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进退失据
扯不断地彼此交织,却不愿用剑去划开。红线的两头,不愿放弃的无奈 “想去就去吧。”看着欧然复杂而又好奇的表情,范昭心中一动,对他说道。在下次去争夺陨铁之前,也是时候让欧然知道关于二师兄李臣观的一些事情了。其中的一些秘密,甚至于柳嫣儿都所知不详。于是,在李臣观独自一人背负古琴外出之后,欧然也跟随着他的脚步,随他来到了城北的一处早已荒废的大房子里。只见二人越过破败的院墙,轻轻地落在院中的一处石台之上,却是正对着一方池水,在夜幕之下如同一面深不见底的黑幕,无声的映照着二人的脚步。 “二师兄,你是不是见到徐衣?”沉默了半响,欧然忍不住问道。虽然他是为此事而来,但是这毕竟是二师兄的私事,是以他问的颇为谨慎。李臣观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而是解下背上用琴袋细细包好的古琴,轻轻置于一块光洁的大青石之上。这才说道:“有些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此处,便是我幼年之时生活的地方了。”说完,叹了口气,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侧面的那几个小字,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潭夜水。欧然心中已然明白,此时的二师兄心中,恐怕充满了物是人非之感。这才想起当日里李臣观在雾谷之中对自己和柳嫣儿说的那个故事。或许今夜,自己能够听他说出那个完整的故事了。于是,欧然默默地站在二师兄李臣观的身边,细细欣赏他指尖划过的琴音,回响在这荒芜破败的院中。琴音婉转间,欧然似乎听出了阵阵的无奈和不安,想来却也正合二师兄此刻的心境吧。 “小师弟是不是想听下半个故事?”胡思乱想之间,李臣观双手轻轻按住琴弦,对一旁的欧然问道。想来是早就明白了欧然跟着过来的用意。欧然犹豫了,最后却还是微微点头。于是李臣观重新抬手抚琴,慢慢讲述上次并未终结的篇章。 十年之前。 “公子!老爷在大厅里正在和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说话,让小的过来叫您呢!”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桃花林,对少年说道。 “是我师父到了,快带我去!”少年一脸的兴奋的说道。而粉红色襦裙的少女却用粉嫩的小手拉着少年的衣袖,撒娇着不愿意让他走。少年无奈,只好哄道:“丫头听话,哥哥是要去学剑法啦,以后哥哥就可以保护你了。”说完,粉红色襦裙的少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小手,怔怔的看着二人离去。 大厅之内。一个年轻人正在和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在聊着些什么,少顷,只见桃花林中的少年在仆人的跟随下急匆匆的赶来。 “儿啊,快来见过师父!”只听那坐在上座的年轻人微笑着用手示意了一下老者的方向,声音洪亮的说道。少年不敢违背,恭恭敬敬的跪下道:“徒儿拜见师父。”老者连忙将少年扶起,说道:“小公子请起!”接着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不禁赞叹道:“小公子果然骨骼清奇,乃人中龙凤,贫道定会好生教导。”说完,向年轻人一稽首。年轻人连忙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劳道长了,若非我生于这官宦之家,定当上山拜访才是。”说完,又是一个拜,老道士亦稽首。接着,少年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和老道士一起回山了。临行之前,他对年轻人道:“烦劳父亲转告丫头,说我会回来看她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家而去。 随着李臣观的讲述,他手下的琴音也跟着发生一阵阵变化,时而欢快轻松,时而忧郁苦闷,时而平淡如水。最后,却是在一声惊帛之音下戛然而止。而这,让欧然心中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原来二师兄身出官宦人家。”欧然不由的赞叹道。侯门深似海,庭院深几许?而今,荒草丛生,除了这满地桃花,一片死寂,哪里有半分繁华? “物是人非。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李臣观默默地将古琴收回琴袋背在身上,细细的抚摸着这破败院中的一草一木,微微叹气道。是啊,想不到短短十年的光景,曾经的两小无猜如今却要拔剑对立,怎么不让人感叹宿命无常? “二师兄,我们真的非要得到那块陨铁不可吗?”欧然犹豫了半天,这才望着李臣观落寞的背影问道。欧然知道,这个问题,同样也是二师兄李臣观此刻心中的死结。 “陨铁乃是天降神物,事关重大。一旦落入越王八剑之流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李臣观这才直起身子回答道,显然这也是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不堪设想,有多不堪?”欧然用有些戏谑的口气问道,似乎是有些不以为意。他原来只是觉得仗剑江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和事。而现在对于二师兄李臣观来说,在他看来却是要在自己在乎的人与避免不堪设想后果只见作选择。顿时就让欧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当年曹阿瞒所作的《蒿里行》,差不多就是这不堪设想的后果吧。”李臣观默默地站在那一方死水边,悠悠的说道。欧然一听,这才发觉问题的严重性,也更加能体会此时二师兄心中的矛盾与痛苦。久别重逢与生灵涂炭只间,此刻却只差一个抉择。