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京城有客贾府旧事
却说,贾敏正陪着众位太太说笑呢,小丫头来报前头林如海被几个老爷子给撂倒了,小丫头学得活灵活现,只笑的众人打跌,再想不到林大人还有如此一劫,几个不声不响的老爷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汪老太太等家眷,忙忙代自家老爷子给贾敏赔罪:“想来实在是我家那老东西高兴疯了,回家我必收拾他,还请林太太恕罪则个!” 杨太太身为儿媳,不好评判公公,只能抱怨丈夫:“怎么也不拉着公爹?必是酒虫上脑,只图着自己贪杯高乐去了。” “不就几杯酒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男人们自己的事,叫他们自己了去,与咱们何干?咱们只管玩笑咱们自己的。” 贾敏嘴中说着无碍,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林如海也常喝酒应酬,却从没喝醉过的,更别说站都站不住被人抬着回来。只是,作为唯一的女性主人,没个妯娌等来帮忙撑场子,她不好搁下众多客人独自回去探视丈夫。好在时候不早了,前边不久也结束,太太们担心自己丈夫儿孙,急着走人。贾敏假意留一留客,众人推辞几句,贾敏就不再坚持了。 送走了客人,林家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妈呀,可算完了,下边只用细细收拾残羹冷炙,清点杯碗碟盘等器物损失就好。小丫头们精力旺盛,一天下来并不觉得多累,这时手上干活忙个不停,嘴上还有空唧唧咋咋。 “你说,我们家姑娘真的是百花仙子下凡么?” “那是当然!我嫂子的娘家meimei的夫家jiejie的小女儿,在姑娘屋里做三等丫头,回来说,姑娘长的那叫一个好唷,精致漂亮的好似那观音菩萨座前的玉女!特别是那双眼睛,常雾蒙蒙的(林西:你嚎嚎试试?你嚎你也雾蒙雾!),让人看得心都疼了,却懂事的很,从不真哭闹起来,一转眼就又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鬼精灵鬼精灵的了!” “就是就是!我认识那屋里的小鹊jiejie,小鹊jiejie说,她进去前她老子娘和管事嬷嬷都吓唬她,叫她用心当差,要是伺候不好惹姑娘哭了,仔细她的皮!可是,哪有婴孩儿不爱哭的?所以小鹊jiejie提心吊胆,总担心小姐哭闹起来,叫众人受罚!不想进去大半个月了,姑娘除了饿了竟然从不哭闹(大误,那根本不是饿哭的),睡醒了也总安安静静的听人说话,好像能听懂一样。顾嬷嬷她们都说,我们姑娘是见过的最聪明乖巧的孩子了,必是个有来历的!” 小丫头们听得自家姑娘这么好伺候,心向往之,恨不得插了翅膀,一下子高升到姑娘屋子里去,便暗暗打定主意,要好好努力,以图日后。 小丫头们唧唧咋咋,不妨迎头撞见赖嬷嬷迎着贾家的人往里走,忙小心行礼告罪。赖嬷嬷有心在老姐妹特别是嫂子跟前显显威风,一手掐腰,指着小丫头骂开了。 “作死的贱蹄子,不好好干活,瞎嘀咕什么呢?姑娘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看我不让太太治你们个嘴碎饶舌之罪,打板子罚月钱,再把你们统统撵出去!……”直唬得几个小丫头吓得要死,脸色儿都变了,诺诺求告。 赖家嫂子是个精灵乖觉的,拉着小姑子求情:“你跟群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我们还是去见姑太太要紧。” 