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天津事件
就在第二天的“廷对”之前,武则天见到了她的对手--慈宁宫的“母后皇太后”,这是五月间,慈安太后体态微丰,颈边那几粒紧紧的衣襟盘扣,让她热得额头已经微微出汗。一望而知,她虽没有编什么《女诫》,却和从前的长孙皇后颇为类似,向来老老实实,中规中矩,自己愿意被各种规矩捆绑,也会不迟疑地拿这去规矩去捆绑别的女人。也许是对朝政心得无多,昨日武则天批阅过的奏章,那位太后半句话不多说,倒是只加盖个印章便发了;今天头回见面,也只见她端正平和,和颜悦色。 朝堂所设的养心殿东暖阁并不阔大,来朝的官员竟然也只有五六人。也许因为还是薄有凉意的清晨时分,除了恭亲王还算年轻倜傥外,一个个老态龙钟,瑟瑟发抖。武则天从前见惯大明宫内文武两列几十几百名紫袍绯袍绿袍官员鱼贯而入,这时不免大失所望。 此时恭亲王等几位军机大臣,平日见惯奏折上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指甲印,忽然见了崇厚折子上明快的御笔朱批,既喜且惊。恭亲王首先奏道,“臣等已传旨给刑部尚书郑敦谨,他已准备前往天津;只是因为要和洋人斡旋,请旨要懂洋务的人员协办。” “也好,你们推荐几个懂洋务的人员吧。”太后答道。 “崇厚和洋人打交道多,是否还让他全力协办?”恭亲王问道。 崇厚自己办不了,才要朝廷派人去办,钦差要找人相帮,如果仍旧找回他,那不是“不换汤也不换药”吗?又因为昨天她听到小皇帝的一番话,对这个崇厚颇起了怀疑之心,所以决计不用,因此问道,“此外,还有哪些人懂得洋务?” 恭亲王有些踌躇道,“大臣中懂洋务的人不多,还有个郭嵩焘,曾任苏松太道和广东巡抚,但已经罢官回湖南老家了。” 又来个英国?洋人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大清朝懂洋务的人又如此之凤毛麟角?总之武则天一见这里宫殿内的寥寥几人,已经决定要多召大臣来用。不过对罪臣,还是不得不先问句:“他当初丢官,所为何事?” “当初郭嵩焘任广东巡抚时,长毛余孽窜入广东后,在粤东攻破几座城池;且郭嵩素与上峰不和,因此被上峰重责;又因为与洋人往来时,卑躬屈膝,不行大清礼节,改行西洋握手礼,处处效仿洋人,失大清国体,丢为臣本分,几件事情凑到一处,所以罢官回家了。” 原来如此,俗话说“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到此处,行此礼”,倒也不是什么大罪,因此她沉吟道,“既然一时找不出旁的懂洋务之人,就让这个郭嵩焘戴罪开复,回朝廷效力吧。” 若是他事,也就罢了,一闻此言,李鸿藻急忙奏道,“回太后,郭嵩焘不仅不守我大清礼节,且与洋人交往之时,只知阿谀奉承,全无骨气;同僚规劝,他只推说洋人船炮厉害。这次天津交涉,若派他去,我朝定将体面尽失、颜面无存。微臣绝不敢有违太后旨意,只是此事似乎不宜轻定。” 李鸿藻自以为旧学代表,而当年郭嵩焘在京之时,深得咸丰帝赏识,着在南书房行走,新派人物,锋芒毕露,言谈之间,未免和旧人物起些争论冲突,嫌隙就此生发。既是旧派人物,不论对什么事情都难得轻易释怀,所以无论前次郭嵩焘被革,还是此次议论郭嵩焘复出,他无不用心尽力,务必除之而后快。 “既如此,李侍郎,你可能代为保举一两位懂得和洋人交涉的人物?”武则天问道。 “这个…”,李鸿藻结舌道,旧派与新派势同水火,他李鸿藻见到洋务派人物都要绕道而行,怎么能举荐得出?“...微臣无人可保。” “这么说,那么就只有将郭嵩焘存瑕复用了。”武则天道。 “郭嵩焘阿谀洋人,倘若复起,只恐有失,此事还请太后三思。”李鸿藻又道。 世间竟有如此不懂事的臣子!明明知道此时朝廷急着和法国谈判,眼前就要用人,朝廷袋中又只有这一个,偏还在这里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难道还要让两宫太后变戏法变出个人么?!武则天怒气陡生,道,“用人在即,此时就是三思,又能如何?你口中虽说‘不敢有违太后旨意’,实则几次三番违抗本宫旨意,莫非藐视本宫不成?来人呀,立即传旨,以‘大不敬’罪论处,官降两级。” 虽然皇上南书房的李师傅面子受挫,让恭亲王等有些意外,派去天津的人选也就这么议定了,朝廷准备传旨让郭嵩焘快马加鞭,急速进京。 