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京郊别苑
“我不信” 夏以沫一把将他推开,从他的怀中挣脱。 她紧紧的望住他,一双澄澈的眸子,被泪水洗的越发清亮,映出他模样的一双眼瞳,却是盛满了固执,或者还有慌乱 她说,她不信不信他爱她 她的话,她顿在他眼睛上的怀疑,深深的刺痛着宇文熠城。 “夏以沫,你为什么不信” 宇文熠城忍不住问出口。他急于想要证明。证明自己对她的心意。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他,他眼中的焦切与类似于浓烈情愫的疼痛,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过去的种种伤害,还留有疤痕,在心底隐隐作痛,夏以沫一把甩开他扣在她肩头的大掌,逃避一般,跃下床去,与他拉开距离。 她没有穿鞋,赤足踩在地上,宇文熠城本能的想要上前,只是,他方一动,夏以沫便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向后退去,她眼中的防备,像利刃一般刺向他。 宇文熠城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濯黑眼眸紧紧定在对面的女子身上,脚下却是一动也不动,再也不敢靠近。 “宇文熠城,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又能怎么样” 夏以沫退到桌边,一只手死死的攀住桌沿,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力量,她定定的望向对面的男人,泪水模糊的视线,令她看不太分明他就像她一直以来那样,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哪怕就算他如今亲口承认,他爱她,又能怎样 “宇文熠城,你说,你爱我可是,除了我之外,皇后娘娘,阮迎霜,还有上官翎雪,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呢” 是呀,哪怕他爱她,她亦不是他的唯一。 这样的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中绞痛,像是要将人的胸腔生生撕裂一般,泪水止不住的顺着眼尾滑落,夏以沫不想哭,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抵在尖锐的桌沿,那又硬又冷的棱角,硌的她后腰生疼,可是,她却根本无力挪开。身子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打着颤,却兀自强撑着。 宇文熠城双眸如虹,死死的凝住她,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蓦地踏前,将她紧紧搂进怀中,“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们” 他抱得她是那样的紧,双臂像是要箍进她的体内一般,随着他的开口,guntang吐息,就那样一下一下的打在夏以沫的耳畔,灼热而炽烈,“夏以沫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爱” 一字一句,像是要烙进她心底一般。 多么动听的情话。 夏以沫紧紧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涩意逼尽,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嗓音,在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响起,“那上官翎雪呢” 她清楚的感觉到,随着她口中名字的响起,那紧箍在她身上的怀抱,瞬时的僵硬。 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所有的期待,都随之沉了下去。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便信了。 信了他的爱。 甚至信了他只爱她一个。 却原来,他所谓的剖白,如此的不堪一击。 仅用一个名字,便被轻易的打败。 多么可笑。 “无话可说了吗” 夏以沫轻声一笑,然后,伸手轻轻将男人推了开来。 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宇文熠城眸底深处晃过深切的慌乱,“不是这样的” 男人一把将她捞入怀中,他抱得她是那样的紧,像是唯恐下一秒,她就会离他而去,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着她了一般。 “夏以沫,再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紧紧抱着她,近乎逼迫一般的焦切,他说,再给他一些时间,却只是反复念着后一句,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给他一些时间,他要怎么做一般。 夏以沫阖着眼眸,任由泪水无声的从眼底滚落出来。她甚至不用问,给他一些时间,他又能怎样,不是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相信他的承诺 “宇文熠城,你放过我吧” 靠在他的肩头,夏以沫静静开口。心底疼痛,像是麻木了一般,仿佛再也不能够多伤一分。 她说的那样平静,像炽烈燃烧过后,惟余的一片冷灰余烬。 却像是世间最锋锐的匕首,直抵宇文熠城心底最深处而去。 “不” 这是宇文熠城唯一能给她的答案。 “夏以沫,我早已说过,我不会放你走” 他紧紧搂着她,清冽嗓音,如她一般平静,却又仿佛暗流汹涌的深海一般,隐忍压抑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疯狂。 “你还要为我生儿育女,你要陪着我一生一世即便百年之后,你也要与我同衾而葬夏以沫,我不会放你走的” 一字一句,像碎雪一般,拂过夏以沫的耳畔,男人炽热的亲吻,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发顶,他紧抱着她,用一种想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的力度,像是恨不能将她化为他的骨中骨、rou中rou,仿佛惟有这样,才能将她永远都留在他的生命里 宇文熠城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仿佛知道那个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在害怕。堂堂的一国之君,他竟会害怕,多么可笑可是,他真的在害怕,他甚至不敢叫怀中的女子,知道那个消息 大抵她知道之后,更不会原谅他了吧 所以,他才会急于想要她知晓他的心意,急于给她承诺,拼命的想要留下她 她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可是,如今的他,真的做不到 他不可以罔顾他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独宠她一人;他亦不可以,对那个意料之外的孩子,无动于衷 得知上官翎雪竟然有孕的消息的那一刻,他甚至惟有震惊,而不是该有的欣喜若狂 他一瞬之间,想到的竟全是,如果被她知道这件事的话,她会怎么样 就在他迫切的想要她怀有他的骨rou的时候,却有另一个女子,将生下他的孩儿她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宇文熠城甚至不敢想象。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瞒住她,决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这件事。 可是,又能够瞒多久呢 或者,惟有她亦怀上他的孩儿,她才会舍不得离开他 想要令她生下他的骨rou的念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晰而强烈。 落在她唇上的亲吻,渐渐变得炽烈起来,密不透风,不顾夏以沫的挣扎与推拒,宇文熠城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一室痴缠。 凌乱的身与心。 挣扎,却又情不自禁的沉溺。 矛盾而痛苦。 却是逃不开的宿命。 夜色阑珊。情潮暗涌。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已是五月。 满院遍植的石榴树,花开似火如霞,耀眼夺目。 夏以沫置身园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这不是宫里,而是京郊别院。 那夜之后,宇文熠城突然将她带到了这里他说,他知道她不愿待在宫中,恰巧这处别院里的榴花开的正浓,他想她会喜欢,就带她到这边散心 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而宇文熠城也一直陪她住在这处别苑。每日早朝,天不亮他就得起身,赶回宫闱,下朝之后,再赶回别苑陪她 这样的辛苦奔波,夏以沫不知道他是为何。 但能够远离那个皇宫,却让她不由的心情好转了些。可是,留在这里,不过是不同于皇宫的另一处牢笼罢了。 别苑内外有暗卫把守,她不可能出的去。 除了宇文熠城带她出去的时候。 是,他并没有一味的将她困在此处,有时候,他下朝之后,会不顾公文繁琐,带她去周围的集市逛逛。 在那里,他不是这离国的皇帝,她亦不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他与她就像是这世间任何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他会给她买好吃的零嘴儿,带她去近郊好玩的地方,遇到不识相的恶霸,他亦会像那些狗血的英雄救美一样,挺身而出,将对她不敬的人,狠狠教训一番 他甚至亲自下厨,为她煮过一顿饭。 尽管那碗面,到最后不仅不熟,还忘了放盐,但却是他亲手为她所做 他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何尝做过这样的事情 望着他满身面粉、满头大汗的为她烧火做饭的那一刹那,夏以沫真的恍惚以为,他是爱她的 所以,即便这京郊别苑,不过是另一场囚禁,她却也心甘情愿的待在这儿。许是因为这里,没有皇后娘娘,没有阮迎霜,亦没有上官翎雪,没有他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妃嫔只有他与她 在这里,她不用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不用面对那些永无止境的争风吃醋,只有他与她 在这里,她甚至有时候会真的忘了他还有其他的女人,忘了她与他之间,还隔着太多的其他 在这里,仿佛只有他与她。 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一般。 但夏以沫知道,这不是真的。 别苑的这些日子,就像是偷来的时光一般,美好,却虚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美丽的气泡一样,被毫不留情的戳破,消失无踪。 他不能永远将她留在这处别苑。 即便能的话,这样的快乐,也不会持久。 因为,那些隔在她与他之间的恩怨情仇,那些隔在他与她之间的人与事,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不看见,不面对,并代表他们不存在 总有一天,他们会像是喷涌的潮水一样,涌出来,迫着他们不得不面对。 夏以沫觉得那一天,甚至不会太远。 今日一早,宇文熠城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身,赶回去上朝了。他起的时候,特意小心翼翼的,夏以沫知道他是体谅自己,想让自己多睡一会儿一夜缠绵,她确实累的不行,即便他温柔相待,她却也是不免浑身酸痛 但是,当他起身的时候,她却也随之醒了。不过是装睡罢了。 听着他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穿好衣服,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方才出门,还不忘在外面嘱咐柔香,不要打扰她休息夏以沫还是不由的眼眶一湿