赖嬷嬷见戏做的差不多了,威风够了,就势收手,还不忘恐吓:“既然亲戚求了情,这次暂且饶了你们,再有下次,犯到我手上,两罪并罚,叫你们直接收拾东西滚蛋回家去!” 小丫头们连连叩谢,赖嬷嬷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带人往里去了。等人走远了,小丫头立马转了脸孔。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老东西,瞎得瑟什么?论嘴碎饶舌,她自个儿先排第一,还有脸说别人!她要不是太太配房,太太又护短的紧,凭这老婆子的死德性,早不知被发配到哪个角落去了!她这个德行,大总管他们,何尝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亏得大总管他们在呢,不然我们林家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 “姑奶奶哟,快闭嘴吧,这些也是咱们能说的?要不要命了?咱们还在人家手底下挣命讨生活呢!再说,这次,到底是我们一时忘形,确实是很不该议论姑娘主子的,真闹到张嬷嬷大总管那里,咱们也是没理。这事儿,快快就此打住吧。” 形势比人强,丫头们怏怏闭了嘴,干活就没了之前的轻快。而被小丫头愤恨议论的赖嬷嬷,则脚下生风带着贾家来人拜见贾敏来了。 贾敏刚去看了林如海,见他已经喝过了醒酒汤,也差不多梳洗过了,正老实睡着,就放心的出来了,又问明姑娘正在房里安睡,去看了一眼,就回转萱瑞堂理事去了。正听着仆妇回禀各处损失,忽听得通报,贾家人过来了! 贾敏精神一振:“快请!”话音刚落,赖嬷嬷就引着人进来了!来人是赖嬷嬷娘家嫂子,贾母配房赖氏的儿媳,贾家现任大总管的亲亲媳妇儿,正牌的“赖嬷嬷”,娘家姓李。在林家,为了区别贾敏配房赖嬷嬷,我们不妨先称她为李嬷嬷吧。李嬷嬷带着几个三等仆妇走了进来,一见贾敏纳头就拜,奉上贾家礼单并贾母家信,贾敏一目十行的看了信。 李嬷嬷眼睛闪着泪花儿,声音激动像寻到了失散多年的闺女,抬头问候贾敏:“姑娘可好?” “好!好!”贾敏激动的泣不成声,好半天才止住哽咽,颤声问道,“我母亲可好?家里可好?” “老太太身体还硬朗的很,比我都不差的,常年都不闻一声儿咳嗽。前两年大老爷新娶了太太,是金陵邢家的姑娘,春华正茂,老太太盼着长房再添血脉,把家事仍交由二太太领着。二太太好福气,二老爷仍是那么清雅,每日里与人品书论画;珠大爷最会读书,十四那年就入了官学,先生常夸的;元大姑娘进了宫,今已升了女史,来日也必是前程远大的;二太太去年诞下的小儿子宝玉,更是了不得,生而衔玉,人人都说这是个有大造化的!老太太怜惜二太太每日料理家事,顾不上宝玉,就把宝玉挪到了碧纱橱里自己养着,每日里含饴弄孙,高乐的不行! 大房里,大老爷心尖尖上的姨娘王氏,不幸难产,那样个可人儿就这么没了,只留下个姑娘,比宝玉大上几个月。大老爷难受的什么似的,觉得是这姑娘克了她姨娘,便不愿瞧见她。还是老太太看着可怜,抱来宝玉时一并抱到了自己房中养着,还陪着大姑娘名字给起了名,叫迎春。琏二爷么,倒还是一样,最是淘气不喜欢读书的。” 贾敏听着,和母亲的来信一一对照,见没什么出入,才放下担心母亲的心。不过,这个大嫂也太不济事了吧?母亲信里说她小门小户小家子气,自己还不大信,觉得是母亲偏心二房才故意那么说大嫂,不想实情更不堪,身为长房大嫂,竟被二嫂压制成这个样子,房里也是乱糟糟一片料理不清!罢了,这个嫂子身为续弦填房,本就身份尴尬,又无子无宠,娘家也没落了,难怪硬气不起来。自己娘家自己知道,母亲很是偏着二哥的,就会偏着二房;大哥么,咳,又颇有几分花心不长情。如此,大嫂就是本有几分手段,也难施展出来,也就难怪这么副尴尬样儿,处处不能和二嫂比肩了。 