但是李鸿藻这边,恭亲王自然要替他求情,如今是两位妇人当政,有时侯见识不免短浅;加之西宫太后喜欢揽权,那时太后和大臣之间,必然就起争论。如果每次执意要太后听取自己的意见,就要官降两级,那恭亲王自己,就早已降无可降,变作一介草民了。因此这个例子不能开。 “启禀太后,李大人虽然性情梗直,诤言进谏,却是真心为朝廷着想,若有犯颜,还请太后宽大为怀,饶过这一次。”恭亲王道。 “若有犯颜”,表示恭亲王并不认为此前李鸿藻在犯颜,武则天因此冷笑道,“本宫意欲让郭嵩焘复出,李侍郎只是不断反驳,难道还不是公然违抗本宫旨意?依恭亲王看,这还不叫犯颜?” 其实郭嵩焘是何等样人,武则天并不知道,却知道他行事新锐,因此为朝中老派人物如李鸿藻不容。这样的新人,武则天从前见得多了,如许敬宗、李义府等,当初她被老派重臣褚遂良等构成的铜墙铁壁挡住通往皇后宝座的道路之时,正是这样的新派人物突然冒出头来,另给她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她知道,如今也是如此,越是在朝廷中被挤兑压制的,才越有逢迎自己的动力和决心。难道她还能指望象恭亲王这样声隆位尊的王爷,将来能另扶她一步不成?而李鸿藻,从昨天在讲书时大放厥词,武则天便知,如此人物,将来必定是一块绊脚石;既然这块石头,早晚都要清除掉,就不妨今天先踢开它一脚。且看自己这一句问话,恭亲王总无法避开吧? 果然,恭亲王一时大为踌躇,道“…虽如此,还请太后念在李大人还是南书房师傅...” 让这样的老头来做皇帝的师傅,皇帝将来不听自己的话,一点也不希奇!能不能就趁今天这事,革去他南书房师傅一职?武则天正自盘算,却听旁边凤座上的慈安太后开口了,“也是,meimei,就瞧在李师傅一心为朝廷的份上,不去追究吧?” 慈安太后特意把“师傅”两个字咬得重些,武则天自然也听明白了,这是要她在皇帝面前替李大人留点面子。都说“师道尊严”,如果师傅在徒弟跟前丢了脸面,以后训诲弟子时就会大有妨碍。 但话虽然这么说,武则天更听出来了,这位慈安太后和玉阶下那位屏息听令的恭亲王,倒是心意相通。皇帝孺慕东宫太后,东宫太后又和恭亲王浑然和气,果然是一家人般亲近;只有自己这个西宫太后,说起来是皇帝的生母,倒成了孤家寡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当然也不能完全给东宫太后一个面子,但也不能就此作罢。要让人听自己的话,就要让人知道自己的话句句要紧,武则天道,“jiejie既如此说,官降两级就先免了,”紧接着又道,“着军机处传旨申斥一次,今后若有同样情事,决不轻饶!” 恭亲王和李鸿藻本来松了口气,谁知慈禧太后还留了个尾巴,仍然着令申斥;连慈安太后都已经开过口,这时还要求情,看来也只能自讨没趣。恭亲王只有怨怪李鸿藻,反对同僚不该如此尽力,因为朝中懂洋务的人物寥寥,即使不是借这个机会,他也正欲让郭嵩焘复出。 只有李鸿藻拂汗之余,心内明白,今天终究躲不过一场申斥,其实就从自己昨天肆意褒贬武后的一席话而来。但是自己说错了么?太后为什么要因此恼怒?只是因为她和武后同为妇人? 此时,恭亲王接着讲到直隶总督曾国藩奏请开假养病。武则天昨天在东书房翻阅以往奏章,已经知道了曾国藩是个重要人物,这样的人物在朝廷中往往一言九鼎,当然值得自己去敷衍,若叫他从此站在自己一边,就不怕东宫太后和恭亲王的叔嫂联盟了!因此道:“那就准奏吧。虽然说‘能者多劳’,但朝廷也要多体恤有功之臣,在京城赐给他处宅子居住,对了,他喜欢做些什么?” 这就好说了,恭亲王答道,“曾国藩喜欢研究国学,给后辈讲学。” “那么就调任武英殿大学士吧。”武则天昨天记住了这个崇高而清闲的官位,忽然想起来问道,“曾国藩有没有女儿?” “这个,”恭亲王一头雾水,急忙道,“臣目前不知,待臣查清后回奏太后。” 这就很妥当地议定了两件大事了。几位大臣都在心中啧啧称奇。虽然说这位太后从前也不算糊涂,但到底是女人,有些粘滞缓慢;谁知一日不见,突然言辞爽利,笔锋了得,且脾气也发得厉害。 “我倒忘了问问,西宫什么时候开始,竟也练了一笔好字?”廷对完毕,从养心殿出来,恭亲王才想起来,向文祥道。 “字倒其次;虽说严苛了些,难得是断得也越来越清楚,这是咱们做臣子的福分。”