她不知道,他时候是真的爱她,只是,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样这份爱,又能够有几分呢 他将她安置在别苑,仿佛他的生命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存在一般,可是,那不是真的 他仍不属于她一个人。 皇宫里,还有他的皇后,有他的其他妃嫔即便他可以将她永远留在别苑,他自己却不可能留在这里陪她 就像前两天那一次一般,他正在陪她用晚膳,宫中却突然传来消息,让他回宫一趟她不知道那王公公带来了什么消息,但是,最终,他还是回去了 直到深夜,他方才回来。 他没有说,他回去做什么,她亦没有问。 仿佛只要一问,她便与他之间这仅有的一丝宁静,也会失去一般。 尽管别苑的生活,像偷来的一场镜花水月般的美好,但她心底最深处,却隐隐的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漫长一点。 或者,他与她,都在自欺,也在欺人。 可是,即便这样虚幻的,经不起任何推敲的日子,也是会有尽头的吧 只不知还能拥有几多 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应是柔香端了茶过来,夏以沫没有回头。却听得小丫鬟突然一声轻斥,“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嗓音中有震惊,有防备,更有敌意。 夏以沫心中蓦然一动。缓缓回身,想来人望去 但见柔香的面前,一道款款身影,立在满树榴花之间,那娇颜,却也花更胜。 “俪妃娘娘” 心底刹那转过无数的念头,到最后,却化为一片平静。夏以沫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或者,早已知道,这别苑平静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当看到她陡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也可以坦然相对。 “沫儿meimei,好久不见” 上官翎雪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笑靥如花。 今日的她,一袭簇新的浅紫镶缠枝玉兰花镶两指宽的明紫缎宽边斜襟长袄,一派修身窈窕,下系着绯紫月华百褶裙,头上款款挽了一个婉约的堕马斜髻,一对赤金累丝的凤凰头上镶拇指大的祖母绿,簪子迎着日头熠熠生光,如花间仙子,清极艳极。 “这京郊别苑的石榴,今年开的甚好” 款款在夏以沫对面坐定,上官翎雪却没有急于说此行的目的,凡是微微抬眸,望向满院的石榴树,美目婉转,似水娇媚。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女子突然莞尔一笑,嗓音轻慢,“石榴多子,当真是极好的意头” 听她说到“石榴多子”四个字,夏以沫只觉眼角莫名的一跳。宇文熠城将她带来这里,是否是这样的寓意,她不知道只是,当面前的女子,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的心,却蓦地一沉,竟仿佛有一股不安,渐次从心底升上来一般,说不清也道不明 尤其是此时此刻,面前女子一张精致的脸容上,漾在嫣红唇畔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就仿佛她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一件极之有趣的秘密一般令夏以沫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极度的不安,不舒服 “俪妃娘娘特意选在宇文熠城上朝的时间,来到别苑” 夏以沫不想与她废话,直截了当的道,“应该不是单单只为着来赏榴花的吧有什么话,俪妃娘娘不妨直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需要寒暄的交情” 她厌恶极了她。相信她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感受。 所以,如非必要,她不愿对着这个女人。 但她亦知道,她既选在这个时候,避开宇文熠城来找她,一定是有事情要对她说肯定是不好的事情 这个女人,想要致她于死地,甚至超过她想要她的性命 她与她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到底来找她,是为着何故呢 夏以沫不由心中一紧。那是一种即将接近真相的恐慌、不安,以及紧张。 上官翎雪却是不经意般的瞥了一眼,她置在石桌上的下意识的握紧的双手,然后,缓缓在艳红如血的唇畔,绽开一抹轻媚浅笑。 女子并没有急于回她的话,而是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却似不喜这股味道一般,微皱了皱精致的眉眼,随手搁回了桌案上,纤纤玉手随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似有些恶心烦郁的模样一般 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却立时打开一个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望着那小小锦盒中盛着的酸梅之类的蜜饯,夏以沫眼角又是一跳,只觉一颗心也瞬时沉了下去。 上官翎雪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随手从盒中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细嚼着 夏以沫望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只觉双眼如刺,涩涩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