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死不了
“臭猴子，我，一定要你活着离开这片海域！” 妍冰儿凄然一笑，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纵身一跃，身体径直没入那幽黑深黯的大海中。 “丫头！”身后传来猴王一声凄厉的疾呼，它本能的伸手，却只扯下她裙角的一片绫黄。 它惊愕的瞪大双眸，看着她那熟悉的身姿瞬间被迎头拍来的巨浪吞没，它的脑中，随即空白一片。 它呆呆的趴在竹筏的边沿，双手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底流转的痛楚，使得它原本就清秀的脸庞突兀得格外的瘦削，看起来又是那般的落寞，萧瑟。 像是有一千只利爪在狠狠的撕裂着它的心，又像是一簇簇烈焰，在心间滚动焚烧，胸口传来一阵闷涨，一股热流迅猛窜上喉间，随即，猴王的胸前便已洒满点点红艳，犹如妖娆盛开的花。 顾不上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的岌岌可危，更顾不上思虑自己的弱点便是水性不佳，猴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只就一个纵身，朝着妍冰儿沉没的地方便一头扎了去…… 夜风呼啸着肆虐海面，掀起的怒涛震天撼地，仿佛千军万马横冲直闯，铮铮铁蹄踏碎了一切！ 置身在这跌宕起伏的冰冷浪涛中，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窒息、死亡的压迫感愈来愈重。 猴王已记不清自己在海水中沉沦了多久，始终找不到那个傻傻的笨丫头！先前吸进的那口气早已不够用，猴王探出水面，伸手拂了把脸上的水花，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下…… 纵使上天下地，它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便是，寻她、寻她、寻她！ 它定要问问她，那么洒脱淡定的一人，何般如此的犯傻？ 被猴王捞起抱回竹筏上时，妍冰儿的精神是模糊的，身体经了海水的浸泡，有些许的脱皮，尤其是伤口的地方，更像是撒了一把盐，生辣辣的疼痛。 她不知是冻醒的，还是痛醒的，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竹筏上。 这条寄托着他们生死的小竹筏，是由十几根粗细不一的竹子所做而成，那稳固在竹子间的绳子，经了海浪一野蛮的碰撞，一端早已松散开来。 松散开的那端，已然漫上了海水，即使是四平八稳构造精细的大船，经了这样的摧残，也是凶多吉少。 更何况这样的一叶小筏呢？ 之前尴尬的压在它声，并意外的将自己少女的初吻奉上的那个刹然，她的视线便已留意到了那个危险的信号。 这脆弱的竹筏少了她的负担，许是能为它的生还增添一些筹码，所以，毫不迟疑，她选择了速速离去。 却没想，自己竟再次被它寻到，呵呵，这臭猴子，真是执拗。 “臭丫头，你以为这样牺牲自己便能保全我么？你真是傻得可以！”它将她抱在怀中，盯着她的脸，暗哑着的嗓音在她头顶上空低低道。 它的指间依旧紧紧拽着那片绫黄，清澈的眸子早已黯然无底，重重水雾罩上了它的睫，化成点滴晶莹，却盘旋着始终不肯落下。 感觉着怀中单薄的她，微微轻颤的身躯传来彻骨的寒，猴王眉眼紧拧，手臂一紧，将她更深的裹进了自己的怀中。 对着手中那片绫黄，猴王心中的忐忑，后怕，惶恐，自责，统统涌上心头。这东西，险些成了她留给它最后的一丝念想了，它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而此刻，它的心，竟因这份后怕而剧烈的搏动…… 月亮依旧被滚压压的乌云所淹没，四周已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所幸，风浪的势头却已渐渐减弱，小竹筏终于从浪尖上落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在迷宫般的海面上随波逐流。 生死，依旧是悬之一线。 蜷缩在猴王怀里的妍冰儿，终于缓缓回过了一口气，手脚虽依旧冰凉，但身体却有了温度。 她虽看不清它脸上的表情，但从它略有责备的话语中，她依能清晰感觉到它在说这些话时，它的神情是温柔的，宠溺的。 妍冰儿蜷在猴王的怀中，唇角微勾，哑然失笑。 这般宠溺的责备，自己前世几时得到过？想不到，而今又在一只猴子身上找到了。 只一刹那，妍冰儿眼眶便微微泛红，这善良的猴王，真是一个值得相交的生死知己啊！自己的那一跳，当真值！ 但一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意外的送给了它，妍冰儿心里仍不自觉的涌起一股失落。也许，这是少女与生俱来的自私在作祟，性命她可以为它不要，可是，初吻却是她最吝啬的宝贝。 以前总幻想着将自己最矜持的第一个吻，赠给那相濡以沫的良人！ 而今夜，在这茫茫大海上，她却笨拙的挥霍掉了，心下的失落，不止为那个吻，而是为着那颗少女纷落的心。 如果，它不是一只猴子，也许她心里的莫名失落会好一点。可是，错不在它，它是无辜的。 指不定，她也无意间夺了它的初吻也说不定。可一细想，这清朗俊秀的猴王，该是何等的祸害母猴们的心啊，它的初吻？只怕，它早已洞悉情事了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大毛二毛那两只母猴的身影，妍冰儿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妍冰儿来不及为自己的这个荒唐推测汗颜，紧接着下颚便被一道力度托起，愕然的抬眸，却是猴王修长的手指。 月亮不知何时竟悄然从云层中挣扎出了一弯弧形，四周的光线依旧很暗淡，但仅在咫尺的猴王的神情，她却足以尽收帘底。 自跟它相识以来，她见到过猴王许许多多不同的神情，霸气十足的，顽劣搞怪的，风趣幽默的，悲哀沉痛的，岔然愤恨的，温柔体贴的……但是，此时此刻，它凝视着她的时候，眉梢眼底流转的那抹飘渺神情，却是叫她前所未见的。 找不到最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猴王此时的神情，它的目光如春水般缓缓拂过她的面，它清俊眉眼间涌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霸道执拗却又缠绵缱倦，铿锵笃定却又不失温柔体贴。 满满的是掩饰不住的欣赏，落落的是毫不遮掩的爱慕，深深的是溺到骨子里去了一汪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