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侠客梦(三)
夜已经深了。 中牟城外一间破落的庙里。这庙原来是山神庙,如今却已经不堪了。推开庙门,就闻到浓重的没味,楚风牵着马进了这破庙。他将马背上的黑袋子,一把扔了下来。 而跟在楚风后面的蓝平此刻也牵马进来了,她看到楚风将黑色的袋子扔在了干草垛上,不由放开手中的缰绳,就要拔出手中的剑来。 “你要做什么?”楚风看着蓝平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 蓝平说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阉了这厮!” “阉了他?!”楚风听到这话当下吃惊。他可没想到这位平里善良的大家小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蓝平十分鄙视地说道:“妻子刚死,没过白天,他竟然就去花柳巷里寻欢作乐,这样的男人,不阉了他,还留他做什么?”她说着就要拔剑,割掉黑袋子的绳索。 楚风摇了摇头说道:“蓝姑娘,你这样子做太过武断了。你可知道,你这样子做,不是侠客,你知道什么是侠客吗?” 蓝平说道:“当然是仗义除暴,以助人为乐了!” 楚风听完这话,不由笑了,他说道:“这只是小侠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危难时刻显手。罢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滥用私刑,未查明原因,就要使用宫刑,这是不对的。我们先查明那个马金莲的死到底和这个钟家三少爷有没有关系,你再用私刑也不迟。” 蓝平听了这话,不由点了点头,她立刻就要解开装着钟家三少的袋子,可是却被楚风拦住了。楚风说道:“你解开袋子之后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蓝平哼了一声,说道,“还不见得?拿着剑bī)着他,问清楚他那位马金莲是怎么死的。” 楚风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这样有威bī)之嫌。他若是害怕你杀了他,他不敢说出真相如何?何况,你若是硬bī)着他承认本不该是他承认的罪过,那又如何。你这样做行不通的。不可以这样做。” 蓝平听到这话,不由问道:“那该怎么做?” 楚风挥了挥手,示意蓝平附耳过来,蓝平当下就把耳朵凑近来,楚风在蓝平的耳边如此一番,蓝平听了之后不由点头,然后说道:“云清,你果然是诡计多端啊!” “咳咳咳……”楚风十分无奈地咳嗽着,心里暗想,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罢了,这个丫头从来就不知道什么词语是赞美别人的,什么词语是贬低别人的。 月光很明亮,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映到了地上。 钟三少听到耳边似乎有人低声叫他,他不由地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当中,他看到了天空的那轮明月,看到了明月下的那片树林,还看到了四周都是树木,这些都告诉他,他现在处荒郊野地。 他摸着太阳,不由努力地回想。 他记得他应该是的,他记得他应该是和小翠在喝酒的,他记得似乎自己喝了一杯酒之后,就觉得很困……然后……没有然后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陌生? “夫君……夫君……”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间传了过来,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显得格外的空洞,让人听了不由地感觉到毛骨悚然。 “夫君……夫君……” 钟三少惊恐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在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女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个穿着一白衣的女子,这个女子脖子上挂着一根绳索,血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竟然有两尺那么长…… “啊!”钟三少看到这个女子之后,惊叫了一声,他刚想跑,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脚根本不听使唤,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他惊恐不已地抱住了头,将头埋在了膝盖里,大声地说道:“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不是我害你的,是你自己自杀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他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抚摸,他一时间吓得出声了,头埋得更低了。而两股之间,尿液也流了出来…… “夫君……妾死得好惨,妾好孤单啊……”那个声音已经到了钟三少的耳边,十分幽怨地说道。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自杀的,是你自己自杀的……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 “我为何自杀……夫君,你不是最清楚吗?夫君,妾好孤单啊……” 伴随着那幽怨的声音,一直冰冷的手摸入了钟三少的喉咙,捏住了钟三少的喉骨,一时间钟三少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惊恐得几乎将整个子埋入了土里,他全发抖,如筛糠…… “夫君,你来陪我……我好孤单啊……” 听到这声音,又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又用力了几分。钟三少终于忍不住叫道:“夫人,你死都死了,为夫大不了,每逢初一十五,多给你烧一些纸钱,多给你烧一些东西,你不要来搞我了,好不好……” “我要你死!”那个声音突然间变得凶狠起来了,那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钟三少的脖子,并且将钟三少提了起来,钟三少还是死死地闭着眼睛,双脚不停地挣扎。他想要用手掰开那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狂风吹过,风沙走石一般…… “啊……”钟三少感觉到掐住自己脖子的女鬼惨叫了一声。钟三少也被那个女鬼松开了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不停地咳嗽着。 “呔,钟马氏,汝已经死去,缘何还在人间徘徊!”一个严厉的声音说道。