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属的善意
兰琪事实上并不需要休息。 虽说渔场不可能提供那些昂贵的，可以快速恢复魔力的药剂，而她那种省略绝大部分咒语的施法方式，会让她消耗正常施法三倍的精神力，但她的精神力目前是8级，施展4级魔法急冻之环，不管是精神力和魔力的恢复都挺快。 何况，作为教廷所谓的异教徒，她没有渔场其他神属法师的缺陷——在她眼里，这些“神属”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法师——那些人不但受到精神力、魔力等级的制约，其实力还受到所谓“神力”的制约。 因为并非是自己懂得什么是魔法，没有神力，哪怕是还有精神力、魔力，也会无法自己施法，只能依赖卷轴和储存魔法。 而这种“神力”，又只有祈祷才能恢复。那是绝对不能简化的程序。 但兰琪也绝对不会说那么兢兢业业的不断去工作。在她签订的契约里，她只同意每天使用十五次“急冻之环”。 ——也没必要更多了。 哪怕是威莱克渔场，每天能捕到的，如箭翅银鳕鱼这一类离了流动的海水rou质就会下降、和海水一起冰冻rou质也会下降的珍贵鱼类也并不多。 在休息时间里，她并未进行冥想，只是等着精神力自己恢复。坐在坐垫上，她拿出了两本书，和元素精灵诺尔一起看书。 诺尔看的是一本小说。 它的“身量”太过娇小，想看一本给人类看的小说，后果就是，每看一页，他都得用身体把新的页面举起来，然后用扇动翅膀，用飞的来翻页。 看来真是异常辛苦，又颇为可笑。 但兰琪显然没有半点帮他的意思。她自己也在看东西——那是一本不算漂亮的册子。浅紫色的纸张看来根本就不应该过造纸厂质检的那一关。但哪怕并不知道这本册子的真实材质是什么东西，假如有其他人看到里面记载的内容的话，只怕不被吓坏，也要惊呆吧？ 这里面没有记载什么高深的魔法，和修炼法诀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一个个黑暗、血腥、残酷的故事，故事的参与者们，则多半都是历史书中有所记载的人物。 这是阴谋论者、黑暗爱好者的恶作剧么？ 只怕看到这些“故事”的人很容易就会这么想吧。在他们不知道册子的材质之前。 兰琪很平静的看着上面的记叙。在她的脸上偶尔出现的表情，并非是疑惑或者愤怒，而是哀伤与怀念。就册子上的内容来讲，这样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但显然也没人能在这时候提出质疑。 差不多一个半安塔时过后，兰琪收起册子，站了起来，“诺尔，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诺尔努力的将小说再翻一页，“我本来还以为和你一起来会比较有趣呢。结果你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点也不好玩。我留在这里看书，反正没人能看得见我。” 这倒是。哪怕是签订了契约的元素精灵，只要不动手，不穿过某些结界，想要隐藏自己的时候，是没有多少生命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 但兰琪有点儿不自在的捋了捋胸前落着的蓝发，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有些愧疚。 现在她真不知道能去做什么。可或者……也真该期待一下有什么变故出现了？ * 就她原本的性格来讲，指望外力的推动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兰琪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为之叹息。可话说回来，她并没想到变故就会在这一天出现，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再次冰冻了五尾一般人认知中的珍稀鱼类，兰琪再次往小屋走。 将近半年来，她的生活几乎一直如此，一成不变。 但这次，一个同样要去休息的、相貌平凡的中年法师走近了她。兰琪倒也认得。这个艾弗里法师是渔场法师里比较不介意她是“异教徒”的人。 哪怕法师早就脱离了“神秘”、“高贵”这一类的光环，能达到四级——塔瑞亚一般说“四叶”——的正式法师也终究还是少数。 在渔场这样的环境里，就更是显得相当不同了。相对来说的高薪，也是相对来说的清闲。法师们还有个法师会，时不时可以拿着公款聚餐玩乐。兰琪随波逐流的也参加过几次正常聚餐，对自己的“同僚”们还是有点认识的。 “兰琪法师，听说你又拒绝了布鲁克法师的邀请？” 他的语气似乎是担忧而非调侃，兰琪看他一眼，做出回应，“消息传得真快。” 艾弗里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兰琪法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个事实——虽然圣战已经喊了很久而没开始，但它总是要开始的，不会太久。” 兰琪一愣。 “我们这里应该不需要面对派诺奇的主力，但幽域海怪的攻击肯定无法避免。到时候渔场是肯定要停业的，大家都在做准备……我们都是正式法师，如果不想被征召上战场的话，还是早点做好打算的好。布鲁克法师在安特卫普法师协会也是很有地位的……” 兰琪挑起眉，诧异的看着艾弗里法师。 她有点分辨不清——这是在劝她“从了”布鲁克吗？ 艾弗里法师显然被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看得有点尴尬了。他摇摇头，也有点不悦起来，语气变得有点冷硬，“兰琪法师，我想你至少别得罪他的好。” 说完之后，他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兰琪这才确认——这应该只是好心。 其实之前她也不觉得她是被威胁了。但说实话……战争、渔场停业、另谋生计这一类的问题，在之前还真是从没在她的脑袋里出现过！ 这本来应该是挺简单一事实…… 她终于不自禁的露出了几分和外表年龄相符的活泼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是想的东西太高端了，还是太麻木了？不过……” 她眼眸中的色彩转眼就黯淡了下去。 “什么圣战……负能量临界，不会那么快的。” * 这一天显然和之前的日子不一样。渔场的总管布鲁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随即又听到了神属法师现实无比的生活烦恼。 等兰琪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刚换上了自己的法师袍准备离开，居然又有一个女法师珀比找上了门来。 这也是一个年轻的女法师，三十余岁的年纪，水系魔力……只要她祈祷得虔诚一点儿，完全可以说是青春妙龄。所以她没有结婚，而是享受着恋爱的乐趣。 说起来，这也是布鲁克的情人。但在同时，她还有另外的情人。所以对布鲁克追求其他女性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竞争意识。 但兰琪和她的关系依然不好。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们双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生活态度。 此刻，珀比就不是来劝诫，也不是来警告的，她只是带着一脸没有掩饰的八卦，告诉了兰琪一个消息，“兰琪法师，有一个小男孩在门口说要见你。” 小男孩？ 兰琪知道她现在这个身份的简历——孤儿出身，因为出众的天赋考上了塔瑞亚联邦首府，依狄斯城唯一的“异教徒学院”，和教廷开办的孤儿院断了联系。因为学习努力，交际范围不广。曾到诺非索游学。后来在跟随冒险团在塔瑞亚山脉冒险的过程中，冒险团体全灭，而“兰琪”也因为反噬的缘故精神力受损，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也就是说…… “兰琪法师”是没有什么熟识的人的。到安特卫普定居也没通知任何人，而在安特卫普的神属环境中，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 交际圈简直狭窄得可怜。 渔场的法师们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这么惊讶。 兰琪也惊讶啊！ 怎么会有小男孩来找她？ “兰琪”这个身份，自然是原有其人。是这个身份原本认识的人找过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兰琪觉得，这种概率实在是低得可怜。那么这个小男孩…… 应该和知道她这个身份来历的那两个人有关。 想到这儿，兰琪的心头一颤。想到帮了大忙的那两个人，就很难不想到半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只要稍稍一想，就和昨日发生的那般鲜明。 兰琪这一走神，便忘了一边还有一个人在。 珀比法师可一直都盯着兰琪看呢。 她本来带着满怀的八卦之心而来，但此时见年纪轻轻的少女露出怀念与悲哀交织的表情来，心中倒是有些不忍。她只是觉得女孩子就该享受人生，很是看不惯莱昂与诺非索的保守风气，所以不喜欢兰琪。但女性的同情心或者总是旺盛些…… “兰琪法师，你知道那男孩是哪来的？那可真是个漂亮孩子呢。”她语气中的好奇也淡了。 “啊……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和我的两个旧友有些关系吧。” “哦。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以你的工资，养一个孩子可不容易，兰琪法师。” 兰琪一愣，随即苦笑。 所以说，她能在这个神属的城市里过得下去。虽然人们对他们这些“异教徒”总是心怀戒惧之心，但或者是因为信仰日趋淡薄的关系？偶尔总是会有真心的热诚，突破规条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