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没啦

    云州。·乌云城。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故事，城市不同，有可能两个城市中的故事是相似的。鹿茸在杨冬、黄根屁股后面跟啊跟，杨冬到哪儿，鹿茸就跟到哪儿。在其他城市，他们过着平淡生活，在乌云城，他们同样过着相似的生活。

    街道上有两个小孩，一个小孩在吃零食，另一个小孩在看着他，看得久了，自己也想吃，就问吃零食的那个小孩儿要，而那个吃零食的小孩儿说，没啦。

    没啦。这两个字，是吃零食的小孩儿说出来的，看别人吃东西的小孩儿，在听到这两个字后，脸上出现了绝望的表情。

    杨冬不认识路了，就问吃零食的那个小孩儿白骨堆怎么走，那个小孩儿没有听清杨冬的话，以为是来问他要零食吃呢，只说了两个字：没啦。

    杨冬正要再问一遍，那吃零食的小孩向上推出一掌，红光打过来，杨冬被打倒在地上，他没有料到，一个小孩子，这么厉害，出手这么重。

    黄根立即去扶杨冬，并且呵斥那个不懂事的孩子，黄根刚一呵斥，那孩子又一掌打过来，一团红光就将黄根撂倒。鹿茸见黄根和杨冬都倒了，就求饶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看鹿茸实诚，肯低头认错，就没有把他打倒。

    鹿茸低头看吃零食的孩子，这个孩子，吃的零食很奇怪，是一些小颗粒，这些小颗粒，不是黄豆不是绿豆，是什么呢？好像什么豆也不是。仔细看，鹿茸发现，这个小孩子吃的是外星食品，此食品，是从外星球带来，地球上没有。

    鹿茸看到地球上的新人，就是那些小孩子，羡慕不已，现在的小孩子，能吃到外星的果子，能和外星的狗一起玩耍，这些，都是鹿茸在幼年时见不到的。·当鹿茸看到有婴儿躺在摇篮车里，他就产生无限羡慕。那摇篮车上有很多特殊的设置，都是十分合理的，比如上面有防紫外线的东西，婴儿躺在摇篮车里，既舒适又安全，被人推着，畅游世界。

    无疑鹿茸是个土鳖，这个典型土鳖在看到婴儿车里的婴儿时，恨不得从头再活，也躺在婴儿车里，被人推着走。

    他年幼时，那过的叫一个什么日子，吃没有吃的，喝没有喝的，他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就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那时鹿茸所在地方的人们，过的生活，简直就不叫生活，那种生活，简直如同****，甚至连狗的屎都不如。这话是极有道理的，鹿茸当时，被人放在牛粪堆旁边，就有人打算将他扔进粪坑里，一是用臭粪淹死他，二是用人来沤粪。

    长大后的鹿茸，明显心中有阴影，他记不清婴儿时所经历的事情，但似乎那种臭味，他是记着的，他脑海中总会出现粪堆，总会感觉自己闻到了令他难耐的臭气。

    他当时唯一幸运的事情是没有被人扔进粪坑里，没有跟着粪一同化成粪。有人常说死后愿意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树下什么的，其实，那骨灰的作用，跟粪的作用差不多，其实就是施肥。当时鹿茸没有化成粪，等死后，也还是要化成粪的。他常常这样想，他就想，人人都要化成粪的，当时自己被抛弃在粪堆旁边，也是可以理解的。鹿茸这样一想，内心就有些坦然，他坦然接受事实。

    他的婴儿时期是充满臭气的，那时许多地方在打仗，人的命不如狗的命，不如鱼的命，人的命不如动物的命。·在极其残忍的屠夫刀下，鹿茸躲过了一劫。当时有人用刀杀婴儿，杀了一个又一个，当时的鹿茸，也是被杀的对象。也许是那屠夫杀累了，轮到鹿茸时，他把刀撂到一边休息去了。鹿茸因此幸存了。

    他躲过了很多劫难，他能活到现在，他心中是有极大感激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感激谁。

    他有过那样臭气的经历，那种经历，是无奈的，确实无奈，当时那般小，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选择的能力，没有选择怎样生活的能力，他只能承受别人的抛弃，承受屠刀。

    那时，因为是第一次星际大战，地球乱了套，人间没有了正义，地球缺失了爱，人性恶的一面，充分彰显，正是在那样一个到处充满恶的环境下，鹿茸艰难地成长。

    现在呢，虽然是第二次星际大战，但还是有一些地方，没有被战争影响到。其实当时也有不少地方，没有被战争波及，但恰恰鹿茸所在的地方，没有躲过战争的摧残。这是他的不幸，不幸的人，总是用一生时间感叹他的不幸，也许这感叹，要一直伴随他进入坟墓。

