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侥幸(2)
见钟唯唯醒了,大夫虚擦一把冷汗,一脸的侥幸:“老夫去开方子。” 何蓑衣拱手行礼:“多谢老先生。” 大夫摆摆手:“不敢,不敢,人活了就好。” 小棠见他说话不中听,冷着脸哼了一声,上前围在钟唯唯面前,低声嘘寒问暖:“姑娘,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钟唯唯才要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朝小棠摆摆手。 但即便是摇手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让她吃力不已。 全身的骨头和肌rou,包括头皮发根,都好像是被拆了一遍,再重新拼凑到一起,缝了无数针,一动,就疼得要命。 头更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咽喉也是火辣辣的疼。 小棠看到她的模样,心疼得直掉泪:“我可怜的姑娘。” 何蓑衣紧咬牙关,神色复杂地看了钟唯唯一眼,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柔声道:“安心养病,一切,都有我在。” 钟唯唯见他要跟着大夫出去开方子,急得抓着小棠的手直晃。 小棠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叫住何蓑衣:“何爷,姑娘有话要说。” 何蓑衣背对着钟唯唯,一直站着不动,她最关心的是什么,他当然是明白的。 无非就是问重华是否安全无虞。 但是他不想回答,非常非常不想回答。 在亲眼目睹钟唯唯和重华之间的那种相处方式之后,他只觉得寒凉和绝望。 真正叫做,只有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 遇到危险,都是抢先护着对方,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都是对方。 可以为之痴狂,可以为之死亡。 那能怎么办呢? 何蓑衣突然很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 小棠见他始终不理,不由急了:“何爷?” 何蓑衣把万千思绪尽数压下,回头勉强一笑:“抱歉,头有点痛,又在想事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钟唯唯想到他之前泡在水里的样子,再看他此刻形容憔悴,猜着他能顺利把小棠和钟袤带出来,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 更不知守了她多久,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全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 钟唯唯心里十分内疚,连比带划地嘶哑着嗓子道:“阿兄没有哪里受伤吧?大家都好?辛苦你了。” 何蓑衣见她没有先问重华的事,而是先关心自己,心里微微一暖。 然而刚高兴没多会儿,就又听见她说辛苦他了,于是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 若是重华,哪怕就是为她死了,她也不会辛苦重华了。 只有他,只有被当成外人,才会被道谢,被客气。 他微皱了眉头:“只要你快些好起来,就算是给我减轻负担了,我也没这么辛苦。” 并没有正面回答钟唯唯他到底好不好。 他不高兴,就连小棠都看出来了,更别说钟唯唯。 钟唯唯一时无言,垂下眼,低声道:“是我拖累阿兄了。” 他要的不是这句话! 何蓑衣更加心烦气躁,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再这样下去,只怕钟唯唯没误会都会有误会,更加生分。 思去想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温柔道:“没有,师兄是替你着急,刚才可吓坏我们了。” 钟唯唯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的确没有不耐烦和嫌弃的意思,就放下了心。 然而不敢问重华的事了,乖乖躺在床上,表示自己会听话好好休养。 却见何蓑衣半垂了眼睛,低声说道:“你放心,他很好,性命无虞,没有伤到要害,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这会儿已被送进了昌连城,没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了这桩事,也没不相干的人知道他受了伤。” 钟唯唯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安然落地,谢天谢地。 何蓑衣又道:“大雁帮的人已经安抚好了,没什么人受伤,消息不会走漏,也不会有人生事。刺客……”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已然伏诛。” 实际上不止是伏诛,而是被碎尸万段。 芦苇荡子是他选了应对意外的地方,原本没想到重华本人会在江面上出现,只是逃亡的人,多留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却没想到重华真的来了,不但来了,还刚好和他们在这附近撞上。 若是时间足够,十三卫的人一定会对那个芦苇荡子细筛一遍。 但是时间不够,所以才会让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机,才会有了后来的意外。 重华死在他面前,他不会皱眉头,他所恨的不过是那些人竟然敢对钟唯唯下手。 既然问不出指使,那就以最残忍的方式弄死好了,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当然这些事,何蓑衣是不会告诉钟唯唯的。 他草草结束谈话:“你风寒入体,又还烧着,不宜多思多虑,你只要记得,他一切安好,平安回去了就行。安心养病,或可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钟唯唯的眼睛渐渐发亮,使劲点头。 在舢板上晕倒的时候,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可是她不但醒过来了,还挺了过来。 这说明什么?她的身体比从前好了一点。 这是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好事情。 何蓑衣沉默着走了出去。 就这样吧,重华活着,她也会活得更好。 至于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会怎样呢?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钟袤端了几样吃食进来,迎面见何蓑衣要出去,就问道:“阿兄要去哪里?要不要先吃饭?” 何蓑衣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看大夫开方子,先给你阿姐把药熬上。” 钟袤道:“那也先吃饭呀。” “吃不下。”何蓑衣急匆匆找到大夫,细细问过钟唯唯的病情,再盯着把方子开了。 抓了药,饭也不吃,亲自守着熬好了,再悄悄放了两粒解药进去,端去找钟唯唯:“把药喝了。” 钟唯唯三两口把药喝了,又接着昏睡。 何蓑衣抓过她的手腕,低垂眉眼号了会儿脉,再仔细替她盖好,问小棠和钟袤:“她晚饭吃得可好?” 钟袤摇头:“喝了几口稀粥,说是吃不下。” 小棠很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何蓑衣沉思片刻,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