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烧光
我累极侧倒在地下,抬眸之间,床底下有一个人扭曲的趴着,头顶顶着床板。小眼睛也是滴溜溜的睁着,一脸的不可置信中还没褪去脸红颜色。 “呼!”我长舒一口气,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减却。 我也不敢怠慢,紧忙抓住蔡孓递过来的外衫就胡乱往身上遮挡,突然想起了什么。特意在屋里翻出了蔡孓的金丝长带,系在腰上。刚系上衣带就看见蔡孓面不改色要走出房门外。 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说:“刺客还在外面。”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上前拔出刺客锁骨上的梅花钗,擦干血迹藏于袖口就向门外张开口“郁回。” 推门进来的不是郁回,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子。他身上也有斑驳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他见到屋里的凌乱场景显然有些失色,“殿下,属下救驾来迟,三名刺客已然伏法,但郁回他们已经去了。” 蔡孓整理衣襟,眼神淡淡,“嗯。可知是哪路的人?” “看袖口刺绣和武功套路似乎是三殿下的人。” 蔡孓背脊冲着我,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嗯,看来三哥是等不及了。你料理一下后事看看还有什么蛛丝马迹,我且去看看那三人。”说完拉着我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是。”那人蹲下身查看那刺客的尸首。 极冷的月色下弥漫着鲜血的芬芳,冷寂的夜分外诡异。 蔡孓在我前面走着,我在他一步之外跟随。 在我衣衫掠过那侍从的时候,手掌处握紧了蔡孓暗下传过来的朱砂梅花烙。 电光火石之间,我便和那侍从交上了手。 “太子爷果然神机妙算!”那人苍凉的声音充满嗜血的味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蔡孓倚着门框,一脸微笑,“五皇子送我女人的时候就怀疑你形迹可疑,按理说依着小王爷的急性子,发现我了真实身份必定会暗杀。” 他抿了抿嘴,仰头赏月,“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想必你们是想在我这里找到什么吧。可重要的东西我当然要带在身上了,你们找不到自然就是按耐不住了。” “刚刚暗杀的时候,你还拖延时辰~真是劳苦功高了。我倒是好奇该是什么样的人能买动你来背叛我,用的又是什么价码呢?” 那侍从只是抿着嘴,手上的功夫丝毫不减,“价码?什么价码比得上情义呢?殿下,你从来是没有心的,从前是哥哥死,即便我现在背叛你使你不得不手忙脚乱。”他嗤笑了一下“你也毫无情绪吗?” “背叛不过是我给你开的价码比别人低了而已,应该自我检讨,谈何迁怒一说?” 这种情况下,他二人说的倒是欢畅。只是是苦了我,衣衫薄不说还净漏风,打斗之间有种山雨风满楼的快感。 那侍从的武功和我是半斤八两,可总是这么纠缠也不是个办法,敌方那边还有没有别的杀手我也不知道。总之两者之害取其轻,逃为上策总不是错的。 那人本是男人,骨头自然是比我硬的,虽奇怪为何他不用刀枪反而赤手空拳和我交手,但我也没时间思考。只是眼,喉,腹,专门挑柔软的地方攻击他。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得空之际,我竟戳穿他的琵琶骨,拔出朱砂梅花烙的时候鲜血喷出,在银色的月光中似点点红梅,甚为潋滟。 他反应迟钝,说实话我无心杀他。毕竟是因为蔡孓害死了人家哥哥,人家才背叛他的。“杀了他。” 蔡孓冰凉的语气令我身子一颤,赶紧说:“他是~” “他不死就是我们死。”蔡孓扫了我一眼,从门房外捡起一把刚刀,当着我的面刺进那侍从的心窝。 我整个人完全呆滞在那里,蔡孓潇洒的拔出刚刀,紧蹙眉头,“怎么?还不走?等着追兵来吗?” 我看见那侍从什么也不说,紧闭眼睛,表情格外的安然坦荡。在血淋淋的卧室里显得凄惨与安详。 斑驳的树影,一路上死尸连连,院内一片死寂,无一活口。阵阵阴风感觉随时都可能有恶鬼前来索命一般。 “殿下,后堂佛像后有地道,那里有人支援。”地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我细看竟好似是一个曾经跟在霍晟身边的侍从。 