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墟
一个时辰过去，凤凰姐妹还没有来，泰麒往外看了一眼，眉心渐锁。 泷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泷九问道。 玄毅率先起身向外走去，每走一步，外面的天色就暗一分，玄徵在玄毅三步后跟上，泷九和泰麒对视一眼，也起身走去。 云淹雾绕、金光万丈的昆仑殿，此时已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天狗食日！ 玄毅掐指一算，脸上表情半是疑惑半是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泷九敲了敲他的肩膀，“你怎么挑了这么一个阴暗的日子开同学会？” “不对！”玄毅摇摇头，“我之前明明算过，今天不该有天狗食日的！” “以天象言，今天不该有天狗食日。”玄徵神色凝重，“这只怕是人为！” 泰麒闭上眼睛，默念了一阵后，睁开双眼。“凤凰姐妹只怕遇上麻烦了，她们的气息忽强忽弱，可能是遇上了强大的敌人！” 玄毅玄徵神色一凛，一瞬间灵力暴涨。泰麒手中折扇刷地一声打开，陡然间增大十倍。泰麒站上折扇，回头看向泷九，“你呆在这里，我们很快回来！” “带上我！”泷九不等他拒绝就跳上扇面，“我有诛仙剑，有青龙宝甲，管他什么魔物都伤不了我分毫！” 泰麒知道泷九的性子，多说无益，点点头，祭起玉骨扇向东方飞去。 此时阴影已经笼罩了人间，云霄之上，泷九隐约听到了下界的恐慌。 天狗食日，是众神的黄昏，当此际，众神灵力衰退，而妖魔力量暴涨，持续时间虽不到一日，却仍会给天界造成重创。 泷九一抬头便看见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来回巡逻，这次意外的日食，必然已经惊动了三界。是何方魔物，竟有如此力量催动日食？ 泰麒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看着飞到了东海之上，凤凰的气息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弱。 泷九抽出发髻上的笔，用力一握，金光闪过，化为诛仙剑。 诛仙剑乃洪荒四大先天至宝之一，在她手里虽然已不能发挥十成神力，却也自保有余。泰麒看了诛仙剑一眼，心里稍安。“你的龙珠已毁，一会儿不要逞强！” 泷九轻笑道：“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放心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紫电打到扇前，泰麒眼疾手快，躲过一击。 泷九一抬头，看见两个红色身影从空中落下，玄毅玄徵俯冲上前，将两个身影接住。 “凤凉！”玄徵看着凤凉惨白的脸色，心里一慌，真气顺着经脉而上探测她的气息，震惊地发现她的元神竟已在破碎边缘！ 那边凤颖的情况并不比风凉乐观，玄毅抱着凤颖落在泰麒的扇面上，颤声道：“内丹快碎了……” 内丹一碎，修为尽毁！ 泷九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乾坤袋，她记得自己带了不少灵丹的，其中便有固元丹！ “泷九，你留下来照顾她们！”泰麒抬头看着空中那个黑点，神色肃然。凤凰姐妹的修为加起来近三万年，他竟能将她们双双重创！ 泷九喂两姐妹服下固元丹，催动灵力，助她们复原。 泰麒三人纷纷亮剑，飞上空中，将那魔物围在中间。 泷九凝神定气，一点点修复凤凰的经脉，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熟悉不过的声音—— “泷九，是你吗？” 记忆的壁垒被敲碎了一角，泷九心神一乱，鲜血溢出嘴角。 那声音，是妖族大神鲲鹏！ 难怪，难怪他可以一翼蔽日，难怪他可以重创凤凰！ 在三人的围攻下，他仍然不慌不忙地说着：“泷九，我一直在紫霄宫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泷九，是不是少昊将你封印了一万年？” “泷九，我已经替你报仇，我已经杀了少昊了！” 我已经杀了少昊了…… 我已经杀了少昊了…… 我已经杀了少昊了…… 心脏仿佛遭受重击，泷九捂着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那一年，他杀了最疼她的龙家哥哥们。 那一年，他把缚龙索打进她的琵琶骨，又捏碎了她的龙珠。 那一年，她被封印进从极渊，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少昊，少昊…… 那个笑如春风的男子，让她爱得那么深，伤得那么深…… 他终于死了，原来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他死了，我的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泷九颤抖着站了起来，飞上半空。 “泰麒，你们退开。”