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交易
王mama一大早上冒雨匆匆进高府,就听得王素雪的一通报怨。 此前薛素纨改名换姓入高府,很是费了一番折腾。高家要面子必不会抬进个曾坏过儿子名声的女人,所以到末了高维纳的妾也就成了个王家寡妇带着的弱女。 薛素纨可以放了身段管着王mama喊娘,高夫人却不会想要个奴仆出身的亲戚。 因王素雪被一顶小轿抬进高家,也就在高府附近不远住下的王mama要想见她反而不再便利,作为奴仆可贴身伺候,可是当上小妾的娘却在没得到高夫人或是周曼音的恩准,根本没法上门。 王mama急急赶来听到王素雪说的先是关于高维这几日不仅总留在曼音房里,昨晚还发怒吼骂她的抱怨,再三追问了原因,才说到高维正妻周氏家里来了亲戚,二房的周慎和五房的周曼音。 不管是做薛素纨还是成了王素雪,这女子的聪明劲儿总是被那点意图掐尖儿的小心思左右着,何况现又成了个更容易多疑的孕妇。 王mama好脾气地开解了半日,高夫人院里又传来了瑾哥儿发病的消息…… 这么一茬接一茬地折腾下来,心中存下心思的王mama一见高维来了,而且对着王素雪依旧亲昵,自然想离开高府回去细理各种信息。 王mama恭敬有加的告辞才出口,高维也跟着起身笑道“晚上正有朋友请我赴宴,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一道出去且顺路送送mama。” 家中端架拿势的爷们儿亲自相送,这是给足了妾室及她家人的面子,王素雪自然欢喜非常地应了。 雨收云稠,天色比起往日来要阴沉了许多。马车的车轮辗过还铺着层水皮子的青石道,滚滚向前。 被强邀同车的王mama,目运余光看了看从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高维,心中渐起忐忑,斟酌着开了。道:“少爷,雨已住了。老奴在前面巷口下车走上两步就好。” 高维没应声,而马车也没停,倒是更走得远了。 “少爷!别耽误了您的要事……” “我若有事,也不过是跟mama您好好谈谈。” 夜阑,风清,说是赴着友宴的高维只对着盏残灯,几碟小菜,还有对面一个面目寡淡无味到极至的老妇人。 但总比对着年轻貌美却无法深谈的女子好。 高维屏退了送来饭食的从人,正对了王mama。也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道:“王mama,瑾哥儿不是我的亲生骨rou吧?” 王mama目中寒光一闪,低头言道:“高少爷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哪儿有人这样埋汰着自家亲儿!” “于文宗朝得了爵位的广恩侯张家,自张绍雄在和州死后再无成年的男丁支应门户。张家之败始于六七十年起嫡支的癫病病根,能平平安安长大的男女也一样会又生出犯病的儿孙,因此与其他勋贵人家结亲困难。” 高维看看终于保持不住平静面容的王mama继续道:“张家能在孝宗朝了再起之象,除了老广恩侯刻意培养出的庶孙张绍雄没病没灾地活到了成年,被送进宫伺候了孝宗皇帝的张太妃也居功至伟。传闻中张太妃也颇受当今爱重。mama应当也知道原因吧?” “因为张太妃在幼年时就被喂了秘药,绝了生育之念却增姿添色。”。王mama终于开口说道:“对上只说因为张家有着祖传之病才将女儿如此调养了呈于御前。” 成熟妩媚诱人遐想的丰腴身形,配着从十六岁起就驻停不老的纯真的容颜,还有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生下龙子的天生缺陷。后宫的任何女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明晃晃的玩物起了嫉妒之心,而好色的今上敢于从张太妃开始秽乱后宫,也是拿准了这一点。 张惜惜是天香苑近十几年最好的作品,即便王mama并没亲自参与调训。但对过程是烂熟于心的。 也是从老广恩侯狠心将年幼的张惜惜送出天香苑的幕后主人以换张绍雄的前程开始,原本比只能调教着贫女伎者的善香教更高端但发展更慢的天香苑才有了起色。 与张惜惜相类,天香苑的诸女虽都出自官宦书香,但每一个都有被家中放弃了来换取更多利益的原因。 而散入各家里多作了良妾宠滕的这些女子牵起了更大的利益网。 明人面前,暗话少说。 王mama打量了下脸色如常的高维。暗赞了下年轻男人的成长,轻声道:“老奴并不晓得瑾哥儿是否张家骨rou,就连薛素纨本人也不晓得。” “果然如此!”对面男人的嘴角翘了起来,尽显了然。 “少爷是从柳叶那儿知道的吧?”就算曾是一条船上的主仆,当柳叶成了通房,与曾经的主子有了利益冲突自然也就有了卖主的意愿。 