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道 双蹄油豆腐

    春节前两周，浪三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春节要放假，杂志社必须要准备好两期的稿子，二月和三月，特别是三月份的稿子，要在春节前送印厂。于是主编把截稿日期提前了二十天，就是为了能让美编有充足的时间去设计，说白了也给自己留下一点空间，万一社长那里要大改，不至于手忙脚乱。

    按照以往的规律，每年三月份的杂志为女性专刊，就是想借助一下“三八”妇女节做一个大专题，选题在去年看底已经布置下去了，每个编辑要交十篇稿件，全部为女性内容，从董事长到服务员，甚至保洁员都行，体例不限，形式不限，字数不限，但图片有限制，必须好看，说白了就是尽量找一些餐饮界的美女给读者养眼。

    浪三在组稿过程中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免费宣传的便宜谁都想占，但外在形象就存在分歧了，稿子交上来之后，主编特意组织大家开了一个会，讨论那个美女适合上封面。大家遇到了同一个问题，形象好的，事迹不突出，有本事的，形象又差点，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决定让社长作最终的决定。

    浪三提供的人物没有一个上封面的，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的稿件里的人物都是大美女，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主编曾经怀疑冒名顶替，几次询问之后才放心，毕竟我们是行业杂志，主流还是餐饮专业，不能搞成选美。浪三发动自己的读者群从一些偏远的小地方搜刮出来的美女，虽然外表和内涵都说得过去，但知名度又太小，不能引起特定读者的关注。别忘了，杂志是商业化的媒体，名利双收才是社长要看到的。

    最让浪三生气的是他的“美女”有几个无法刊登，版面有限，主编为了自己“选秀”方便，玩了一把海选，而那些落选的“秀女”只好暂时被打入冷宫，何时再被主编“临幸”还不可知。所有的编辑都有这个苦衷，约稿、采稿很难，但上不了稿去与客户解释更难，这等于自断退路。所有的编辑都遇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自己失言，另一方面不上稿就没有绩效工资，影响收成，在这方面，各个编辑之间存在着一种暗战关系，也可以说是“你死我活”。

    对稿件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主编手里，当然，幕后的大手还是社长。浪三的稿子曾经好几次都被主编以版面紧张或内容不适合而被暂时枪毙。他还遇到过“截和”的情况，他和另一位编辑同时采访了一个人，浪三老实地采访，自己写稿子，那个编辑偷jian耍滑，从餐馆的内刊里随便扒了一篇，就是因为那个编辑比浪三早来几天，与主编走的比较近，最终那篇假文章打败了浪三的真稿件。更有编辑为了多上稿，居然把几年前的旧稿子来一个翻新，甚至在百度里搜稿子。浪三慢慢感觉编辑部里真是“江湖险恶”，七、八个编辑，有十七、八双眼睛，还要长二十七、八个心眼，一不留神就会掉进陷井，其实大家都为了那点绩效。浪三就曾经与另一位编辑为了稿件红了脸，两人合作一个选题，最终“分脏不均”，很不愉快地收场。浪三长了教训，尽量不和其他编辑一起做选题，即使做也要先说清楚，绩效是二八开还是三七开。

    三月份的杂志封面没有浪三的份，里面的文章也打了折扣，浪三没有去找主编，他习惯了这种被“边缘”的工作，反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你如果永远处在靶子的中心，那一定会先挨打，而且成了众矢之的，将来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也不会混一个好人缘。至于如何应对客户，他也自有一套办法，就是从客户身上找原因，不是图片不好，就是内容不丰富。总之，浪三的嘴皮子从不输给任何人，只是心里很别扭。因为上稿量少了，绩效工资自然就少了。浪三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内心还是波涛汹涌。钱啊！钱啊！他看主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主编看他也不自然，想笑又不敢笑，想说又不敢说，不笑不说也不行，真难为主编，如果他对每一位编辑都这样的话，浪三保证他一定会三天就老一年。

    编辑，让外人觉得多么高尚而优越的工作，怎么到了浪三的生命里就变得如此猥琐和见不得人，有时他真不愿意告诉外人自己是干编辑的。如果让他形容一下编辑的实质，从字面里就能得到一个很形象的答案，编辑，编辑，就是自己用心血和泪水把自己捆起来，然后缉拿到衙门里问罪。

    浪三一边应付着自己的工作，还请了一天假去参加胡二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