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节赛典赤瞻思丁
黑夜中的云x南行省首府昆明分外安静，整座城市中只有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依然人声鼎沸。这就是云X南行省第一人，平章政事赛典赤瞻思丁的府邸。 “咳”赛典赤瞻思丁使劲咳嗽了几声，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现在蒙元的形势是一天比一天差，这些天光是各地急报的使者就住满了昆明的驿站。 也难怪，昆明作为云X南行省行中书省所在不过一两年，各种基础建设还是比不上大理的。赛典赤瞻思丁打开地图，根据使者们的信息在上面涂涂画画，很快，一张支离破碎的蒙元江南各行省地图呈现在他的眼前。 江浙沦陷，湖广沦陷，江X西沦陷，唯一的亮点就是他所在的云X南行省了，因为他之前的轻徭薄赋和宗教影响，华夏帝国的兵锋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只能在云南的荒野中打转。可就算是这样，云X南又能支持多久？毕竟独木难支啊！赛典赤瞻思丁又一次叹了一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然后一个中年色目人走了进来：“阿大，各处的头人和官员们都已经到齐了，阿大你不来，这些人心里没底阿。” 来人是赛典赤瞻思丁的大儿子纳速拉丁，今日云X南行省稍有地位的部落头人，官员都汇集在赛典赤瞻思丁府中，为的就是商量如何抵抗华夏帝国的进攻。 可这些人来人半天，作为主人的赛典赤瞻思丁却在书房中不出来，这让有些人慌了，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纳速拉丁这才过来叫自己的父亲。 “纳速，阿大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将来云X南行省恐怕还要你去维持，今天阿大不说什么了，就交给你主持吧。”赛典赤瞻思丁被纳速拉丁扶着，步履蹒跚的向着大厅走去，口中含糊的说着什么。 纳速拉丁眼圈一红，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个骑马能射弓，下马能伏虎的壮汉，可一转眼就已经风烛残年了。心情不好的他，哽咽着说道：“阿大，切莫这么说，你一定会长寿的，就像是阿大的名字，一样。” 纳速拉丁这么说，是因为赛典赤瞻思丁的全名是赛典赤·赡思丁·乌马儿，赛典赤意为“先生”、“首领”，指圣裔；赡思丁意为“宗教的太阳”，乌马儿有是寿”之意。 赛典赤瞻思丁闻言笑了笑，原本被灯笼照着显得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些：“你这孩子，以后家中重任就要交给你了，你的兄弟们还有你阿娜你要多多招照顾，多多维护，实在不行，就回不花剌，那里才是咱们的家阿。汉地，呵呵，终究不是咱们这些人呆的地方。” 纳速拉丁没有回话，心中想了很多。这蒙元怎么就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几年前还是天下无敌，世间难寻敌手，眼看天下一统就在眼前了，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如今这个样子。以后，还有以后吗？就算是想回不花剌，华夏帝国会放过他们一家吗。 很快，两人就接近了大厅，刚刚还被纳速拉丁扶着的赛典赤瞻思丁却推开了儿子，挺直了腰板，昂首阔步走了进去。纳速拉丁知道，作为云X南行省的主心骨，他的阿大不能显示出一点点软弱，否则整个行省就该乱了。 赛典赤瞻思丁一走进去，刚刚还乱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这位事实上的“云X南王”。 赛典赤瞻思丁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迫不及待的坐在上首，刚刚短短几步路，就已经让他难以坚持了。再不坐下去，只怕要当众出丑了。底下的头人和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平章大人为什么这副做派，可看到赛典赤瞻思丁的手势，也只好坐了下去。 “诸位，现在华夏贼寇被咱们阻挡在城池村寨之外，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该如何将这帮子贼寇赶出云X南，大家今日议一议吧。”赛典赤瞻思丁说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起来。 纳速拉丁看到，知道自己的父亲坚持不了了，赶紧补充了一句：“咱们自己议一议，平章大人前几日为军情未曾休息，大伙开始吧。” 可不管是赛典赤瞻思丁说话，还是纳速拉丁说话，整个大厅一片安静。现在将华夏帝国抵挡住都已经难得了，至于赶出去，谁也不敢想。虽然华夏帝国因为百姓阻拦的关系，没有进城，可在各地的军事演练不断，毁天灭地的炮击大家都是看见的。 “怎么，难道诸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纳速拉丁面色沉了下去，他不得不强硬起来。