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府（三）
帘子撩开，打头进来的是一身紫袍的云泽，周身就只在腰上挂了一枚五蝙石榴荷包。随后进来的两名在交谈的男子，则是董鄂七十和董鄂彭春。看那彭春，五十来岁了，华发已生，但依然迈着沉稳的步伐，身躯凛凛。 关佳氏和纳喇氏一看到他们进来，忙迎了上去。芸兮姐妹，也纷纷起身问安。 云泽跪在老太太身前，磕头拜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端砚后，喜得眉开眼笑。 董鄂七十向老太太请安后，看到妻子身后站了一名不认识的丫鬟，遂疑惑得看着纳喇氏。 纳喇氏微不可觉得摇摇头，又指了指炕边。 董鄂七十眼神一黯，轻声叹气。才走了一个宋姨娘，如今老太太又送来一个，倒是好大的心意啊。 一旁炕上，老太太拉着云泽说话，问：“可曾上学了，请了什么先生，平日功课紧不紧。” 云泽倒是一字一句的回答了：“上学了，年前阿玛请了顾先生来家里，如今已经学了一个多月了，功课倒是不紧的。” 老太太笑着点头，直说别太辛苦，注意身体，功课紧就放放。 云泽只是点头，心中作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有丫鬟进屋问关佳氏，是否要准备午膳了。 关佳氏听后，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问了时辰，点头：“就摆在外面的厅子里吧，咱们娘几个就在这屋吃，也不用出去，隔着帘子还能听听外屋的热闹。 众人纷纷说老太太想得周到，丫鬟仆妇自去忙着。 饭毕，董鄂七十带着妻女，准备回府。芸兮这时才有机会看到两位堂哥，云飞长得象他阿玛，看着也沉稳；至于另一位云成堂哥则偏像于关佳氏，性格相较哥哥活泼些，吃饭时隔着帘子都能听到他的说话声。 关佳氏带着人亲自把纳喇氏母女送到二门，带着歉意的笑说：“原本该留你们住一晚才是的，只是我娘家侄女明日要出门子。禀了老太太，晚一点，我就要带了云蕊和云成兄弟去他们舅舅家。如今也只能让你们回去了。”又让下人搬来一些绸缎和几个装了年礼的匣子，放到马车上。 “嫂子只管回去，我自省的，况且府中还有些琐事，原也是要回去的。”纳喇氏又笑着指了指跟着的冬墨：“这次来已经连吃带拿还送了人，若再住着，明日这府上的家当都快要全送给我们了。我们还是跟着老爷回府去的好。” 看到冬墨安静的站在一边，关佳氏笑笑：“也是老太太心意，只管收了去。” 目送纳喇氏一行人上车离开，关佳氏又走回到右罩间。 “已经走了？”老太太靠坐在高炕上，面无表情的问。 刘嬷嬷见状，马上带人退出去。 见到人都出去了，关佳氏才说：“已经走了。” 老太太点头，示意知道了。 关佳氏沏了一杯茶，端给老太太，坐在低炕上：“额娘......” 话未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明日你侄女出门子，芸蕊这丫头就别去了，只带一份礼过去就行了。” 关佳氏诧异的说：“怎么突然......” 老太太想到今天芸蕊和芸兮的表现，烦躁的说：“蕊儿若是问起，你就说教养嬷嬷给他安排的课程太紧。让她专心学习礼节规矩，准备后年的备选吧。那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关佳氏虽不解，但也只得应下，准备等一下回去告诉女儿。 “那姑娘是个不简单的。”老太太揉了揉绷着的太阳xue，疲惫的说：“虽然还是有些稚嫩和矛盾，但等她成大后，绝对不容小窥。” “额娘，指的是...芸兮...可她才刚满五岁，甚至不到五岁。”关佳氏更加惊讶。 “就是才五岁，才不简单。你看到哪家的姑娘只学了几天的字，就能把十来个成语连成一句逗趣的吉祥话。逗趣。。倒还的确解了她额娘的尴尬。” 关佳氏赔笑说：“我原以为那只是孩子的小机灵。还是老太太看得比我们准，怪道老太太还给了那镯子……”那冰翡翠贵妃镯原是一对的，还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之物。因喜爱孙女芸蕊，就送了一只给她，另一只便是今日送给了芸兮。” “那芸兮也是要选秀的，以她现在的年纪和聪慧，以后也定不差的。本想着让芸蕊与她亲近一些，说不定能成为她的助力。只是今日看来，还是不够沉稳，还需要教导一番。后年芸蕊就要选秀了，目前有几位适龄的阿哥，以我们府的情况，哼……”老太太本已有些疲倦的眼睛，发出炽热的光芒。 关佳氏想到自家女儿，笑着说：“平日里我们都是按着那个标准教养蕊儿的，想来也不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媳妇也打听过，如今适龄的大家小姐也只有几位能及得上姐儿。” 老太太听着精神些：“听闻那四福晋，颇富有才情，且端庄大气。” “倒是听过一些，不然也不会早早得指给了四阿哥。但咱们的姑娘也是不差的，日后必定会有好结果。”关佳氏想到自己老爷虽在三十一年被降级留用，但是凭着之前的战功，想来到时也不会有问题。 