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碗面，一堂课
“老板，上三碗素面，放点盐就行。”琳琅招呼了一声失魂落魄的饭馆老板，径自坐到桌前。 琳琅说的素面，就是除了面条，什么佐料都没有。 面条很快端上来，段稷和冯家财对望一眼，狠狠心，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就皱起来眉头。只是琳琅在一边吃的稀里哗啦，很快干光了自己的一碗，两人不得不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断断续续的吃了大半碗。 “吃饱了？”琳琅问道。 段稷和冯家财点点头，琳琅无奈说道，“已经实行军管了，我也要以身作则，只能请两位吃这样的面了。” “你俩真不吃？说不准过几天，这样的面条都吃不到了。” 看着段稷和冯家财继续摇头，琳琅就伸手拿过两人的碗她将剩下的面条倒在自己碗里，低头又是一阵猛吃，然后仰头将碗底的面汤也一口饮干。 看着干干的碗底，琳琅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说道，“不好意思，在山里饿了好几天，特想吃碗面条，沾两位的光，咱也蹭碗面条吃。” “好了，饭也请你俩吃了，说点正事。” 琳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十万发子弹，五千条步枪，两位的生意，做的挺大！” 段稷脸色立刻突变，倒是冯家财毫不在意，轻声解释道，“jiejie，也不是我们故意瞒你，这种事，谁会大肆宣扬啊。好jiejie，你都答应给我们军火了，条子都批了，怎么还提这事。” 琳琅耸耸肩，说道，“段稷，我的意思是，你的建议很好，你这个人，比这么多军火更值钱。” 段稷和冯家财顿时笑了起来，段稷是尴尬的笑，冯家财是幸灾乐祸的笑，两人自然知道，段稷这个人，是这些军火远远比不上的。 “这些军火其实我留着也没用，眼下缺的是粮食，是兵工厂开工所需的物资，你们这些子弹，可不合我的马克沁用”，琳琅直截了当地说道，“而且，粮食一天不到，段大公子就要挨一天的饿，这几天还有面条吃，过几天，就要和我一起啃窝窝头了，再过几天，也许就是树皮草根也说不定。” 段稷顿时苦笑起来，他自认对饮食不太挑剔，但这种“不挑剔”，也就是习惯了不太干净的碗碟，习惯了路边的小饭馆，对于这种面条，以及传说中的窝窝头，他实在是不敢尝试。 “段大哥，要不我替你当人质吧。”冯家财转头对琳琅说道，“jiejie，我以后是不是要住在衙门里了？” 段稷心里更加警惕，他实在看不清冯家财最近的一举一动，到底有什么目的。 琳琅轻轻解释道：“不是衙门，是军政府，虽然只成立了一天，但我们确实是正规军。” “jiejie准备长期在这里发展？”冯家财十分惊讶，“吉林将军可不会那么好脾气，把宽城子白送给你。” “好jiejie，弟弟真的劝你，要是真想当个军阀，就放弃宽城子，再往北走，占个小县城，磨练几年，再图将来。”冯家财一脸真诚的劝说琳琅。 “这事不用你们cao心，我就是想问一下两位，有没有改善伙食的想法。” 说道这里，琳琅也笑了，“实行军管，人人平等，就连我也只有啃窝窝头，我知道两位受不了这个苦，所以，总也得找点理由，给你们改善下伙食。” 段稷终于开口说道，“冯小姐，有事尽管说话。” “一会回军政府再说。” 回到军政府，也就是之前宽城子衙门所在地，琳琅带着段稷来到后院。至于冯家财，则被早早被琳琅打发回家，虽然冯家财一再表示，他很愿意替代他的段大哥，成为琳琅的人质。 一进后院，看着一个个紧闭的屋门，段稷不解的看着琳琅。琳琅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屋里的孩子，都受过一些惊吓，我拜托你的事情，就是给这些孩子当个老师。” 段稷苦笑一下，说道，“帮忙没问题，只是当老师……” 琳琅也叹息道：“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很难给她们找到合适的老师，只是，我只想你随便做点事情，让她们分分心。” “交给你了！”琳琅拍拍他的肩膀，就大声说道，“同学们，都出来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新老师！” 屋门依次打开，一个个女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没有人说话，只是漠然的站成一排，没有教育的脸朝向段稷和琳琅，两人却知道，这些女学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两人身上。 段稷皱皱眉头，低声说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这些孩子变成这样？” 琳琅低声说道，“你别问了，总之，想办法，让这些孩子开开心，想点别的事情就行。” 说罢，琳琅就退了出来，将后院留给了段稷和这些女学生。 琳琅在前院遇见荷香，云荷香正依据她的意见，把琳琅原来居住的堂屋腾出来，给段稷居住，而琳琅，则要搬去和荷香同住。