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又逼银钱【一更来了】
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一直咬牙旁观的赵明礼楞了一下,随即心里邪火腾腾就上来了。 赵李氏下意识地往老二看了一眼,也没做多想。可这举动落在陈氏眼中,就想到两个字:“坏了。”立时偷偷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挽住两个儿子,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份支撑着的勇气。 赵老大看着赵明礼,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的笑:“二弟你也是衙门里头出来的,那衙门里头的油水,啧啧……咱施州的,可就不少了,你在成都府,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吧?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五十几两,对你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何况你还有个好媳妇儿呢!哪儿像我?” 一边说着,一边厌恶地扭头看了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王氏一眼:“败家娘们儿,平日里也就罢了,有点儿事也指望不上!” 赵明礼虽说迂腐,又不是傻的,哪里听不出来赵老大从头到尾都在谋算着自己?胸口冰凉,头上却是火热,嘿嘿笑了一声答道:“既然大哥都开了口,说到我这头上来了,我倒有几句话请教大哥。” 他顿了顿,见赵老大点头犹如鸡啄米,这才问道:“离家八年,我在成都府领了六年薪俸,三十两银子罢了,每年倒要往家捎带二十五两,这且不计了。就是今年家来,信也送了,银子也是足足三十两捎带回来的,可娘只收到十两,银子呢?我背井离乡,一家大小都要过活,难道我这里几张嘴都是石头,不吃不喝的?岳父家有钱不假。可你觉得我是那仰人鼻息的?” 没料到他径自把话挑明,赵老大一时倒不知如何作答,旁边赵老三也闷声闷气地开了口:“大哥,往年跟税吏衙差都是你打交道,你说衙门里头的规矩算丁,大郎二郎算半丁。婆娘们也算半丁。今年若不是借二哥的光免这税赋,我还不知道孩子婆娘都不算丁哩。这许多年,白瞎了多少粮食啊?” 新帐旧账的一齐揭了出来,赵李氏刻意忽略的。被老大糊弄的伤口血淋淋地被揭了起来,气得她说不出话,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只听喉咙里头“咕嘟”作响,显然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兄弟几个慌了,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女人们烧茶的端水的,五郎被这手忙脚乱的场景吓得哭喊起来,屋里头乱成一团。 赵老大强憋出怒气来高声吼道:“你们这是作甚!啊?想要把老娘逼死啊!”话音刚落,赵李氏一个巴掌落到他脸上,可惜此刻赵李氏胸口疼得厉害,并没有多大气力,连个声都没有。 闹到这个份儿上。这事今天是没法掰扯了。 天色已是黑了,府城门也落了钥。这村里也没有精通医术的人,众人只好伺候赵李氏喝了两口水,将她扶到床上躺了。 将就着拾掇了一桌晚饭,一家人睡也没有心思吃,囫囵吞了点儿便各自睡了。赵老大倒是心情好,跟他那没心没肺的婆娘对坐着吃得欢快。完了还端着架子,剔着牙道:“刘家的,快些收拾了给老爷我泡杯茶来!” 刘mama暗啐了一口,就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也不理他,将桌子收拾了便烧水服侍天赐等睡下,随即绕过堂屋带着小小自去睡了。 这状况,小小也跟着不好受。这事一日不解决,便一日不得安宁。不说旁的,那谢老三隔三岔五来闹上一通,谁能受得了?赵老大打二房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有没有猫腻还是两说,可今儿老太婆的态度颇值得玩味,难道她也是打着二房银钱的主意? 想起这个,小小便觉得奇怪,好像老太婆早就知道老大私藏银子的事情了,可是一直都没做出什么反应。倒是对奉献最大的二房一直特别苛刻,这心也太偏了些吧? 不过这也是想想罢了,翻过年,自己也不过六岁,能顶个什么事?不过想到马上开春了,心里还是有些兴奋。 上次何七爷给的那玩物,正是这个时代没有见过的农作物——辣椒。开了春,将辣椒籽种上,就可以有很多辣椒吃了。小半年没吃辣了,挺怀念那味道的。若是有那机会,还能给自己带来银钱不是? 