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小灵鱼儿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却又是这般的真切和实在。

    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我，我猛然起身，直接扑向了她，却扑了个空，整个人都坠落进那冰冷的湖水之中。

    经冰冷的湖水刺激，我猛然清醒过来，原以为方才所见不过是因为我太过思念她而出现的幻觉，然而，她却依然存在，静静地悬浮在湖水之上，遗世独立，孤芳绝俗。

    我抬头仰望着她，欣喜而激动道，真的是你？

    她淡然一笑，却不说话。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这里？我惊疑不解的看着她。

    我说过要一直陪你。

    你故意试探我的？

    并非如此，我已经去了，但又回来了。

    寒风阵阵，扑面而来，我却不再觉得有丝毫的凛冽和冰冷，反而身心十分轻松愉快。

    清幽的湖水随风荡漾，涟漪徐徐绽放，一波接着一波，层叠如障，轮复不绝，优雅动人。

    寒风中卷带着丝丝缕缕清香，似有似无，若即若离，如梦如幻。

    细细闻，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暗暗而贪婪的吸取着。

    吸入心肺，吸入血脉，吸入魂髓，仿若毒品，令我沉醉，不可自拔。

    她一步跨出，静立在河边，望着幽幽湖水，望着我，沉沉出神。

    但见她雪发起舞，裙裾飘摇，风华如仙，一时间，我竟再次醉了，身体缓缓沉入水中，待湖水淹没下巴，方才猛然惊醒。

    湖边有一见方石块，她微微俯身，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轻轻坐在上面，优雅而淡定。

    低头轻轻脱下白鞋，露出一双如敷春雪、如美玉精雕细刻般的玉足。

    从没见过那样美、那样好看的一双小脚，白璧无瑕，每一个脚趾头都像一颗绝世珍宝。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浅薄而稀弱的晨光中，她的双眸明亮至极，但没有往昔那般冰寒逼人，隐隐有一丝丝温柔悄然流转。

    我傻傻一笑，她回过头去，然后将双脚轻轻探入水中，轻轻搅动，河水轻荡，浪花朵朵。

    那两只小脚丫子像两只精灵，在水中游来荡去，好不欢快，一时间我竟看得有些痴了，真想捉住她那双玉脚好好的把玩一番。

    她微微抬头，看着我，轻轻道，你还不上来？

    我傻笑道，不冷。

    那方石块正好可供两人坐下，也不显得拥挤，她看着我，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石块，意思很是明显。

    我笑了笑，明白她的意思，急忙爬上岸边，正要坐下，然而我全身湿透，像只落汤鸡，实在不好意思坐在她的身旁。

    她静静地看着我，幽幽道，你怎么不坐，我又不怕冷。

    既然她已经发话，我又何必扭捏羞涩，便大方坐下。

    突然有一股寒气侵袭而来，我无法躲避，被寒气笼罩，只见我一身湿衣上的水分竟然直接脱离开来，化成了无数的冰晶，洒落一地，我身上的衣物和我的身体俱已干净，再无丝毫落水的痕迹。

    我知道是她使的手段，这段时间我早已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稍微惊讶之后，倒也不觉得什么。

    寒风徐来，偶尔将她身上那淡雅清香传入我的鼻中，似有若无，飘渺迷离。

    真想就这样陪着她一直坐下去，坐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看她双脚在水中轻柔搅动嬉耍，完全褪尽了一身的冰霜，像个十五六岁的纯真少女。

    我亦情不自禁的将双脚再次探入水中，然后微微晃动，不知是我自己的潜意识里故意的，还是真不小心，我的左脚和她的右脚轻轻碰触了一下，但一触即分。

    我微微一颤，她倒是毫无反应，似不曾察觉。

    我斜眼泛波，偷偷地打量着她。

    她面色清柔幽淡，空灵恬静，并未生气。

    既然她装作不知，我自然欣喜万分，却再也不敢生出丝毫轻薄之心，但见四只雪白的脚丫子在冰冷的湖水中轻悠嬉闹，别有一番情趣。

    不知何时，我感觉自己的脚好像又与她的脚碰触了一下，凝神看去，却发现原来不是我碰到了她的脚，而是碰到了一条鱼。

    那条鱼看起来不过两寸长，体态却是纤细修长，娇媚婀娜，柔软无骨，围绕着我的双脚，轻轻款摆，盈盈旋舞，似精灵在水中起舞，仙子在月下翩跹，灵媚动人、不可言喻。

    那小灵鱼儿浑身布满了紫色的漂亮鱼鳞，似一片片鲜亮而动人的紫色花瓣。

    最为奇特的是她扬起的小尾巴竟然有五种颜色，赤黄青蓝银依次排开，如同彩虹，却也不是彩虹。

    看到这条小灵鱼儿，我突然想到了传说中的美人鱼，这世上妖魔鬼怪，无奇不有，那么美人鱼自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存在，只是我们不曾亲眼见过罢了。

