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一个靈字
我回过神来，腼腆笑道，好。正准备跳进那河水之中，鬼使神差般，我盯着她，脱口而出，你不怕？ 怕什么？她冷冷地看着我，似一具不屑露丝毫感情的绝美冰雕。 我毫不在意道，怕死，怕我领着你走进了绝路。 她稍作沉默，淡淡道，这世上什么都可怕，但死不可怕。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简直无法理解，但是自她口中说出，我却自然而然的便接受了，且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全盘接受。 可世人往往觉得除了死可怕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可怕。 我一度认为，穷十分可怕，孤独也十分可怕。 死，当然也十分可怕，绝不会不可怕。 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我，其实更畏惧死，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活着的好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对她笑了笑，然后深呼吸，憋足了一口气，直接跳进了那阴寒的水中。 河水刺骨伤魂，一身的血液都似要被冰冻住，但是我的血rou神魂之中却又一股莫名而神妙的温暖力量，安静而沉默的守护着我，让我的身魂暂时不受侵犯。 她紧跟着我跳进了水中，几乎没有声响，在黑暗的水中，她的全身都散发着微弱的雪光，她的容颜和神情依然平淡而冷漠，似乎这世上任何的事情都无法影响到她丝毫。 但我知道，她的心绝非如此的狼哭和坚硬，同样有着人类的温热和柔软，只是如同奇迹一般，难以遇到罢了。 我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洞口那个方向快速游去。 我知道她是高手，即使重伤，也是高手，在水中的承受能力定然比我强太多，而我必须在我憋气的范围内安全离开，不然祸福难料。 她跟随在我的身旁，不论何时，只要我一转身，就能看见她。 很快就出了那个洞口，我和她一起漂浮在阴寒幽暗的河水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唯有冰冷与黑暗永存。 往上是一条危险重重的出路，往下却不知通往何处，非要选择，我只能选择往上。 我伸手往上指了指，她微微点头，同意了我的选择，就在我正准备向上攀游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急切的声音，不要往上，往下才是出路。 这声音陌生而又熟悉，似曾听闻，但是却又不知何时听过。 我停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雪妖流魂。 她也正好看向我，寒眸中似有疑惑与不解。 难道她也听到了什么？ 我急忙伸出右指了指耳朵。 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点头，瞳孔却微微扩大，眉头微蹙，似有所思。 稍作沉默，时间紧迫，一呼一吸都是生死攸关，我不敢浪费贻误丝毫，咬咬牙，看着她，又往下指了指。 她未作任何迟疑，微微点头，同意了我的选择。 既已选择，便不再纠结迟疑，我直接往那水中深处快速潜去，只是水中压力和阻力极大，潜行的速度颇为缓慢。 雪妖流魂和我并肩而行，她身上的浅淡雪光悄无声息的笼罩住我，我身上的压力和阻力迅速变小，潜游的速度骤然提升了许多。 将近三百息之后，我们终于到了那洞窟的底部。 若非有她相助，我还能支撑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 此刻却是未曾出现任何不适和难受。 我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一双星眸，却是澄净无波。 我和她分头在洞窟底部搜寻出口，哪里有什么出口，连个小洞都没看见，但是那暗河之水不停地往下倾灌，却是从未满过，如果说这石窟底部没有任何隐藏的玄机，打死我都不信。 可是玄机到底在哪里？ 我和她对视一眼，眼神刚一接触便迅速分开。 她仍然一脸平淡，未曾表现出丝毫的不安和烦躁，倒是我显得十分不安。 我不想死，也不想她死。 继续开始寻找，在经过水窟底部正中的时候，我的右脚好像踩到了什么凸出之物，微微皱眉，移开右脚，低头看向方才所踩之处，那是一大块比较凸出的黑色石头，我蹲下身来，伸手移开那块石头，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比我脑袋还大的古字，似白玉雕凿而成。 那是一个靈字，一眼看去，便有一种沧桑而又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微微蹙眉，右手轻抚着靈字的每一笔一划，触手圆润温凉，似存在了无数的岁月，只是不知道它有何意义？ 但我坚信，如果这水窟的底部真有出路，那么一定跟这个古老而繁杂的靈字有关。 雪妖幽魂也蹲下身来，和我对视一眼，看向靈字，久久凝眸，静默不语，不知道她有何感想。 我不敢打扰她，毕竟她是真正的高手，而我还未曾踏入修炼的门槛，可谓一无所知。 她探出右手，轻轻触摸着靈字，纤细雪白的手指间有雪光闪烁喷薄，我紧盯着她的手指。 只见那些雪光都迅速没入那靈字之中，它的第一笔缓缓地亮了起来，晶莹夺目。 我缓缓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右手，她的整只右手臂都亮了起来，喷薄着浓郁的雪光，那些雪光全部迫不及待的没入那靈字之中，靈字的第二笔很快就亮了起来，达到第一笔的亮度之后，紧接着第三笔又亮了起来，如此推进下去。 