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回家

    后面几天，黛玉所行之处，但凡有丫鬟婆子的地方，都会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着金配玉的事情。更有甚者，有人对宝钗赞不绝口，说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等，不一而足。又有那起子嚼舌的，道湘云虽是侯府出来的小姐，却得仰仗着叔叔婶婶过日子。若不是老太太可怜她，这会子还在自己家里做针线到三更呢，哪里能在这儿充什么小姐。黛玉听这话是越来越不像了，知道荣国府不宜久留，便在晚上众人散去后单独留下来，对贾母道：“外祖母，我离家已有大半个月，有些放心不下，明日想回去看看。”贾母道：“这几日，你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黛玉笑道：“外祖母疼爱我，姊妹们又和善，倒是比在家热闹些。只是家中虽然人少些，还有许多的家事等着我去料理。且父母留下的产业虽然不多，但为人子女，自是要好好的经营。”贾母叹了口气，拉了黛玉的手道：“我知你府中还有你父亲留下来的一个姨娘，自是你回去的好。只是我想着，你到了这边，有我这个老婆子看顾着，外头有你舅舅，又有众多姊妹陪着，不比你们两个独自撑着门户强些。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一样，以后得闲了，必要来这里多住住，多陪陪我这个老婆子。我会时常遣人来接你，到时可一定要来。”黛玉点头应是。贾母摩挲着她的头发，很是不舍，又点了明日跟车的媳妇子，好生叮嘱了几句，方放黛玉回去。

    鸳鸯端了燕窝进来，服侍着贾母吃下，又拿了美人锤过来轻敲着。贾母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只听鸳鸯道：“老太太既不舍得林姑娘，为何还放她回去？不如就在咱们府里住下，也免得老太太日日牵挂着。”贾母微眯着眼，道：“这孩子主意定着呢。只怕姑爷去世前，跟她提过拒了和宝玉结亲的事。你看她来了这几日，何曾在宝玉面前说笑过？到我这里来，也是和姊妹们坐在一处。虽说咱们和史家没有明了定宝玉湘云的亲事，但这么多年接了湘云过来住着，俩家心里都是明白的，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的意思。可是咱们的二太太自做了皇妃娘娘的母亲，心气越发大了。外面传的话我也听说了，她看中娘家的侄女做儿媳妇，却用这种暗地里见不得光的手段。林丫头再在这里住着，我怕这盆子脏水，迟早要泼到她身上。既然已经定了湘云，就不要把她扯进来，等府里这阵子风头过了再接来。”说罢，睁开双目，看向鸳鸯道：“明日你去把林之孝家的找来，悄悄地，我有话要跟她说。”又道天晚了，歇下了。

    第二日，黛玉带着孙mama雪雁鹦哥坐了车回家去，众姊妹送到二门才回来。宝钗依然没有出现，湘云也不知为何没有来。宝玉一早被贾政叫去了书房，回来后听说林姑娘走了，闷闷不乐了一会，也就丢开了手。袭人在一旁看了，抿嘴笑了笑，拿了几个鞋样子，去了湘云那里。原来，袭人原是贾母房里的丫头，湘云来时曾跟着服侍了一段时间，俩人感情很是亲密，还曾说过将来嫁同一个丈夫，日日在一块的傻话。后来袭人被贾母指到宝玉房里，又与宝玉有了那种事情，见宝玉与湘云感情日笃，自是希望这宝二奶奶的位置是湘云坐了，将来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些。这几天传出来的话，她也略听到些，宝姑娘再好，终是后来的，又是二太太那边的。现在来了个林姑娘，长得出尘脱俗，幸好却是对宝玉淡淡的，心里便放下心来。这段时间，借着打络子，描花样子，袭人和湘云常在一处嘀咕，不知说些什么。

    且说黛玉回了自己家，云姨娘早就迎了上来，揽了手细细打量，看是瘦了还是胖了，又问在那边待着可还习惯，似是许久未见一般，惹得黛玉笑了起来，道：“难怪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这去了有大半个月，姨娘可是觉得如同上百年。”云姨娘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就怕国公府门第高规矩大，姑娘又没个长辈带着，住着不自在。”黛玉笑了笑，道：“我不在家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倒没什么大事。只是郝管事来过几次，想见姑娘。”云姨娘道：“我说了等姑娘一回来，马上让人去告诉他一声。”黛玉点头，辞过云姨娘，回房去梳洗换衣。

    下午的时候，郝管事便赶了过来，黛玉在正堂里见了。郝管事道：“姑娘，自打去年起，吃食铺子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京里如今流行北方的口味，南边的清淡味道渐渐不吃香了。咱们要不换个行当。”林家搬进了京城，南边的田庄铺子又全数给了林家族里，再想同往常一样方便地从江南那边拿了新鲜精巧的金饰样子和便宜的锦缎，怕是不能了。银楼和锦缎铺的生意必会受影响，再留着一个不挣钱的吃食铺子，自是不划算。且京中物价昂贵，平日的流水银子都指着这几个铺子出。且长日漫漫，除了管理府中的事情，黛玉觉得没有甚事可做，无聊得很。既然这个吃食铺子不行，不如拿来做点生意，既打发了时间，又能有些进项。考虑到这些，黛玉道：“那郝管事觉得做什么行当好？”郝管事道：“这处铺子周围茶肆书馆林立，来往走动的都是些读书人或喜好风雅的人。因原来经营着南边的吃食，铺子里仿着江南的韵味装饰，也吸引过一些食客。现下换行当，我觉得还是往雅致的方向走较好些。只是不知姑娘有什么打算？”黛玉思索了片刻，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想法，便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不如这样，郝管事成日在外行走，自是比我们在内院的看得更广更远些。这段时日还请郝管事在京中四处走走，有了什么想法再报上来，咱们一起斟酌斟酌。”郝管事应了，连接着几天都在集市上走动，看换个什么行当合适。

    过了几天，郝管事突然使人传信进来，道皇上体恤**嫔妃不能与家人团聚，特开了恩旨，每月逢初二六日嫔妃的家人可进宫觐见，还可回家省亲。有那女儿在宫中的府第，都开始兴兴头地看地画图，准备建省亲别院。一时土木石方，草木盆景等都贵了起来，连着锦绣庄的生意也越发兴隆。因库存的锦缎已是不多，郝管事打算往江南去一趟，再采买些回来。黛玉准了，想着荣国府因着贾元春封妃，必是要建大观园的。原书中贾家为了迎接元春元宵节回家省亲，极尽奢华。这中间大半的银子，只怕就是林家的家财。如今没了自家的大笔银钱，贾家又该如何打算。想到那日船上贾琏的所作所为，为了避开这些麻烦，黛玉决定去庄子上看一看，顺道住一阵子。又见云姨娘自来京城后，就不再掺和家事，日日只在自己房中做着针黹，看着竟似老了许多，便拉上她一起去散散心。府里有林总管在，自是不必担心。林总管又遣了青松苍柏跟上，道俩人都跟着老爷学过一些拳脚，有他们跟着，有什么事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