这一点,王mama一想就通。 所以她见高维默认,就直接问道:“少爷想要怎么处置了薛素纨娘俩?” “处置她们做什么?你们应当背后有靠,也有心往我身边放人,没了薛素纨,也照旧有了王素雪。再处置了她,估计姓李的姓张的自然还会现了来。” 王mama听着,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望向了高维。现下,她敢肯定对面的男人并不是在兴师问罪。 高维大笑道:“既然与mama开诚布公,我也就直说不必再用那些个女人在中间折腾着,若要合作,mama若有权限不妨直接跟我讲了条件。” 人生急流,已在懵懂无知时行到了险滩上,不想沉船毁舟,就得在无可奈何中多抓些主动。 王mama同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相应。 她不相信信诺誓言,但却信着利益相通。高维有着比之张绍雄更好的起点本钱,也更年轻健康,若得上扶持,应当可以走得更远。 静夜秉烛相谈,一个俊秀贵公子,一个面目普通的老妪,竟然也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十分投契…… 离了王mama住的小巷,高维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吩咐车马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缓行着,散着酒意,也散着郁结在心的恨恼。 与王mama以及她背后的贵人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高维知道得清楚,但还是主动地跳了下去。 “不与她们一道又如何?估计一切错都记在了我头上了。不继续错下去,是自己没命。”没了和王mama讨价还价时的意气飞扬,摊在车里的高维又一次地自嘲而笑。
开始怀疑薛素纨背后有人是在长兄高绩出事之后。 那一天,自己本是要和高绩一道去陪着途经夏口的贺鸣,可却被薛素纨痴缠着分不开身。 遇匪袭击中死去的贺鸣不算,单讲高绩的受伤,得益者除了他这个高家次子,就是得以把孩子送进高家的薛素纨。 母亲也许还蒙在鼓里,但那日从郊外接回血染一身的兄长时,父亲瞪着自己的眼神就已寒冷如冰。 如果不是除了自己,高家没再有第二个儿子,父亲高恭估计会象周老太爷料理周柏一样收拾了自己。 明明那时即便有不忿着长兄的念头但还没有行动的自己,已然被动地成了弑兄之人。 弃子留孙!即使高恭暗地诟病着周老太爷的处事之法,但高维相信若大难临时,就象用滔滔沱江水隔断一切不完美一样,父亲说不准会带着长子长孙弃了自己离开。 在高维感慨万千地徘徊街头之时,刚直接与他牵上线的王mama也正拧眉,想着年轻男人提出的第一个合作请求。 “我想留下周曼云,要活的。” 活生生的女人被留下做什么,王mama脑子一转就能想到许多可能。 但周曼云并不好留。 上一次,高维走明,天香走暗,虽未正式合作,但也算是按着信报掐点配合得极到好处。 可是,要留的萧家子还是走脱回了云州。 那个在清远下毒毒了郭景成的小鱼姑娘,曾见过那位小鱼真容的贺鸣死了,可是他身边随侍的仆人有给天香提过供词,说是与用来通缉云锦帆红姑的曼云画像极象。 而刚才高维也说了周曼云自小跟着个假道士习医,应当也是会用药的。 如果小鱼与周曼云合而为一,真身周曼云是会用毒得倒也说得过去。 留一个普通女子的手法和留毒女的要截然不同…… 第二天的清早,周曼音依旧如往昔一样早早地到了婆婆的房里伺候着。 挑帘进门,却看见平日这时绝不会见到的长嫂杨氏正在黄氏面前杵着,象着根立了许久的木桩子。 杨氏被黄氏专门唤了来的,教训着她的为母不慈。 而还有些虚弱的胖娃娃正趴在黄氏的怀里,可怜兮兮地吧嗒着大眼直盯着曼音。 若是平常,看到他露出这副样儿,曼音总会上前抱抱。但在此刻,这孩子却让她一下想到了同样会装着娇样的王素雪。 曼音笑着错开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孩子渴求的眸光。 伺候婆婆用完餐,强撑了半响儿的曼音立即逃也似的离开了主院上房。 走在小径之上,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儿急急追上的脚步。 再接着是杨氏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看你这样儿,也知道这孽种是那贱人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