    传言灵河深处便有美人鱼生存，若有缘，在那满月的深夜里，还能听到美人鱼那婉转而动人的歌声。

    我好奇的盯着那条围绕着我的双脚翩跹起舞的小灵鱼儿，偶尔它会碰触一下我的脚丫子，好像爱人的浅浅亲吻，调皮而可爱。

    雪妖流魂也看见了小灵鱼儿，神色微凛，最让我奇怪的是，那条小灵鱼儿只是围绕着我的双脚旋舞，至始至终都不曾撩拨戏耍一下她。

    我抬头不解而又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抬头看向我，那双星辰一般的眼眸此刻晶亮无比，熠熠生辉。

    我低头盯着那条小灵鱼儿，它嬉耍一番之后，终于安静下来，娇小而美丽的脑袋轻轻浮出水面，一动不动的盯着我，那双紫色眼眸，在那稀薄晨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灵性而空明的奇瑰灵光。

    不知为何，看到那双眼睛，我有一种熟悉感，似曾相识，只是不知是梦里、还是哪里见过？

    那小灵鱼儿，就那样浮在水中，静静地盯着我，那双眼睛不是鱼的眼睛，那完全是人的眼睛，充满了人性和智慧的光芒。

    我一时间竟被深深吸引，越看越觉得熟悉与奇怪，内心深处渐渐荡漾出一丝莫名的温柔和酸楚。

    片刻之后，它在水中轻轻旋转一圈，然后冷冷地看了雪妖流魂一眼，便缓缓沉入水中。

    小灵鱼儿再次围绕着我的双脚，娇柔旋舞数圈之后，轻轻浮出水面，又盯着我看了一会，五彩尾巴轻轻一摆，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出现在三丈之外，幽水中，如一只小精灵，尾巴再次轻轻一摆，便已完全不见了身影踪迹，只有轻微的涟漪徐徐绽放。

    我和雪妖流魂一起盯着那荡开的涟漪，片刻后，她转头看着我，幽幽道，你果然与众不同。

    我摸摸右耳垂，尴尬而讪笑道，凡俗之人一枚罢了。

    凡俗之人未必真的平凡。她轻轻道，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儿，是一条灵鱼，你若真是凡人，它不会和你嬉耍，只因你身具不凡灵气，所以才吸引了它的靠近。

    也许。我腼腆一笑。

    看来，那鱼儿很喜欢你。

    我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继续幽幽道来，看起来，却好像很不喜欢我。

    怎么会？

    她轻轻道，她是一条灵鱼，并非人类，而我也并非人类，我能感知，她不喜欢我，甚至对我充满敌意。

    她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叹息，清幽而落寞。

    我微微笑道，你想太多了，再有灵，也只是一条鱼儿。

    她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道，是不是我太笨，太不懂得人情世故，太自以为是，太冷漠，所以他们都畏惧我，不敢靠近我？

    我急忙道，不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围绕在你的身边。

    就像你说的，那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一点而已，可我就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是。

    我柔声安慰道，你错了，固然因为你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你本就该如此，因为这样的你才是你，如果你跟别的那些女子一样，你也就不是你，也就不是雪妖流魂了。

    她沉静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幽柔和落寞，让我难过而又心疼。

    她抬起双脚，星月下，有水滴沿着她那精致而绝美的脚趾头缓缓滴落，一滴接着一滴，犹如琼浆玉液，轻打在水面上，滴答滴答，水面上盛开出一朵朵轻幽的莲花。

    我也学着她，抬起双脚，任水滴垂落，任寒风吹拂，任时光冉冉。

    当她的双脚再次探入水中，那原本已经离开的紫色小灵鱼儿，竟然再次现身，自那清冷的湖水深处缓缓游出，围绕着她的双脚，腰肢款摆、旋转起舞。

    然而，不待我和她反应过来，那紫色小灵鱼儿竟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右脚小指。

    她痛叫一声，神色巨变，阴沉而冷冽，双眸寒光喷薄，化为两道冰锋利剑，死死地盯着那条紫色小灵鱼儿，煞气涛涛，怨毒怒啸，你敢坏我好事？

    我第一次见她如此暴怒，急忙劝慰道，不过一条小鱼儿，你别跟她计较。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却觉得身旁的她有些奇怪，可是奇怪在哪里一时又说不清楚。

    只是，我话音刚落，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可怖的裂缝，并且迅速延伸蔓延，布满她整张脸。

    她的脸直接破碎开来，然后是她的身体也破碎开来，化成无数道光影，消散在虚空之中，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