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传信

    二更鼓定，府里众人都已是歇息下了。黛玉带着孙mama和林总管俩人，来了东北院外，四顾无人，开了院门，又赶紧合上。此时月色明亮，院子里纤毫可见。林总管轻声道：“柳大人！”随即只见一人跃身而出，定睛看去，此人正是柳湘莲。只见他一身黑衣简装打扮，显得人愈发干练。见到黛玉等人，他微微一笑，转身回房，用火折子点好了蜡烛，放在桌上。黛玉走进房去，孙mama退后两步跟着，林总管则留在门口守着。

    许久未见，柳湘莲面色略有些苍白，笑道：“林姑娘，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这次却是要仰仗姑娘相助了。”黛玉笑道：“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还请柳大哥直言。”柳湘莲道：“我想与宋先生见上一面，但是不能去针线胡同那边。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想到法子和宋先生联系上。”黛玉想了想，“宋先生一般每月初八会去大相国寺待上一日，但有时又不定。到了那时我借着进香的名头坐了车过去，遇上宋先生便与其说上一声。”柳湘莲笑道：“如此甚好。只是这样一来，我担心会牵连上姑娘。还请姑娘务必小心”。黛玉不由心中纳罕：“难道此次宋先生他们遇上了的麻烦不小，使得两人见面如此遮掩。”便道：“柳大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言，我虽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但是送个信传个话什么的，想必也不会引人注意。”

    柳湘莲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低声道“林姑娘不是外人，我和宋先生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些。对着你，我就不必遮掩了。此次冒昧而来。实非万不得已。现今朝廷风云诡异，各方势力暗斗不断，即便是当今圣上有时亦难以制衡。我们虽说是为皇上办事，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暂避锋芒。而今我已不再是应天府尹，乃是一个被罢黜的庶人，缘由就在于薛家的那桩案子。令舅母娘家的王子腾与大皇子相从甚密，在朝中形成一方势力，如今已升迁为九省都检点。想必姑娘也知道，那薛蟠乃王家外甥。他的案子经我之手，被判流徙西北数年，王子腾耿耿于怀。故而一上任便寻隙免去了我的官职，还暗中派人追拿。我虽有防备，然而身边又有细作出现，所做之事被某些人察觉。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不小心遭了他们的道，受了重伤，只能一路东躲西藏，希望能潜行入京。幸而那日被王家的人追杀时，混乱中躲进了林家的船舱，碰见了青松苍柏两人。幸得如夫人搭救，这才顺利进了京。因着细作的事，只怕宋先生那边亦不安全。故而去不得针线胡同。”

    黛玉听得这般，便道：“既然如此，还请柳大哥安心住下，日常一应用度都由林总管亲自打点。他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最是可靠不过。云姨娘那边我也会去嘱咐。少往这边走动，只说这事不可让家下人等知道。林家地处安静。左邻右舍多为达官显贵，想那些人再也猜不到你在这里。只是不知柳大哥的伤势可好些？”柳湘莲笑道：“暂时无碍，只是不能飞檐走壁了，不然我早就趁夜去寻宋先生了。”黛玉深知，做情报工作的，必须得快速隐秘，也就不再和柳湘莲多说，只道明天一早去大相国寺看看，便带了孙mama和林总管离了小院。

    第二日便是初六，黛玉和云姨娘知会了一声，说上次大相国寺的了空和尚，提到点油灯可以为逝者祈福，已送了数十斤油过去，说好了今日过去看看的，再遥祭一下父母。云姨娘最是信佛之人，只是一来刚刚经了舟车劳顿，很是疲倦；二来沈纤秀刚入林府，很多地方不熟悉，这几日自是要多多陪伴她，只得罢了。便嘱咐黛玉多带些家人，亲送到二门，看其登车离去，方才回转。

    此次出门，黛玉将鹦哥留在府中，只带了孙mama和雪雁身边服侍，余下众人多为管事媳妇。到了大相国寺，黛玉先去大殿中烧香拜佛，又许了众人各自就便，独留下孙mama。雪雁本待也要跟着，被黛玉借口留了殿中。摆脱了众人，黛玉带着孙mama一径去寻了空和尚。因其来过几次，又有宋先生说的话，故而了空和尚见了黛玉也不多言，带其往后院而去。

    等到了从前与宋先生见面的那个小院，一同进了厢房，就见宋先生坐了窗下，对着一副棋盘沉思。了空和尚把人带到，便转身离去。宋先生见了黛玉，讶道：“你怎么今日来了这里，可是遇上了什么事？”黛玉道：“没想到今日能够遇见先生，我没什么事。此次过来却是为柳大人传话。”宋先生忙道“可是柳湘莲？”黛玉点头：“正是，他现在我府中，一切安好，只是想见您一面，又不便贸然出府，便托了我来。”

    宋先生听了，捻须颔首道：“他的事情我已知晓些，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此刻待在这里。现在外面不少人在寻我们，我也不便离开寺院，还要烦请林姑娘将其带过来。”黛玉道：“一切听从先生安排，不知先生哪日方便？”“那就三日后吧，到时我会派人暗中接应，你们只需在马车上挂上这个就行”说罢，递上一个青色方胜结。黛玉将东西仔细收好，辞了宋先生。临出院门时，又见上次那带发修行的女子从门前闪身而过。黛玉快走了几步，见那女子已是远去，心中的好奇又增了一分。有心想问几句，只是今日不合时宜，便将那话按在心底，回府去了。

    三日之后，天蒙蒙亮，林总管带着青松苍柏两人接了柳湘莲，从后门驾车直往大相国寺而去。待到用过早膳，黛玉见孙mama进来微微一点头，便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就在这时，候在廊下的媳妇子进来回话道：“姑娘，外院传话进来，说有位姓曾的女先生要见您。”黛玉想了半日，方忆起是探春所说的曾在贾府中教授书画的西席，忙道：“快快请进来。”又对鹦哥道：“快去拿云姨娘上次从南方带回的碧螺春来。”转眼见雪雁立在一旁，便道“去请云姨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