老太太点点头：“如今只让教养嬷嬷再用心些，如若不好，再换几个就是了。你也去吧，记得和蕊儿说声。” 关佳氏应声出去了。 …… 另一头，纳喇氏回了府，唤了芸兮坐在身边，才让人叫了那冬墨过来。仔细看了看，倒是生的端庄靓丽。 “奴婢拜见太太、姑娘。”冬墨恭敬的低头请安。 纳喇氏笑着问道：“今年几岁了，原是叫什么名，家里是什么营生。平日在老太太那边都是做什么的。” 冬墨的声音不大不小，缓缓地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今年十四岁，家里是庄户，因奴婢出生时下了雪，父亲就叫了小雪。进了府后，老太太让改了叫做冬墨，因奴婢愚笨，平日不怎么爱说话，老太太也就只让在屋里做做针线活，倒是没能像其他姐妹那样近身服侍老太太。” 这话里倒是透了很多讯息出来，芸兮坐在塌上抬头看到她低垂的眼眸，沉静而又平和。心思一转就拉着纳喇氏撒娇：“额娘，兮儿喜欢这漂漂jiejie，你把她给我吧。” 纳喇氏一怔，虽然老爷说不用放在身边，只找一处地把老太太赏的人安置就行。但也没打算放在姐儿身边，毕竟那事也没过多久。 芸兮见纳喇氏没反应，直接抬头询问静立一旁的冬墨：“你是愿意伺候我阿玛，还是去我房里做丫鬟啊。” “你这孩子，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再说冬墨可是老太太送来……”纳喇氏正要继续说。 一直不出声的冬墨突然开口道：“老太太让奴婢来府里伺候老爷，照看姑娘。想来老爷和太太都是疼爱姑娘的，奴婢去了姑娘房里，老太太也定然会高兴的。” 芸兮一听，果然不出所料：“那你以后就跟着姑娘我吧。只要伺候好姑娘我就等于是伺候好老爷和夫人了。” 话到了这里，纳喇氏又怎么会驳了女儿的心意，也就笑着说：“那你就跟着姑娘吧，伺候好姑娘的话，老爷和我都会重重有赏。” 冬墨点头应下。 芸兮眼珠一转，又接着说：“虽然都是董鄂府，但既然跟了我，以后就唤做冬雪吧，正好和额娘身边的春雨对应，也全了你本名中的的雪字。” 冬雪忙跪下磕头道：“奴婢冬雪，谢谢姑娘赐名，以后定然全心伺候。” 纳喇氏叫了声起，赏了几匹衣料和银簪子，又示意墨书带她去芸兮院子。 冬雪出了正院，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地笑了。 见墨书在一旁等待，冬墨歉意的说：“麻烦jiejie带路了。” 墨书笑着边走边说：“也不是什么事，你也不需要如此小心。我们姑娘是顶顶好的性子，以后你就知道了。屋里现在也就有两名贴身丫鬟和奶嬷嬷，你去了倒正好凑了双数。” 很快走到院门口。 迎面，翠珠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墨书就笑着说：“墨书jiejie怎么来了，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又看到身后提着包袱的冬墨，疑惑地问：“这位jiejie是。。。。。。” 墨书笑道：“这是你冬雪jiejie，今个开始也在姑娘屋里伺候。可不许欺负人家。。。” 说话间，青书也走了出来，看到冬雪楞了一下，又抬头叫墨书：“jiejie怎么不进屋里坐，这个是冬墨jiejie吧，翠珠还不帮着提了包袱去。” 翠珠“哎”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 冬墨看着翠珠的身量，只递了一个小点的包袱：“谢谢meimei了。” “冬墨jiejie叫她翠珠就行了，我叫青书，想来jiejie也是知道了。除了我们两个，屋里还有夏嬷嬷，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青书笑着说：“我们这空的屋子还有几间，jiejie如今先跟着翠珠去挑一间歇下。， 冬雪虽然比青书大，但想起在老太太那看到青书的表现，并转头对墨书说：“谢谢jiejie送我来，meimei如今刚来，就先去安顿，下次定好好谢谢jiejie。”说完，便跟了翠珠去。 青书见冬雪走开，便拉着墨书走到一旁：“怎么到了我们这，不是那边送给。。。。。。” 墨书笑着说：“是你家姑娘自己要了的。夫人本来没有答应，只姑娘直接问人家愿意去老爷屋里还是伺候她。她倒是个有心气的，直说老太太让他来伺候老爷夫人，照看姑娘。想来去姑娘屋里，也是可以的。所以我才送了她过来。” 想了想又说：“瞧她也是有主意的人，去了姑娘屋里。你可得注意些。” 青书笑道：“有主意也不是什么坏事，谁心里没点事呢。你也知道姑娘不爱让夏嬷嬷伺候，只说被人管着不舒服。我和翠珠又还小，如今她来了，我们也省心点。姑娘是个好的，只要她不笨，呆久了自然会向着姑娘。” 墨书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进去看看吧。太太应该会留姑娘吃晚膳，你们到时候再去正院就好。” 青书见墨书已走的远远得，才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