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险些打起来
她这厢说着话，那厢绾蝶与余嬷嬷已经听到了动静，都赶了过来。 “八meimei，你先放开青萝的手，她只是一个丫鬟，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绾蝶的声音很沉静，双眼直视着桃夭。她适才赶来时，已经将裙兜里的枯枝放了出来，然而，裙摆已经被雪水和枯枝染得斑斑驳驳，脏污不堪。配着微微散乱的发髻，在桃夭看来，此时的绾蝶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偏偏地，却用这样镇定的语气和她说话，让桃夭很不高兴。 桃夭下意识地又用力碾了几碾青萝的手。 虽然她方才九岁，人小力微，但那上好的小羊皮短靴是精工细作的，靴底防滑的沟纹硬而深，碾得青萝直抽冷气。可难得地，向来爱哭的青萝这次居然忍住了眼泪。 绾蝶见桃夭这样，脸色一冷，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已经走上前去，一手推开桃夭的身体，一手把青萝从地上拉了起来。 “哎哟！” “小姐！” 惊呼声此起彼伏传来，却是桃夭一个猝不及防，被绾蝶推得倒退几步，没站稳，跌坐到了雪地上。她虽然只有九岁，但因为养得好，其实是比十岁的绾蝶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只是这次，实在是没防到向来软弱的绾蝶竟然会动手推她，一时大意，才吃了这样的大亏。 跟着桃夭出来的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地扶起她，绾蝶却是不理会，只低着头拉了青萝的手细看：“痛不痛？要紧不要紧？” 青萝勉强笑了：“不碍事的，小姐。” 她的手被绾蝶牢牢握在掌心，原本手上就生了冻疮，方才被桃夭的靴子一碾，好几处地方便破了皮，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来，顺着粗肿的手指滴落在雪地里。 冻疮破了是有多疼，绾蝶是再清楚不过的。眼见青萝还在强颜微笑，又想起她方才在桃夭的碾压下生生忍住了眼泪，不禁低声夸赞：“好青萝。” “只要小姐好，青萝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青萝被夸得红了脸，喃喃道。不错，她是喜欢哭，却是只为小姐一个人哭，但凡小姐以外的人和事，甚至包括她自己，她都是不会掉一滴眼泪的——随随便便就哭泣，那不是给小姐丢脸么？ 青萝想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绾蝶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手：“回去得涂点药才好。” “涂药？我看得连你自己也一起涂了！” 一个愤怒得有些变了调的声音传来，绾蝶与青萝回头，只见桃夭已经在众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咬牙切齿地冲着绾蝶咆哮。 绾蝶下手有分寸，知道摔她不重，见她怒成这幅样子只觉有些好笑。 倒是青萝害怕地拉了拉绾蝶的袖子：“小姐，八小姐她不会有事吧……”如果八小姐出了什么事，那她们家小姐不是又要受罚挨骂了？ 绾蝶微微摇头，还没回答，便见桃夭不顾众丫鬟婆子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想要冲过来想要撕扯自己：“杜绾蝶，我和你拼了！” “余嬷嬷！”绾蝶高喝一声。 这个余嬷嬷，虽说已经归顺了她，但是关键时刻毕竟没有青萝那么忠心。诸如和正当宠的小姐起冲突这样的事，如果没有自己的命令，看来这个余嬷嬷是不会主动招惹的。这也难怪了，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想要余嬷嬷死心塌地地侍奉她，看来还得多下功夫。绾蝶这样想着，身形不动，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余嬷嬷终于挡在她面前，阻住了张牙舞爪的桃夭。 形势一时剑拔弩张。 桃夭恶狠狠地瞪着余嬷嬷身后的绾蝶，眼看就要寻了机会扑上来。她那边有五人，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并三个丫鬟。而绾蝶这边只有三人，桃夭算计得清楚，方才她只是一时不防才着了绾蝶的道儿，可眼下要是真打起来，绾蝶他们绝不会是对手。 桃夭狞笑一声，一挥手：“给我……” 然而，那个“打”字还没出口，便被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打断了。 “哟，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八meimei仗着人多，又在欺负七meimei呢。” 随着声音，桂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女孩儿，带着两名丫鬟。那女孩儿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穿一身鹊满枝纹样的夹棉襦裙，披着湖水蓝的兔毛出锋斗篷，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璀璨若星，长发被细心地梳成了垂鬟髻，上头斜斜插着一朵簪花，狡黠而明丽。 绾蝶认得，这是杜家的六小姐，杜若星。 这若星与绾蝶、桃夭一样，都是贱妾庶出。与两人不同的是，若星的亲生姨娘在被抬为姨娘前，是杜老爷已经亡故的发妻杜刘氏的陪嫁丫鬟。那杜刘氏，嫁进杜府的第十三个年头上便亡故了，随后没多久，杜老爷便娶了续弦夫人杜李氏。 那杜刘氏的娘家也是扶南大族，眼见着自家闺女死了，续弦夫人又是个外人，为了照顾杜刘氏留下来的亲生闺女、杜家的大小姐未央，刘家只能拉拢当年的那个陪嫁丫鬟，如今已经是顺姨娘的若星亲娘。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远亲不如近邻，在杜家有个人就近照顾着未央，比刘家怎么也强上许多。刘家着意拉拢顺姨娘，连带着若星也能抬头挺胸做人，毕竟身后也算是有半个大族撑腰，平日里，她活得很是滋润逍遥。 眼见是若星过来，桃夭立马转移了火力：“六jiejie，你跟着瞎搀和个什么？” 比起绾蝶来，她和若星更不对眼。绾蝶虽然让人讨厌，但向来是个没什么威胁的，亲生姨娘又不得力。可若星就不同了，若星的姨娘在杜老爷跟前可是说得上话的，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抢了她多少好东西，这一笔笔的帐，桃夭都记在心里呢。 两人向来不对付，若星闻言冷笑一声：“我这个做jiejie的，眼见着两个meimei都快要打起来了，难道还不能管管？”她jiejie的架子摆得足，却是无视了一旁沉默的绾蝶，直接向桃夭开火，“八meimei，几日不见，你的礼仪规矩学得可越发长进了，好端端的走个路，都能踩到奴才的手……你们说，是不是？”最后这声，她问的是身后的两个丫鬟。 这两位小姐斗法时日已久，若星身后的那两名丫鬟知道自家小姐是有意下桃夭面子，嘲笑桃夭没规矩，闻言，便配合地掩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