她的整个身体都子啊喷涌着雪光，如同洪流般被那靈字吸收，顷刻间，那靈字的笔画便只剩下了七笔尚未发亮发光，照得整合水窟底部都一片晶莹。 我偷偷地看向她的脸，在晶光的照耀下，她那张绝世而倾城的脸，显得晶莹剔透，圣神超凡。 原本的一头青丝，顷刻成雪，根根似雪晶铸造，晶莹剔透。 神色依然恬淡静美，无惊无波。 只是，她身上的雪光已经没有之前的浓郁，微弱了许多，而且还在微弱下去，脸色愈加苍白，渐渐透明起来。 我眉头紧锁，心中甚是担忧，她原本就身受重伤，此刻不顾一切的动用灵力，只怕伤势更重。 我急忙道，你千万不要勉强，不行我们就换一条路，再倒霉也不过是落入那蛇妖的手中。 她没有理我，一双寒冽星眸，一动不动盯着那闪闪发光，晶莹夺目的靈字。 此刻还剩下三笔尚未亮起来，我不知道当最后一笔亮起之后会发生，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如果我们想要逃离绝境，这个靈字的，每一笔每一化都必须亮起来。 可是，看着她身上的雪光已经越来越微弱淡化，她的脸已经完全透明，绝美但显得十分诡异。 当倒数第三笔亮到饱和之后，倒数第二笔勉勉强强的才亮了起来，她身上的雪光却几近熄灭，而此刻她的双手都已经晶莹剔透，仿若冰雕，她的双眼之中有暴雪起舞，凌乱决绝。 我惶急道，放手吧，我们放弃这条路。 她根本不听不理，只是静静地冷冷地盯着那靈字正在缓缓亮起的倒数第二笔，而她身上的雪光已经微弱至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看着她不顾生死的样子，我的心温暖而又恐惧，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抓向她的右手，想要分开她的右手和那个诡异可怕的靈字。 然而，我的右手才刚碰触到她的手腕，尚未抓紧，便有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迅速侵入我的手掌之中，我的右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被覆上了一层寒冰，我的右手无法动弹， 那隐藏在我体内的淡薄的灵力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顷刻间就从我的右手奔泄而出，眨眼间一干二净。 经过她的右手，被那靈字给吞噬，那倒数第二笔终于亮到了极致，最后一笔缓缓地亮了起来。 她抬头淡淡地看向我，寒眸之中的暴雪已经停止，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起来，只剩下两汪苍白和空洞。 我的身体似乎被瞬间掏空，只剩下一层软弱虚浮的皮囊，若非我竭尽全力，恐怕已经瘫软在地。 只是，很快，我便是想瘫软过去也是不能，因为我右手上的寒冰迅速蔓延到我的全身，将我完全的冰封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妖流魂身上的雪光彻底的熄灭。 冷。 窒息感随之而来。 而雪妖流魂已经彻底化为了冰雕，在阴暗寒冷的水中，我几乎看不见她了，唯一让我感觉她依然存在的是我的右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那靈字已经微微亮起的最后一笔，迅速暗淡下来，彻底熄灭，倒数第二笔也迅速暗淡下来，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绝望之感油然而生。 救她。我的神魂咆哮着。 眉心骤然传来一丝轻微的撕裂痛感，我身体冰封的瓦解从我面部的眉心开始，一截晶光灿灿的水晶树枝爆射向那正在迅速暗淡下去的古老靈字。 失去的快速回复，我身上的冰封迅速瓦解剥落，我用力抓紧了手中那纤柔而冰冷的手腕，强制性将她的右手和那个靈字分离开来。 那靈字并未借着黯淡下去，因为从我眉心里出来得水晶树枝已经缠住了那个靈字，原本熄灭倒数第四笔瞬息间明亮起来，不到十息，整个靈字都彻底亮了起来，爆发出璀璨而又绚烂的晶光。 水晶树枝缩回到我的眉心里面。 我和雪妖流魂身处在那晶光之中，她那原本近乎消失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一点一点凝实起来，只是面色冰白，神情萎靡，奄奄一息。 我不顾一切的将她搂在怀中，那发光的靈字一笔一划骤然分散开来，似数十道发光的灵蛇，缠绕住我和她，以极快的速度编织成一个晶光之网，将我和她网在其中。 而靈字底下，出现一个三尺左右的黑洞，光网带着我们坠入那个黑洞之中，然后河水汹涌倾灌，产生更一股极其强大可怕的冲击之力，将光网之中的我和她冲击向未知的方向。 一瞬间，轮回颠倒，头昏脑涨，我几乎失去了方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一连串气泡自她的口鼻之中冒出，她下意识的微微蹙眉，神色痛楚，失去了灵力的守护，我和她都面临着窒息而亡的险境。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将一个口度入她的口中。 雪妖流魂猛然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伴随着我在激流之中颠倒翻腾。 这个世界迅速安静下来，陷入一片莫名而暧昧的死寂之中。 至始至终，我都不曾松开过她，我的嘴唇也不曾离开过她的唇。 她只是像一个突然失去了灵魂的人偶，任凭我的拥抱和亲吻。 不过，天地良心，我真的并非有意轻薄与她，我只是想要和她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 我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