听到段稷和琳琅在后院的对话，荷香忍不住说道，“头儿，真要把这些女学生，交给这个公子哥？” 琳琅却说道，“我想了很久，还是不能让陶老师来教他们，毕竟陶老师和他们一起面对了那场灾难，现在，就需要一个全新的老师，一个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的老师，教授一些她们从未听说过的内容。” “段稷这个人，虽然今天只是第一次接触，却很有见识，让这些女学生接触接触他，或许，真有些人，就会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开阔了眼界，继而走出那个悲剧的阴影。” “对了，荷香，过几天，你也去给这些孩子讲讲课，讲讲你擅长的技术什么的，要是有喜欢听的，就带到兵工厂去，换个环境，也许就能让她们开开心。” 云荷香点点头，不再说话。当时，她是最后一个赶到小镇的，只是听闻了这些事，却没有亲身经历，只能从众人阴沉的目光中，猜测当初的凄惨景象。 夜色渐渐低沉，琳琅走到正堂，招呼那些依旧忙碌的账房先生去吃饭休息，管理这三万人的小城市，已经让她感觉到重重压力。 她独自一人，登上那座一米高的台子，居高临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看着那些整整齐齐的账目，陷入了沉思。 跟随张祚霖的几天，她多少学到了一些东西。打仗，可以靠运气，靠装备，靠诡计，靠血勇悍气，不可测的因素，实在太多。而治理一个城市，则是一门比打仗更复杂，也更加不能依靠武力和运气的事。她当然知道，之前大帅之所以将奉天治理的那么好，就是因为他极其重视民心。 不必段稷提醒，琳琅也知道，她下达的军管令，会多么伤普通百姓的心，至于豪门大户的想法，琳琅原本是不在意的，不过经过段稷的提醒，琳琅也认识到当下这些豪门大户的用处，对待豪门大户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但心底总还是有些疙瘩。 当琳琅开始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皱着眉研究如何管理这座城市的时候，衙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人，被卫兵扑到在地。琳琅忍不住笑了，她只看身形，就知道来的是冯家财。 她对这个比她年轻数岁的小伙子，是很有几分好感的，急忙招呼卫兵，放他进来。冯家财也不生气，笑嘻嘻拍拍脸上的灰，就走了进来。琳琅端了盆水，让他洗了把脸，清了清身上的灰，两人这才找个地方坐下。 琳琅笑呵呵的问他来意，结果冯家财略带羞涩的说，晚上睡不着，四处闲逛，看到琳琅这里亮着灯，就进来坐坐。 冯家财看到琳琅桌上摊开的纸笔，说道jiejie你不用招呼我，先忙吧，我正好也想点事情。 琳琅也不以为意，说道那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随便坐。说罢，琳琅就登上高台，继续苦思冥想。冯家财也在台下找了个桌子坐下，点起蜡烛，摊开纸笔，刷刷刷的写起东西来。 段稷在后院选择了一间屋子当做教室，给女学生们讲课，二十多个女学生密密麻麻挤在屋内，或站或坐，连床上都挤了四五个人。段稷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干脆将自己这些年从政从商听来的一些奇闻异事，选一些比较简单的，讲给这些女学生，没想到这些女学生中，居然有人真的的认真真听起课来，虽然屋里只点起一盏昏黄的马灯，又十分的拥挤，但这几个女学生，借着这点光亮，就开始认真的做起笔记。 看着这些认真的目光，段稷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讲完这些小故事，又依照自己的经验，逐个分析这些人与事的得失，随口探讨了几个可能的预案。这些认真的目光中，顿时又加了几分崇敬。 段稷讲完课，随后说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人群顿时沉寂下去，那种之前弥漫的了无生趣的气息，再次弥漫在屋中，连马灯的光，也愈加昏暗了几分。 忽然，墙角，一个始终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学生，举起稚嫩的手，低声问道，“段老师，我想问个问题。” 段稷说道，“这位同学，站起来提问。”他其实很想看一看，这个勇敢的女孩是谁？ 墙角的阴影犹豫了一下，终于站起来，将苍白的脸显露在昏黄的光下。 “段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可以随意cao控他人的命运，而另一些人，居然就心甘情愿的被cao控！” —————————————————————————— 明天开始，更新恢复到中午十二点，有加更在晚上。 恩，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