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那朱县令的到来，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在整个柳家边掀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久久都无法平息。

    在柳家边村民的眼里，柳爷爷不过是个不事生产的好命人，年轻的时候有个好娘，娘去后老婆也是个能干的，眼看着老了，两个儿子也是孝顺人，他这一辈子，旁的人羡慕的很，虽因往事，或多或少有些看不上柳爷爷，但也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内心里是如何的羡慕嫉妒。

    这不，一早，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就分别被柳大奶奶跟柳二奶奶赶着去了柳奶奶家，这会儿，柳爷爷正在漱口，见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来，皱了皱眉，将嘴里的盐水吐出来，又喝了口白水，在喉咙口腔里来了几个回合后，吐了出来，又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嘴角边的水渍，道“大哥二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吃了吃了，三弟不用cao心。”大爷爷笑道。

    柳爷爷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柳奶奶已经将早膳准备好，全部放在小桌子上，热腾腾的rou包子配着桂圆稀饭，碟子里还有一些自家做的萝卜干，烂腌菜以及豆瓣酱。

    柳奶奶见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来了，忙搬了椅子让他们坐下，热情的乘了稀饭，又加了rou包放碗里，劝着二人吃。如此，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

    “三弟，昨日那人可是什么来头，竟是由衙役抬着轿子过来的，啧啧，莫不是什么大官吧。三弟，你这瞒得可真紧，竟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咋不早说呢。”柳大爷爷用筷子挑了些豆瓣酱，而后在烫饭碗了搅了几圈，这老三媳妇煮的稀饭甜的很，还是放些酱板的好。

    柳二爷爷咬了一大口rou包子，睁大着眼睛看着柳爷爷。老三真是好本事，竟然认识这么个大官，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这样，当年也不用白吃那么多苦。不过老三真是个好命的，什么好事都弄在他头上。

    柳爷爷皱了皱眉，这事，他真是有苦说不出，那朱健可不是什么好人，那朱四更是谋得他的家产，这事儿，说出去，又是一番事端，事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想了想，只道“大哥二哥怕是想左了。我跟朱兄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他身份高贵，岂是我这种人能攀的上的。”

    坐在灶洞门口的芸娘，听此，吃着稀饭的筷子一顿，心漏跳一拍，她昨个因为这事，乐和的一整夜都没合眼，还想着待那官老爷下次来的时候，就把剪纸给他看看，这好日子，喜事啥的，贴些纸花，岂不更喜庆。

    柳雨馨坐在小板凳上，抬眼看了看柳爷爷苦闷的眼神，为难的表情，默默低下头吃了个红枣，这枣子还是的去年自家枣子树上结的，奶奶全部打了下来，而后洗洗，晒晒，专门留下来冬日煮稀饭吃的。将枣核慢慢吐出来，柳雨馨不由想到昨日那官老爷的态度，看情况，这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若真是什么知己好友，也不会带着衙役过来，这般高调张扬，一副显摆的模样。

    听大爷爷跟二爷爷，你一言我一语，柳雨馨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这农家，啥都好，就这点不好，一个人有点关系或者出人投地了，其余亲戚恨不得都沾点光才好。

    殊不知，靠山山倒，靠水水枯。

    “三弟，咱们可是亲兄弟，当年你出了那些事，家里的田地铺子都被你给弄了，咱们做兄弟的都没个二话，更没给你摆过脸子，如今，你这得了势，也不能忘了咱们兄弟才是。虽说你的几个侄儿没啥本事，也不通什么文墨，考场上帮上忙，但官老爷门路多，给你几个侄儿弄进去做个衙役也是好的啊，到时候，你不也有面子不是。”柳大爷爷将柳大奶奶事先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他这三弟莫不是想把他们两家甩开不成，哼，这可是没门的事儿，当年为了他，吃了那么些苦，如今不讨点回来，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柳雨馨听柳大爷爷说什么考场，想了想，莫不是以为爷爷会求那什么官老爷在大伯科举上下功夫吧。这，倒真是能想。

    “大哥，二哥，有的事，弟弟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我跟那朱老爷，的确是泛泛之交，点头之情，怕是没那么大面子给几个侄儿找好的活计，就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也是不敢奢望的，再者，几个侄子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好好干，总有出路的。”柳爷爷有些疲惫道。

    今日大哥跟二哥说了这么些话，怕是比那几年加起来的总和还多，他一时还真是难以适应。这会儿说的口都干了，两位哥哥还是不信任他，心里更是累。

    若是可以，他还不希望几个侄儿好好的，一家人，哪分那么些你我，只不过，这朱健，真不是啥好人，跟着他，怕是也没啥好下场、

    “三弟，你跟哥哥们还隐瞒什么，真是，太见外了不是。”柳二爷爷见柳大爷爷脸色不对，忙笑着接过话茬道。

    “三弟，你可别忘了，当年我们是怎么对你的。”柳大爷爷见柳爷爷吞吞吐吐，推推辞辞的，心里不满的很，屁大点事儿，还拿强了说，真是。若不是他们当年两个哥哥让着他，他能有这么好。

    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这二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场面都微微有些失控，柳奶奶是个妇道人家，只能轻声劝着，急得团团转，再不让他们再吃些饭，旁的，也不知如何是好。柳爹倒是劝了几句，被情绪激动的柳大爷爷甩了下，打在手背上，啪的就是一声。

    这可不得了，原本芸娘可是看戏的，这下子见自家男人被旁人欺负了，立马扶着腰站了起来，气道“两位大伯，可别说的咱家欠了你什么，年前，我那剪纸方子可是把那本就不存在的人情给忘了，怎么了，这么快就问了，不过忘了不要紧，你们屋子里的银子怕是没忘，回去看看那多出来的银子，可不就是我们还得人情债。”

    芸娘此话一出，柳大爷爷跟柳二爷爷都愣了，立马红了脸，而后斥道“自明，你就是这样管教媳妇的，上人插嘴，轮的到她说三道四的，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柳奶奶也觉得芸娘这么说太直接，伤了大爷爷跟二爷爷男人的面子，忙也跟着斥道“老二家的，乱喷什么呢，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不是。”

    芸娘腰一挺，手往腰上一放，道“两位伯伯生啥气，我这不是怕你们忘记了么，好意提醒一下罢了。”

    柳大爷爷，柳二爷爷见芸娘刻意挺起的大肚子，嘴里的话一噎，这要是把侄媳妇肚子给气出问题，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罢了，日后再说，就是老三是个石头做的，他也给他锯开一个缝。

    柳大爷爷对着柳爷爷哼了一声，而后离去，柳二爷爷则是一眼歉意的笑了笑，拍了拍柳爷爷的肩，而后跟着柳大爷爷走了出去。

    柳爷爷疲惫的坐回椅子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