将那已经干枯的辣椒拿出来看了一遍,小小安心地睡了。梦里,她种了好多辣椒,卖了好多银钱,离赵家人远远的,吃着大米饭,穿着漂亮衣裳,真是美死啦! 第二日起来,刘mama便问:“昨日做什么梦了?咯咯咯的,笑了老半天。” “呵呵,不记得了。不过大概是好梦吧!”小小挠挠乱糟糟的头发答道。 “唉,这好日子也只能梦里过过罢了……”刘mama叹了一声,满心无奈地起身做事去了。 饶是心中百般不痛快,赵明礼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往蒙学去了。收了乡邻的束脩,怎么能丢下学生不管?有事耽搁一天也就罢了,可这事在赵明礼看来,实在是羞耻得很,又怎么可能为这事抛下蒙学不理会? 小小帮着刘mama拾掇好了出门的时候,大郎二郎也背着筐子出门了。现在天渐渐冷了,猪草没得打,可柴还是要拾的,多少能减轻些负担。 今儿早饭赵李氏也没有起来吃,她身体倒是没甚大碍,就是没有精神,整个人恹恹地。不过也是,搁谁家摊上这事心里都不舒坦,没给气出个好歹来都是造化。赵老大也还没起床,他倒是睡得好,真可幸得他是个没心没肺的。 陈氏脸色也不好看,看样子昨天跟赵明礼商量了一夜,眼下带着青黑。小小本想趁着刘mama跟她说话的机会听听他们昨日都是怎么商量的,可是刘mama叫她去蒙学,也不好不去。坐在老谭村长家的火屋里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大家子人,谁也不肯理谁,待得赵李氏在床上躺了两日起来时,这屋子里头的气氛比外头还冷。 过两日税吏就要过来过称收税了,谢老三让人给赵老大带了个话,把他急得就跟锅底上的蚂蚁似的。人谢老三可说了,要在衙门里头文书上做手脚,怎么也得有个时间吧?这谭家坝村的税若是收过了,还改文书作甚?
因此催着赵老大一定得在两日之内弄好,并且尽快上府城里头把事给办了。 赵老大不是不想背着家里人行事,可是粮食都让老太婆藏在东厢房的阁楼上头,钥匙只挂在赵李氏腰上。若是改了文书,赵家也得跟着纳粮,不经赵李氏的手,这粮食怎么取得出来? 所以这日吃着晚饭,眼看赵明礼吃完了筷子一丢,他赶紧开口拦道:“二弟,也几天了,你可曾想出法子来?” 赵明礼抬腿欲走,闻言回头冷冷说了句:“你欠下的债,与我何干?” 赵老大何时见过他这态度,虽然不悦,好歹此时有求与他,要过这明路不说,那本钱银子还得往他身上挤呢,因此陪着笑脸道:“二弟啊,你这是哪里话,我们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你不帮我,难道看着哥哥我去死吗?再说了,那借据你可也签了字的,本就有你一份哩。” 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瞧他老娘,赵李氏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靠在桌上吃着饭,根本不去理会。 见她不说话,赵老大便当做老娘默许自己这样做了,上前一步去拉赵明礼的袖子:“二弟,好歹拉哥哥这一把。这一辈子也就求你这一件事了,你若不答应……” “我若不答应,你待如何?”赵明礼一把扯回袖子,盯着赵老大恨不能在他脸上戳出两个血洞子来:“借据我签了字不假,那银子是你使了,还是我使了?凭什么着落到我的头上?不错,我作保保了你,早知道就不下笔,随便你怎么都行。若是要我这保人出钱,那就等你死了再说这话罢!” “啪”一声惊醒了瞠目结舌的众人,莫说是往日跟赵明礼不熟的小李氏,就是朝夕相处的陈氏,几年夫妻也没见过赵明礼这副断情决意的模样。再听一声脆响,原是要死不活的赵李氏来了精神,随手砸了饭碗,直直地端坐着,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说出来的话也像刀子似的刺人:“赵明礼你个狗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眼见你大哥要叫人逼死了,你老娘要叫人逼死了,你还是这副模样?你还是个秀才?我呸,狗屁秀才,做的什么学问,都做到狗肚子里头去了!活该你叫人赶出成都府,夹着尾巴跟狗似的往回跑。有这本事,你莫回我这赵家老宅啊!你怎么不死在外头算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你都不帮把手,你是想让赵家断子绝孙是吧?” 听见外头砸了碗,后厨里头刘管事就跟刘mama使了个眼色,小小便牵着刘mama的衣襟,悄悄挪到门边往堂屋里头瞧,再听到赵李氏这一番话流水似的就出来了,饶是见识了多次赵李氏的“不讲理赵家道理”,刘mama跟小小两个还是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这,这不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