文祥答道,“也许太后深宫久坐,无以自娱,才练的字,她从来不就是个有心之人么?” 说起来也是,从前刚刚掌政之时,慈禧太后连奏折也读得吃力,后来呢,竟然渐渐也能自己拟了。廷对之时,凡说起什么事情,头回虽不清楚,到第二次,就已然弄通。这只能说,从前先皇把江山社稷一半托付给她,到底没有弄错。 皇宫之内,退朝之后,两宫太后并行,先望着太监宫女们拥着小皇帝到南书房去了。慈安太后转头向慈禧太后笑道,“meimei断事好快好利落。我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以后皇帝的事情,更要偏劳meimei了。” 如此“偏劳”,那正是求之不得,武则天道,“jiejie何必如此见外?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只有尽心尽力。” 慈安太后沉吟片刻,又道,“只是从古到今,臣子们都害怕皇帝,咱们呵斥他们两声,那也容易得紧,就怕他们从此都不敢讲话,办事也不用心了。meimei,你说是也不是?” 原来绕了半天,接着就是这句,武则天答道,“jiejie,你说得一点不错,臣子们都害怕皇帝,咱们不是皇帝,所以他们才不害怕。刚刚你也听到了,我若不发脾气,说几次也要被驳回。只怕我只能这么说:‘那就照李大人的意思,郭嵩焘此次不复用,从此也永不叙用’,那才用不着‘三思’了!” 东宫太后听得微微一笑,又抚慰道,“些须小事,meimei何必介怀?时令正好,不如我们一同到御花园去赏赏荷花?” 武则天也笑了一笑。形单影只之人,何必赏什么荷花,等赏完后,又对着“良辰美景奈何天”,空怀惆怅?更兼自己对宫中情形尚不熟悉,到时若提到什么话题,答不圆满,也是麻烦,因此心生警惕,婉转谢绝了。 廷对的时辰早,退朝也不过半中午,武则天又行到东书房,翻阅从前的奏折。这里大约久置不用,因此没有得力之人整理,所以奏章文献都乱得不成样子,几年前的和几天前的奏折都混在一块。 她自然知道,太监多是穷得没有饭吃才混进宫,有才能的人只怕不多;宫女的见识大多有限。但难道宫中不能专设女官?她刚刚问到曾国藩的女儿,就是此意。毕竟事事都要自己动手,那也未免太过麻烦;且有朱批的笔迹,也须设法瞒过,因此准备从此只自己口述,叫几位女官来落笔。 武则天吩咐东书房当值的太监焦贵道,“焦贵,去取宫中名册来。” 名册上列着的皇子只有一位,就是如今算作她自己儿子的皇帝了。皇女也仅有两位,其中一位“和硕固伦公主”,还写着“恭亲王出”,原来竟然并不是太后的女儿,而是恭亲王的大福晋所生,八岁时被抱养进宫。瞧来这位太后也太奇怪,自己的一个独生子,倒养得象是别人的亲生儿子,自己却偏又抱养了位女儿!难道是因为儿子不和自己亲热,才要另外抱养女儿么?
说到这位驸马垂危的公主的父亲恭王,武则天又找出来一份记录,是讲到恭王福晋不久前去世,这倒也巧。 她把这些找得到的册折都细细读了,然后又将几本史书重翻了一遍。才发现这朝廷已经是内乱丛生,而外扰不断。先是叫做“太平天国”的内乱持续了十多年,然后是白莲教、捻军和*之乱。从咸丰帝因为鸦片而开战,朝廷已经赔给了洋人几亿两银子,致使如今国库空虚,民众饥号。 更奇怪的是,如今只有一位无父无子无兄弟的光杆皇帝,皇帝当到这种地步,也算难得了。若有个风吹草动、三长两短,朝廷岂不是为难得很?难道这就是老天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朝代? 今天的奏折又送上来了,头一道就是天津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的,奏报说:“法国兵船已抵达天津,幸喜法兵尚未上岸;法国领事罗西亚要求我朝将天津州县撤职,并缉拿杀害法人凶手。”法国人竟然催逼得如此紧迫?这个崇厚的意思呢?难道叫朝廷照法国人的要求去办?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奏折上用朱笔批道:“此事由钦差郑敦谨全权彻查。为免一事多人,滋生杂乱,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就地停职,听侯调用。” 免是免了,他的事情谁来暂管呢?郭嵩焘还在湖南,来京需要时日。三口通商大臣的事务别人也不一定熟悉。可笑这么大朝廷,竟然无人可用。