蔡孓只是拽着我往后堂跑去。声音有条不紊,不温不热,“安息吧。” 我们不时会遇到没死干净的人绝地反击,都被我和蔡孓的人给阻了过去。 后堂也不例外,在金灿灿的佛像前横七竖八的躺着男人女人,分不清敌我,分不清生死。佛像前还在升着梵香,佛也还在笑着,像是笑看红尘俗世一般笑看生命的退场。 我和蔡孓不敢有所耽搁,待跑到佛像后,果然发现了一个甬道。 见蔡孓的随从大概有三四个人做善后,所以我俩三下五除二的钻进了甬道中。 黑漆漆的洞里,正爬着的我突然感到一股热流冲了进来,好像有人点火一样。我以为追兵追了过来,急忙准备迎战。 蔡孓只是拉着我飞速的继续爬,“无需紧张,我的人把府邸给烧了。” 什么?烧了! “全烧了?” “当然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自然是都烧了。”他语速飞快,若无其事。 我急忙开口:“那你的姬妾,侍从,小汤圆······可逃出来了?” 他乍听之下,微微凝语:“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人,如此生死大关,难不成还要舍本求末吗?” 那里有的人受伤未死,有的人无辜受难,连人都一起烧了!那······ 我脱口而出:“那你的竹林?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蔡孓一点也不愿意耽搁时间,拉着我快速向前爬,“我早和你说过,我带不走,它们也活不长久,我走之时自会把它们统统烧了。至于和我出生入死的人?他们只是属下,不是兄弟。跟着我有名利地位自然就有该割舍的地方,这个道理,从他们跟着我的第一天起就该有所觉悟。” 我的心因为他这句绝情的话给完完全全的冰封住了,怪不得有人背叛他!这种人,给他一大嘴巴都不为过。 “你到底是谁!”我忽然很是气愤。 见此,他忽的一笑,当真的风清霁朗。 蔡孓神色自若的把我的手攥住,坐在我身边。他眼里毫无波澜,长臂舒展,笑盈盈的为我解惑,“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丽朝太子靳比秀。” “什么!”我的手一抖,脑袋就好像被天雷劈了一样! 当各朝对这个太子虎视眈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丽朝太子!隐姓埋名到霍国做个被要挟的书生!如此生死攸关,他却和我在这里款款而谈! 我抬头看他,看得见他眼里的认真,眉宇的舒畅,不禁深信不疑。 蔡孓接着说:“我所以假扮蔡孓做质子,一则霍国扬言玉孓遗失搞得天下人心蠢蠢欲动,我来此看看霍国到底捣什么鬼;二则,现下丽朝朝廷暗羽颇多,想取我项上人头的不在少数,我来此正好避难。” 说话之间,一丝火光引入我的眼前。洞外,蔡孓的下属们劲衣着装,手举火把,风尘仆仆中尽显振奋。 “殿下果然推断不错,那霍晟等不及,联合王荛儒和晋庆提前动手。属下们都已准备就绪,只赶上客船定安然回国。” 郁回见到我有一阵的错愕,便低首不语。 “有事但说无妨,无需顾忌。”蔡孓拉着我随着众人快步行走。 我环顾四周,一片荒山野岭,黑夜中似耳闻马匹嘶叫的声音。这是城外?再看之下,蔡孓的属下也只有二十余人。 “是,爷。” 一人声音清脆:“我等已经拿到斐烟玉,早早便在这里等着和殿下一同回国。” 蔡孓,哦,不对应该是丽朝太子靳比秀,“看来他们当真动了扩张版图的心思了。” “殿下英明。” 眼看着众人纷纷上了马匹,我甩开靳比秀的手,“你既脱险,我就不多做打扰。咱们就此拜别吧。” 靳比秀眼睛一弯,“你要去哪儿?” “我自有我的去处!要你多管闲事!”我不理会众人震惊的目光,毅然挥手,“太子爷,望你我再也不见!” “随你。”靳比秀甩袖子的声音随着马的踢踏低鸣,一骑而去。 片刻间,二十余人只留下尘土飞扬。 我亦徐步后退,转身离去。 就着这地图,我打算去明楼水阁一趟。好不容易来趟霍国,总不好无功而返。况且,表姐的死总感觉蹊跷,要是不去一趟,我绝对不会甘心。 听说这明楼水阁坐落在建陵城西南角,正好我此时身在城外,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我确定方位后,便向城池的西南处快步走去。 月亮并不沉稳的在空中高挂,偶尔幽幽清香袭来,令人清爽不已。 我稳稳地走着,眼前渐渐出现成片成片的花海。拂过迷眼的乱花,眼前无谓的涌现一片梅林,殷红殷红的,煞是好看。 真是,奇怪。这争相盛放的梅花本该是深冬严寒里的佳作,怎能在一片春意盎然中不紧不慢,毫无命理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