    鹿茸看到那些幸运的人，没有被各种坏事情摧残的人，看到这些人幸福样子的时候，鹿茸由衷地羡慕，他这样的一种羡慕心情，是无可厚非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有过那样糟糕的经历，见到好的东西，产生喜欢的感情，是理所应当的。

    当幸运的人在鹿茸面前走过，他开始有了一种崇拜心理，他崇拜别人的生活，这种崇拜心理，直接导致了一种憧憬，他开始憧憬自己也拥有那样的生活。

    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从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来说，那些在婴儿车里的婴儿是幸福的，而鹿茸，已经不可能回到婴儿时期。而且，回到婴儿时期，他也未必就能躺到摇篮里，说不定又回到了粪堆旁边，也说不定会被哪个人扔进粪水里淹死，最终跟粪永远地在一起。

    对于那最初的经历，对于人生最初的阶段，鹿茸不想回忆。鹿茸心中恨那个过去，那是战争带来的过去，那是杀戮带来的过去，那是一个充满仇恨的年代。

    人生最初的时候，本该是吃奶度过，躺在摇篮里，无忧也无虑。但这一切，跟鹿茸无缘，鹿茸在人生最初的时刻，并没有得到爱，就像一个人，在最好的年龄，喜欢一个女孩儿，产生了初恋的感觉，这是美好的状态。而却有人，在本该美好的时间里，承受着难耐的痛苦。人生最初时刻，婴儿时期，鹿茸是那样承受着苦难。

    其实，不光是婴儿时期，在鹿茸二十出头的时候，还不知道超市是什么，他没有去过超市。只是在童年时，听大人讲过超市，说超市里面啥都有，想要什么，就能从超市的货架上取下来什么。

    曾经有一大段时间，鹿茸特备羡慕那些进过超市的人，他崇拜别人的生活，憧憬自己，自己将来有一天，也到超市里面去逛逛，哪怕不买一样东西，只要能逛上一逛，看上一看，就心满意足了。别人能从超市里面买东西，鹿茸自认是一个苦难儿，他不求去超市里面买各种东西，只求去看上一看，看看别人是怎么买东西的，看看别人都买些什么东西，看看超市是什么。

    鹿茸认杨冬作大哥之后，他开了眼界，杨冬带着鹿茸不仅逛了超市，还逛了窑子，鹿茸见识到了花花世界，他以前不知道，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在人生初级阶段，鹿茸见到的人，都不是特别优秀的人，从小孩儿说起，他当时眼中的小孩儿，是在泥土地上乱滚乱爬的小孩儿，手上、脚上，都是脏兮兮的，都有着厚厚的脏东西。长大后的那些孩子，因为饥饿，就到处找吃的，到处找，却找不到吃的。那时的老人，身体因为长年不洗澡，各种臭气聚集起来，人已经不成人了。

    鹿茸见过许多老男人和老女人，他们的身体很臭，他们的脸是皱巴巴的，他们在生活中绝望，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他们痛苦地承受一切苦难。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们努力回忆，在一生的经历中，看能不能找到美好片刻，但却几乎找不到，生命，除了悲痛，就是悲痛，除了臭气，就是臭气，除了哀伤，就是哀伤，除了泪水，就是泪水。

    战乱时，他们苦苦挨着，一天天勉强活着，他们的生活，充满臭气。

    因此，鹿茸所见到的人，从婴儿到老年人，甚至到老年人的尸体，都不能给他以鼓舞，都不能给他以激励，他看到的生活，多是绝望的生活，他看到的人，多是绝望的人。他固执地以为，世界就是那样的，人就是那样的，人老了以后，就是充满臭气的，人婴儿时期，就是充满恶臭的。

    其实他是错的，但他看不到正确的东西。当一个人在一个错误的世界中时，他会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他持这样的观点就错了，因为世界可以是正确的。

    现在的鹿茸，可以说是一个有见识的鹿茸了，他认识很多种型号的枪，认识很多种子弹，认识很多种乐器，他甚至会很多种乐器，他能弹一手好钢琴，也能写一手好书法。这些眼界的开阔，这些知识的获得，这些本领的练就，跟杨冬是分不开的。杨冬无疑是恶人，但他也有善良的一面，他知道鹿茸没有见识，知道鹿茸是土鳖。他要让土鳖成长，成长之后的土鳖，就像是长大后的丑小鸭，他完全可以这样说：谁敢说我是土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