因此另发了一道旨意,“崇厚停职后一应事务暂由州县代理,等候后续安排。” 然后加发另一道谕旨“郭嵩焘火速赴京。” 对法国兵船也不得不防,因此“急令各路兵马赴京勤王”。实在武则天也不知道除了已经裁撤的湘勇,此时仍远在福建、只有两万余兵马的左宗棠,和剿捻间隙、正在喘息的李鸿章的淮军,还有哪支兵马可供调遣,所以虚虚实实,不去指明哪路兵马。 朝廷重臣中,除了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此刻都在外地,此外军机处就只有恭亲王等五人。 此时假如有人来谈谈,验证验证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也就聊胜于无,因此她吩咐焦贵道:“去请恭亲王进宫。” 焦贵答应一声去了,知道必然是重要事情。两宫太后和恭亲王都是年轻叔嫂,平时见面常须避忌,因此绝少召亲王进宫。 一听说太后召见,恭亲王满头大汗地赶到东书房,以为天津那边又出了什么要紧事情,谁知并非如此。 武则天命令赐座,恭亲王却诺诺推辞,并不就坐。在武则天瞧来,堂堂皇叔,皇室的亲王,两宫太后最为倚重的朝臣,竟然如此模样,哪有半分当朝宰辅的挥洒气概? “你对在天津和法国人的交涉,都知道些什么,请讲来听听。”既然如此,武则天开门见山地问道。 恭亲王一向消息灵通,这时听太后垂询,于是把听到的说出来。说天津老百姓的儿女五六月间时有走失,怀疑被法国人所建的育婴堂所拐卖,苦于没有证据,育婴堂一方又坚决否认。偏偏在郊外有野狗拖出婴儿尸体,而且都缺心少肺。更离奇的是,人贩每次送去幼儿,育婴堂还发给银两若干。所以百姓更加怀疑育婴堂偷摘幼童器官,群情激愤,包围了教堂。崇厚向法国领事提出交涉,要搜查慈仁堂,也就是育婴堂,逮捕人贩王三。结果查来查去,所谓慈仁堂挖眼剖心,总无实据。但百姓们认为崇厚袒护洋人,仍旧包围教堂,sao扰叫骂。 法国领事因此要向崇厚讨个说法,进门即破口大骂,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开了一枪;把崇厚吓得一溜烟躲进后堂,让法国领事在前厅独自拍桌踢凳砸茶碗、咆哮不断。 这时又有几千天津民众跟着围到了通商衙门之外,群情激荡。洋人出事,总是了不得的麻烦,崇厚只好又出来,劝法国领事这个当口不要出去,怕百姓闹事。谁知翻译刚把话说完,法国领事怒气冲冲地道,“我不怕你大清百姓!”拔腿就走。 衙门外的百姓,人人怒目而视,情势一触即发,谁知冤家路窄,正遇着要去见崇厚的天津知县,这位知县也曾因幼儿失踪案去过育婴堂搜查。法国领事拔枪就放,击伤了知县的随从。 民众顿时被激怒,一拥而上,将法国领事及其随从打死;接着又拥到各条街巷,砸毁教堂,杀了多名法国人。 恭亲王把这段故事讲得活灵活现,好似自己之前就围在崇厚的衙门边瞧过热闹。武则天听得又惊又怒,问道:“派去的郑敦谨,你估计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这就难回答了,说不能办妥,岂不是说太后不善识人?若说能办妥,回头郑敦谨办不成事情,把局面搞糟了,又怪罪到自己头上。因此沉吟片刻后说道:“郑敦谨查案素来严谨,只是如今的事情却不只查案,还要和法国交涉,所以臣以为崇厚...” 提来提去总是一个崇厚,崇厚既能把事情办妥,怎么事情会到这个地步?武则天打断他道,“除了郭嵩焘,就没有旁人?” 恭亲王碰了个钉子,颇感意外,因为崇厚往常慈眷颇隆,今日不知为何,太后口气忽然变了,这句话已经表示将崇厚排除在外,恭亲王即使想替他说话,也只有闭嘴。其他的人呢?倒是有一个,恭亲王说道:“太后以为曾国藩如何?” 这差点让武则天失笑,难道朝廷只剩这几个人了么?偏不用他,看看恭亲王口袋里还有些什么人。因此说道:“今天已经准了曾国藩的假了,又派他,显得朝廷没有成算,不太好罢?” “那就只有等郭嵩焘了,臣这就去催他急速进京。”恭亲王忙道。 其实朝廷里这么多大员,如何会无人可派?只是事情已经闹到难以收拾,派去的人落人褒贬已经在所难免。除了那些资历太浅,恭亲王不放在眼里的人外,军机处和六部有头脸的人物都唯恭亲王马首是瞻,算是自己人,所以不派他们去趟这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