钟三少偷偷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官袍、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人一样男子指着跪在地上蓬头散发的女鬼喝问道。 “妾死得冤枉啊,判官大人,妾死得冤枉啊……妾死不瞑目……妾死不瞑目啊……”女鬼凄厉地叫道。 她说着就要伸手要去抓钟三少,钟三少见状,感觉冲到了红衣判官的边,抱住判官的腿,连声说道:“判官大人,救命啊,判官大人,救命啊……” “妾不该这个时候死的……判官大人,妾尚有二十年的阳寿啊……”女鬼说道,她又指着钟三少说道,“判官大人,都是他,是他害死了妾啊……是这个负心汉害死了妾啊……” 红色判官一脚将抱住他脚的钟三少踢飞了,指着倒在地上的钟三少问道:“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三少爬起来,连忙给红衣判官磕头,边磕头边说道:“大人,这真的和小人无关啊,这女人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小人没有杀她,小人没有杀她啊……她的死,和小人无关……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啊……” “大人,还请大人为妾伸冤,妾确实是他害死的……大人……妾行善积德,如何会无缘无故自杀?大人,请求大人为妾做主……”女鬼连连给判官磕头说道。 “呔,你这厮,时代如今还不思悔改吗?真的要本座将你抓回去,放进油锅里炸上两炸吗?”红衣判官说完这话,竟然已经飘到了钟三少的边。 钟三少几乎被吓晕过去,可是却不知道为何竟然无法晕过去。 他抱着判官的腿说道:“判官大人,饶命啊,饶命啊……这都是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原来钟三少和金莲成婚没过多久之后,生了一女,可是因为金莲因为怀胎的时候动了胎气,又在生产的时候伤了体的元气,这么多年体一直不好。这体不好,自然就没有办法进行房事,也自然生不了儿子。 开始钟三少还以为过多几年,金莲的体会养好,到时候自然没有问题了。可是一养就是十年,金莲的体还是没有养好。转眼,他就快三十三了。看着和他年龄相同的,一个个都是几个儿子的父亲,他的那些族里的兄弟都笑话他,他就有些吃不消了,因此对金莲就冷淡了下来。 整个人开始留恋花街柳巷了,也就在今年年初,他在里和一个叫做小翠的姑娘好上了,就生出了要纳妾的想法。可是家里的钱不够,他就想到了去问岳父大人借钱,可是谁知道岳父大人竟然也落魄了,没有钱可借。 无可奈何的他,只有自己回家想办法了。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金莲梳妆台上的那些金银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当年金莲嫁过来的随嫁妆。 于是他就偷偷地偷了这些嫁妆拿去当铺典当,可是当铺却告诉他,这些金银首饰全都是假的,里面都是铁,根本不是真金白银。这下让他懵了,这些金银首饰怎么都是假的呢?要知道,当年金莲嫁过来的时候,岳父家也不穷啊,犯得着用假的金银首饰当嫁妆吗?他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甚至产生了,金莲偷偷拿着这些金银首饰去倒贴小白脸了。 这两年自己不是流连花柳巷吗?她都没有怎么管自己,这八成是因为她也在暗地里养了一个小白脸。 当到这些,他回到家,就将首饰盒当头扑面扔给了金莲,大声责骂起金莲。甚至指责金莲背着他偷汉子,还将金银首饰倒贴给了小白脸。 他不仅骂了金莲一顿,还打了金莲一顿,并且扬言要将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赶回娘家。这使得金莲当时就苦苦抱着钟三少的腿哀求,要求他看着这么多年来,自己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休了她…… 可是在气头上的钟三少哪里听得进去,他当下就告诉了金莲,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里的小翠,要将小翠娶回家里来,至于马金莲……不过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他自然是要休了的。 这些骂人的话十分的伤人,可是钟三少自然不会理会那么多,他转就出门去了花柳巷和花酒了。 “第二天,等小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直直地挂在了房梁上,小人真的没有杀她,小人真的没有杀她,也从未想到她会上吊自尽啊!小人真的没想到她会上吊自尽……当时骂她的话,也是因为心里生气,所以……” “金莲,你原谅我我吧,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没有想过你会死的,没想过啊……” “金莲,你原谅我吧……” 红衣判官看着女鬼说道:“钟马氏金莲,你的死,乃是因为你自己想不开,自己上吊,虽然和你夫君恶言相bī)有所关系,可是他毕竟不是杀你的主凶,他的口舌之罪,他自然有阎王判他拔舌之苦……你就不要留恋这个世间了,回去吧,好好的去投胎吧……” “就因为一箱金银,他就冤枉马金莲偷人,他怎么没想到这些年来,是谁在cāo)持这个家的?这些年来……cāo)持这个家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他竟然这样误会马金莲,竟然想要休了糟糠之妻另取花街柳巷的女子,还害得马金莲想不开,他该死……”女鬼突然间站起来,一脸愤怒地说道,她的话没有说完,手中的匕首已经割断了钟三少的脖子。 红色判官看到死不瞑目的钟三少,不由地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蓝平,你可知道,你这一刀下去,就害得一个才十岁的的女孩子成了孤儿?” 女鬼听完这话,显然愣了一下,她随即将披散的头发拨开,露出了那熟悉的脸,她不是别人,正是蓝平。她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哼了一声说道:“什么十岁的女孩子成为孤儿?” 楚风也将脸上贴着的胡子摘下,然后把上穿的红色官袍也解了下来,望着蓝平说道:“马金莲和这位钟三少的女儿。他们都死了,他们的女儿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这个乱世,这样的孤儿……”想到这里,楚风不由地摇了摇头。 “有这样留恋花街柳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的强!”蓝平毫不介意地说道。 楚风看着蓝平说道:“没有父母的孩子的苦,你是不知道的,尤其是这乱世当中无父无母的孩子……罢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怎么会懂呢!哎……” 看来,自己不能再和这个丫头一同上路了,否则以她那种偏激的格,只怕这一路上遇到负心人,她都会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