” “医生说有纸的都有问题,没有大事的说一声说行了,就不打印了,打一张彩色的挺贵的,医院也要节约成本。”浪三的谎话连珠炮般地喷出来,不让父亲有过多思考和追究的机会。 “咱们赶紧回家吧。我妈把饭都做好了。”哥哥拉着父亲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回家的路上,浪三反复思考的父亲的病情,如何跟母亲说,如何向父亲隐瞒,如何联系住院,如果治疗,如何跟亲戚解释,如何照顾,如何,如何,如何,几十个如何让浪三有点心跳加快,他喘着粗气,脸上装得平静如水,偶尔还露出几丝苦笑,父亲没有察觉,像往常一样快步往家走,哥哥几次提醒走慢点都不听,两个儿子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父亲回家的脚步。 难道父亲发觉了什么?他急着回家,是想做出什么决定?还是对这个家开始有了新的认识。浪三的大脑又开始新的运转,他甚至都快编出一个苦情戏的剧本,连台词都想好了,又是一连串的如何这样,如何那样,毕竟这个家还没有遇到过与死亡这么近的事情。现在全家正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拔河,胜负难料,他连脚趾头的劲都使上了,自己不是医生,掌握不了父亲的生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安排父亲手术,早日把那个可恨的肿瘤从父亲的肚里割掉。 消息很快传遍全家,浪三把母亲叫到儿子冬冬的房间,关好门,用最低的声音把父亲的情况从头到尾说明白了,母亲还算镇静,她没有拿主意,一个劲地问:“医生怎么说?医生怎么说?” 浪三说:“我还没有见到医生,只是听护士说,还有看到了图像。” “那还要找医生,问问治疗方案。” “我明天去医院,找医生聊聊。尽快安排住院手术,早切早好。” “明天就年三十了,医生还上班吗?” “都人命关天了,过年也要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