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令人垂涎的白斩鸡
第三第四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姓徐,是个身材中等,个子瘦小的中年男人,架着一付黑框眼镜,三角眼,牙齿刷得洁白,可惜有暴牙,把嘴唇撑翻开,看外貌不像个好人。 可我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他是广州市人,特殊时期最后一批大学生,也是最倒霉的一批大学生,中山大学英文系毕业的,因家庭成份不好,毕业后被分到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来进行改造,而且还没有被分在县城,而是分到了远离县城80多公里的乡下,在那娶了妻,有了一个儿子,77年落实政策调回了县城中学教书,后来为了充实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调到了高中部。 我的高一英语就是他教的。 教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他最喜欢在上课时用杀鸡来作比喻。每一次讲到要怎么样才能学好一篇课文的时候,他就会说,学课文就要像杀鸡一样,按程序来,要先割脖子,放入烧好的开水中,然后拨毛,破肚,清理内脏,然后再放入锅中去煮,香喷喷的白斩鸡就做好了。 他说的时候是完全陶醉于其中,特别是说到出锅的时候,那种馋涎欲滴的表情深深的印入我的脑海,以至于后来几十年我都没有忘记他,总是想起他那垂涎三尺的模样。 可怜孩子,估计在乡下是被饿坏了,才会露出对白斩鸡如此渴望的表情。 可后来的我也体会到了他这种心情。 吃惯白斩鸡的我后来去了北京,那里的人不喜欢吃白斩鸡,即使去了粤菜馆吃到的白斩鸡也变了味,怎么的都没有我爸妈做的好吃,在梦里就好几次梦见吃到了我爸妈煮的白斩鸡。 这个时候还不是想吃啥就能吃到啥的时候,白斩鸡可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东西。 我咽了一下口水。 上课铃声响了,已经等在教室门口走廊边的徐老师走进了教室。 起立的时候,徐老师的眼光扫到了我,愣了一下,一边说鞠躬一边回答同学们的问候:“同学好!” 我们坐下。 徐老师打开了教案,拿起课本:“请同学们翻到120页,今天我们学习最后一课。下个星期我们就进入全面复习,迎接高考。” 徐老师的普通话虽然夹着白话,但他毕竟是中山大学的高才生,他的普通话算是标准的了。 他认真的上起课来,先是单词,后是逐段翻译,讲新句型,介词的用法等,我认真的做起了笔记。 还好,在徐老师的讲解下,我听得懂内容。 我主要是记不住单词,语法、句型都没有忘记。 不知不觉四十五分钟过去了,徐老师下课后并没有离开教室,而是向我走来:“秦小琴,你怎么转来文科班了?” 看样子,他对我还是蛮关心的。 “我喜欢文科。” “嗯,女孩子学文科不错。”徐老师频频点头,“我也是学文的。你们这一届是我们从高一带上来的,舍不得呀。等教完你们这一届我就要调走了。” “知道,是去深圳。”我点头。 “你知道我会去深圳?”徐老师大惊,“深圳是有几所中学想要我过去,可我还没有决定呢,我还是想回广州。”
“我——,我——”此时的深圳刚刚被批为特区,一切都刚起步,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徐老师之所以选择去深圳,是学校同时解决了他老婆的工作的问题,把他老婆安排到了学校医务室。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呀。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是听别人说的吧?”徐老师根本没往心里去,“我上课你能听得懂吗?” 理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刚从师范大学英语系毕业的本科生,他的发音及教学方法比徐老师先进,徐老师毕竟是特殊时期初期毕业的,都快二十年了,所以学校不让他教理一班,而是把他调到了文科班。 我还以为他会不服气,没想到他还挺认命的,一点都不抱怨,依然认真负责的履行他的职责,还要为了教完了我们这一届推迟回大城市的时间。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样,怀着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乐观、热血的去追求理想,基本上是听党的话,跟党走,不敢有半点微词。 我连忙点头:“能听懂,能听懂。” “这就好。” 这时上课预备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跑回了教室,回到了座位上,徐老师又走到门外,等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才会再走进教室,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