现在行省中的形势十分微妙。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各族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蒙古人自然是对华夏帝国最为敌视的，也是没有退路的。云X南各土族则是事不关己，反正不管是哪个做皇帝，总是需要他们这些土霸王的。色目人就复杂了，有的觉得华夏帝国会赶尽杀绝，有的觉得不会严重。而汉人，呵呵。 纳速拉丁看了一眼底下的汉人官僚，看见他们面色如常，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在场有些人，是不是觉得华夏贼寇来了，你们依然可以身处高位，或者能保住你们的家财？我告诉你们，不要白日做梦了。华夏贼寇对于贪X官污吏就没有轻放过，到时候诸位不但家财不保，恐怕项上人头都难保。” 纳速拉丁说完，底下更加沉默了。赛典赤瞻思丁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对底下这些人，要软硬兼施不错，但话不能这么说。他强打起精神，准备说几句。 就在这时，从外面跑来一个兵士，口中大喊：“急报！急报！” “阿！”纳速拉丁赶紧走了过去，从兵士手中拿走急报，然后一目三行的查看起来，接着就大叫了一声，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赛典赤瞻思丁知道定是不好的急报，原本还能隐瞒一会，可自己儿子一声大叫，所有人都知道了。无奈的赛典赤瞻思丁说道：“纳速，有什么消息，是不是华夏贼寇又要攻城了？将急报拿给我看看。” 纳速拉丁这会也知道了，他刚刚不应该大叫，可急报中的情报太过震撼了。听到自己的阿大要看急报，但想到他的身体，纳速拉丁犹豫起来。可看到赛典赤瞻思丁严厉的眼神，他只好将手中的急报递了过去。 赛典赤瞻思丁接过急报，侧身借着烛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起来，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潮红，接着吐了一口鲜血，口中喊道：“我族危矣！”随后，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厅中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所有人都惊呆了。纳速拉丁最先反应过来，跟几个亲卫将赛典赤瞻思丁扶了起来，向着后院跑去。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急报了。那份急报掉在地上，上面还有赛典赤瞻思丁的鲜血，在烛光的照耀下，分外鲜明。 大厅中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胆子较大的汉人的官僚从地上捡起急报，快速的看了起来。等他看完，面色也是惨白，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周围的人赶紧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华夏贼寇有令，抵抗华夏帝国入城者杀无赦！捣毁绿教寺庙反对者杀无赦！投降献城者赏！保护百姓者赏！”汉人官僚一边说着，一边哆嗦着。 大厅中的这些人知道，华夏帝国被激怒了，整个云X南行省将要在一片血色中完成改朝换代，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面是赏，一面是杀无赦，再想想刚刚吐血的赛典赤瞻思丁，一些人心思动了起来。很快，数位汉人官僚借口有事处理，直接离开了赛典赤瞻思丁府邸。就算不想走的，可想想这等军纪大事泄露，他们不走肯定就走不了了。所以没过一会，众多醒悟过来的官员和头人纷纷离开。 另一边，被扶到后院赛典赤瞻思丁，在医生的推拿下，呼出了一口闷气，慢慢清醒过来。他痛苦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焦急的纳速拉丁，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声说道：“传我命令，昆明城落锁，任谁也不准进出。另外，咳，让亲卫们包围大厅，不要走脱了一人。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 纳速拉丁愣了一下，接着也明白了，要是大厅中的人生了异心就麻烦了。他赶紧带着几个亲卫飞快的跑向大厅，可一进门，他就惊呆了，大厅中只剩下坐凳和一些没喝完的茶盏，人却是一个都不见了。 而等他再传令城门才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些官员和头人们异口同声有军机大事，奉赛典赤瞻思丁命令出城，再加上守城的蒙元兵士知道今晚平章大人府中有议事，就将城门半开，放他们走了。 纳速拉丁大叫：“晚矣！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