贾敏不喜欢二嫂王夫人,两人性子不和,自第一次照面就互相瞧不顺眼,做了姑嫂时就难免有了几次冲突。当时,贾敏年纪小,很有些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又是娇贵的小姑子身份,是王夫人婆婆贾母的心头小娇娇,有贾母泰山一样在上面压着,王夫人既吵不过贾敏,又不能无所顾忌的尽全力去吵,偏偏吵架吵输了正郁闷,还得再受一回婆婆的责骂。本来这样也就罢了,别人家里也多是这样的。偏有一次,贾敏不知因为什么伤感了一回,把贾母心疼坏了,问伺候的人也没问出什么,只知道晌午和王夫人又小吵了一架。贾母瞬间火了,觉得这二儿媳反了天了竟敢欺负自己宝贝闺女?大手一挥,赐给了贾政一对美貌丫头做通房。王夫人心里有苦说不出,恨得要死还得谢太太恩典,赐下姐妹替自己分忧。形势比人强,王夫人见KO不过贾母,从此就日渐温柔沉默,不肯和贾敏起冲突,只心里越发恨上了贾敏。贾敏年级虽小,但多灵透的一小姑娘啊,一眼就瞧出了二嫂眼里的恶意,自然也更加不喜欢这个二嫂了,姑嫂自此莫名结怨。等贾敏长大出嫁,多年无子,向来处处不如自己的二嫂却儿女双全,羡慕嫉妒恨,就更难喜欢二嫂王夫人了。
现在听得娘家长房袭爵二房当家,并不把家中大权交还新大嫂手里,贾敏虽不乐意二嫂王夫人得意,却知道这样对母亲最有利,也就不说什么了。又听得母亲抱走了二嫂的宝玉,不由升起一点幸灾乐祸,瞬间心里平衡了,哼,你也不能事事如意的!又想到元春入宫,不由怜惜大起,金尊玉贵的女孩儿,怎么就舍得她入宫做了那伺候人的丫头?母亲最是怜惜女孩儿,这必不是母亲的主意。 其实,贾敏还真想错了,贾母舍不得女儿贾敏吃苦,不代表也舍不得孙女儿元春。女儿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含辛茹苦的养大,又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闺女,自然要多金贵就有多金贵;孙女虽也是自己血脉,却是别的女人生的,来得又快又容易,若有心,要多少有多少,是以利益足够情况下,为了贾家好,就能舍得下这个孙女儿。当然,为了贾家好,筹码够了,就是要舍了爱女贾敏、金孙宝玉乃至年事已高福享够了的贾母自己,贾母也不会不壮士断腕的。 所以,贾母在儿子们商量送元春入宫时,只当不知道,事后元春入宫了更是臭骂了儿子们一顿,责怪他们不心疼孩子。然而,却在元春入宫前王夫人心疼犹豫的时候,派心腹推波助澜,鼓动王夫人答应,又让人在自小心高气傲有野心的元春面前下话儿,描述皇宫的金碧辉煌,让元春深信,除了皇宫,再没地方配做自己的归宿。元春就这样自请入了宫,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处处伏低做小赔小心、一不小心就没命的“女史”生活,再到后来,下赐四皇子,四皇子登基不择手段成功封妃,最终遽然陨落。当然,十多年后封了贤德妃的元春,早已经明白了当年入宫时祖母的小花招,自然知道,即使祖母养大的自己,也还是母亲更爱自己一点儿。所以,原著中,元春才会在母亲祖母于宝玉媳妇的较量中,明里暗里偏向母亲,当然,也是因为元春自己明白,薛家更有钱对自己帮助更大一点,林家却什么都不剩了。 贾敏因对元春起了怜惜之心,细细问明始末,感慨了一回。正待关心关心大哥家侄儿贾琏时,外面来了个婆子通传:“禀太太,苏州老家来人了。”-----------------------============---------------------求PK票票!求推荐票票!求收藏!求评!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