望着二师兄瘦削的背影,欧然仿佛看到了他肩膀之上承载的东西,真的沉重异常。 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这样两边为难吧。欧然心中暗道。此时,范昭独自一人在客店之中的房间里,神情凝重,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只能袖手旁观。如同悟道,旁人只能指点,却不能代劳。而说到内心纠结,这一刻又岂止他们三人? 江南,莫干山试剑石旁。夜色阑珊,一路风尘的柳嫣儿刚刚赶回山中。她手中紧紧握着当日师叔临死之前交给她的玉凤,心情复杂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她还没想好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的师父,同时也是自己的父亲。于是,这一夜,她辗转反侧。 第二天天刚亮,柳嫣儿不及待的走出房间,正好遇见了四师兄风武。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回山的?”风武手中握着巨阙大剑,十分高兴地问道,显然是刚刚练功回来。 “四师哥,我爹在哪?”柳嫣儿心内依然被孙师叔死时的话所占据,并没有回答风武的话,而是径直问道。 “师父正在剑炉。”风武见柳嫣儿此刻神色与往常大异,心中也隐隐有感有大事发生,于是便同她一起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剑炉。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道士正在一座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熔铁炉前打坐,他便是柳嫣儿的父亲,范昭李臣观独孤邪以及风武的师父,柳玄。而熔铁炉之内放置着的正是当日风武带回山中的那块陨铁剑坯。此时剑坯通体被烈焰烧的通红,却未见融化的痕迹。不过柳嫣儿此时却丝毫没有注意这些东西的意思,只见她径直来到自己父亲面前,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风武因为带着巨阙剑,所以并未进入房间,而是选择站在门外,却也被柳嫣儿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不知所措。
“你这是怎么了,嫣儿。怎么一回来就如此?”柳玄睁开了眼睛,轻轻拭去柳嫣儿脸上的泪痕,有些心疼的问道。而柳嫣儿摇着嘴唇,默默地拿出了孙掌柜临死之前交到她手中的玉凤,递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这是……你师叔他……”柳玄一见之下,顿时语塞,心中依然明了一切。这玉凤一直被自己的师弟珍藏,绝不视于人前,而今既然已经人物分离,师弟自然是凶多吉少。 见自己的父亲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柳嫣儿含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在自己父亲的追问下,柳嫣儿将如何遇见孙掌柜,以及他如何中了乱心蛊,如何收欧然为弟子,甚至于最后的遗言都一一向自己的父亲说了一遍。而风武此时也进入剑炉,从他父女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师弟,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肯回山,师兄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柳玄不禁大恸。柳嫣儿这才停止流泪,与四师哥风武一起劝慰伤心欲绝的柳玄。渐渐地,柳玄才从极度悲伤之中缓过神来。两眼望着柳嫣儿带回来的那只玉凤,沉默不语。 “想不到这次的陨铁之争居然连朝廷的人也参与其中,想必又是越王八剑那伙人干的吧。”柳玄小心地将玉凤收好,缓缓开口道,中透出一阵凉意。看起来对老对手们这次杀害自己师弟的事情感到异常愤怒。与他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让柳嫣儿与风武见了都有一丝害怕与不安。看起来,他们也很少见到师父表现出这样一个状态。 “爹爹,女儿这次回来是要将师叔的遗物送到您这里。现在大师兄他们正在洛阳查访陨铁的下落,我想去帮忙。要是能遇到加害师叔的贼人,我和师兄们一定会为师叔报仇的!”柳嫣儿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鱼肠短剑,一脸严肃说道。 “不行,你不能去!”出乎柳嫣儿的预料,柳玄一听报仇二字,立马就否决了柳嫣儿的提议,显得有些激动。接着便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报仇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嫣儿你的经验尚浅,功力还需继续修行。这次就让你四师哥前去相助你的几个师兄弟。”柳玄说完,便打发风武立刻准备出发。柳嫣儿无奈,只好作罢。她为风武准备好了行囊,将他送到了山谷谷口。 “四师哥,你到了洛阳后告诉大师兄他们一切小心。”柳嫣儿嘱咐了几句,将准备好的行囊交给了风武。 “小师妹放心!”风武背着巨阙剑,跳上了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我觉得爹爹有事情瞒着我。”柳嫣儿见四下无人,悄声对风武说道,风武一愣,心内一惊,却并没有表示出来。因为他却是知道自己的师父究竟瞒了些什么,只不过,他此刻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师父还不是担心你呗。”风武故意如此说道,也不停留,便策马而去,留下一脸怅然的柳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