泷九直直望进鲲鹏淡金的双眸。 “泷九，你还好吗？”那双淡金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只对她温柔，“我很想你。” “北溟，你杀了他？”泷九的声音扬了起来，“你真的杀了他？” 他点点头，“你高兴吗？我帮你报了仇！” 泷九扯了扯嘴角，笑道：“高兴，当然高兴……他死了，他死了……” “泷九，他死了，你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北溟微笑着上前，牵起她的手。 “在一起？”泷九奇怪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是啊，要在一起……” 诛仙剑破体而入，刺穿他的心脏。 “可是北溟，你怎么能杀了他呢？”泷九摇了摇头，苦笑，“你怎么能杀了他呢？” 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长剑，北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泷九，你要杀我吗？你恨我？你不恨少昊吗！” 泷九仍是摇头，“北溟，我怎么会杀你，我又杀不死你……”笑了笑，“我是恨你，但我更恨少昊……” “那为什么……”北溟握着诛仙剑，鲜血自掌心流下，一滴滴落进东海。 “北溟，你不知道吗？”泷九悲哀地说，“有多恨，就有多爱……” 北溟的手抓紧诛仙，一寸寸地抽离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东海。疼痛中，北溟两翼怒张，遮天蔽日，天下无光！ 黑暗中，海面上的一团金紫色云雾引起了泰麒的注意。 “是归墟！” 泷九一震，看向鲲鹏身后的金紫云雾，云雾下方，便是少昊之国！ 原来他们竟已飞了这么远…… 天狗食日之时，必会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几万年一现的归墟之口，竟然就在今日打开！ 那是少昊的岛国，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泷九松开握剑的手，闪过北溟向归墟飞去。 “泷九，你做什么！”泰麒大吼一声，飞身跟上。 手中长剑仍在刺痛着他的神经，北溟怔怔望着泷九的背影，不能动作。 归墟，无底之谷，有进无出，永劫之谷。 看着泷九头也不回地飞向归墟，北溟喃喃道：“泷九，为什么这样对我……” 泰麒的手只沾到泷九的衣角，那一抹天青毅然决然地跃进归墟，仿佛拥抱的不是死亡，而是阔别已久的爱人。 “泷九……” ——————————————————————————————————————— 泷九生日的时候，少昊送给她一粒果子。那时候，泷九很不屑地收下了，觉得那不过是一粒普通的果子，哪比得上几个哥哥送她的先天至宝。后来听龙三说，银河源、西海边有一棵扶桑树，扶桑是一棵八百丈高的大桑树，它一万年结一次果，结出的桑椹色泽鲜紫，香气清远，吃了可以与天地同寿。当年，少昊的母亲皇娥便是在扶桑邂逅了西方白帝的儿子金星，于是才有了少昊。那一粒扶桑果，原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 彼时听闻此言，泷九悔不当初，自己怎么那么随随便便地就吃掉了呢！ 那可是少昊的心啊…… ——————————————————————————————————————— 从来没有人知道归墟里面是什么，因为进去过的人再也没能出来。 泷九经历了黑暗与撕裂般的疼痛，她觉得自己仿佛化身千万，又仿佛化身为千古八荒，一眼看穿了时空，阅尽了始终。 可她还是她，她在黑暗中向前飘荡，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又有什么东西哭泣着离开…… 在黑暗中，一个眨眼是一万年，一万年是一个眨眼，时间和空间扭曲着滑过她的指间，她的两眼之间，泷九愕然抬头，看到眼前乍现的一点光，来不及思考，右手已然伸出…… 一个低醇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自己。 “龙三，你这meimei十分英武。” 熟悉的声音让泷九猛然一震，睁开双眼。 身后之人笑着说，“少昊，论辈分，她还是你姑姑呢？” 少昊含笑看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复杂表情望着他的泷九，道：“若要真论辈分，她当我姑奶奶都可以了。” 泷九心想，我是在做梦么？我看到少昊了？ 少昊，他这么残忍，做出了那些事，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愤怒、酸涩、悲痛涌了上来，泷九扑上去，照着少昊的脸颊咬了一口。 少昊有真气护体，她这充满杀气的一咬伤不了他，却被他的护体真气一震，顿时眼冒金星，晕乎乎地向后倒去。 晕倒前，她听到龙三说：“少昊，看来你九姑奶奶很喜欢你，一见面就赏了你一个香吻！” 泷九心想，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