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章 盘帐

    第二，杜若早早便起来了，迎夏和惜秋侍侯着她洗漱完毕用了早饭，惜秋留下来收拾整理，迎夏则陪着她到了杜夫人的正院。杜老爷已经出门了，徐姨娘听小丫头传报忙迎了出来，笑道：“三姑娘来得可是早，昨儿刚回来，怎么也不多睡睡？”

    “也想睡，就是睡不着。”杜若苦笑道。心里一直乱得很，一早便醒了，与其在榻上烙饼子，还不如起做事来得爽利。

    徐姨娘笑道：“可见三姑娘也是cāo)心的人，这子倒是和夫人像得很。”杜若看了看她，微微笑了一下。她不是杜夫人亲生的，徐姨娘这么说，不动声色便奉承了她一句，这般乖巧伶俐，也难怪杜夫人那般的厉害人也对她另眼相看。

    几人进了杜夫人素处置事的屋子。因为杜若主事，徐姨娘奉承她在炕上坐了，自己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炕上铺着湘妃竹的丝席，凉沁沁的倒也不。案桌上的青瓷盏里插上早上新摘的荷花，花瓣上犹带着水珠，看着极是清新。杜若瞧在眼里，突然想起了妙愿庵外那座孤坟上头的几枝残荷，不觉有些走神。

    “三姑娘？”徐姨娘在旁边轻轻问了一声。

    杜若醒觉过来，笑了一下，道：“姨娘，这府里的事我是不懂的，您看我现在先做什么？”

    徐姨娘忙道：“三姑娘，您份尊贵，原本也用不着cāo)心这些琐事。如今既然不得不管了，那就先看看帐本子吧。府里出入帐簿各有一，我让管事的把近两个月的取了来，您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只管问她们。”

    “那就听姨娘地。”杜若道。看帐本倒是一个法子，所谓管事，说到底也不过是管钱和管人。人且不提，这钱财一项，从帐本子上看得最是清楚不过。

    徐姨娘吩咐了一声。她边一个丫头便出去了，过了片刻，引了两个婆子进来，禀道：“回三小姐，这是府里管帐的嬷嬷，内府的进出帐目俱在她们手里。”那两个婆子手里各捧着一撂帐簿，低头立在那里，听那丫头说完，才施礼道：“奴婢叩见三小姐。”说罢，恭恭敬敬将那两撂帐簿捧了上来。

    杜若随手取过一本。翻开细看，见是一本记录支出的帐簿，里面也不分支列项，一行行记下来，最后汇成一个总数，是一千六百七十三两五钱一分。杜若便问道：“这一千多两银子便是这两个月府里的总支出？”

    “正是，回禀三小姐，咱们府里人多地方大，每个月至少也要**百两银钱才支应得开。”一个婆子陪笑道。

    果然是家大业大支出也大。.君-子-堂杜若记得自己在江南的那个庄子，米粮是自己种的。蔬菜地里有，是年底宰杀后腌好存在地窖里的，鱼都是现从湖里捞出来的，仆役少，附近又没什么消费地地方，就算撒开来用。每个月五六两银子也就够花了。而这里竟然百倍都不止。她想了想，问道：“这是内府的帐簿，难道外府还有一本？”

    “回禀三小姐，府里内外吃穿用度俱是不同，所以外府自有一帐目，却不归奴婢这里管。”那婆子忙道。

    徐姨娘也道：“三姑娘若是想看外府的帐目，明让他们管事的送进来就是。”

    杜若点点头，想着自己刚刚管事。一团的乱麻。也不知从哪儿着手才好，还是先把内府的理清再说。便也不再多问。细细的看了起来。

    帐簿之中，所记项目众多，比如奴婢的月钱，丫头、嬷嬷、婆子还有仆役各不相同，每一类中又分了几个等级，不过这倒是个常数，就算略有变化，也并不多。再比如往来的人，京城的有往来地世家、官宦有婚丧嫁娶，或升官远迁，都有不同的礼金和物品支出。而最琐碎繁杂的则是府里的购买支出，其中林林总总，杜若简直想也想不到，甚至还有一笔支出是用来买石头的，足足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她忍不住指着这笔银子问道：“什么金贵的石头，值得花这么些钱？”

    “回禀三小姐，先头大爷说他院子里头的假山石看得腻了，吩咐奴婢们重新换一块。奴婢让外府的买办特地跑了趟南边，才给大爷寻了来。这还只是石头价，后面还有买办跑这一趟来回的食宿路费，石头从南边运进府里、府里的石头运出去地费用，还有请石匠重新修整的费用，七七八八也有几十两，俱都在列在后头了，小姐可以翻过去看看。”那婆子答道。

    杜若向后翻了两页，果然看到了这几项支出，加起来共是五十六两三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杜衡嘴皮子动一动，府里的下人累得半死不说，这银子也花得跟流水似的，光他院子里换块石头，就够自己那个江南小庄过三年安生子的了。不过杜府的家财将来也是留给杜衡和杜循地，他怎么花都是他自己地事，自己一个出嫁的女儿可管不着这个。想到这里，便不再多说，继续向下看去。

    其实看也是白看，她深居简出，哪里知道市面上的物价，不过自己刚刚管事，总要做出个样子来。又把帐簿翻了几页，她的眼睛突然定住了，上面有一条分明记着购进碧粳新米二百斤，每斤一两银子，舍计二百两银子。

    她在江南的庄子田地甚好，其中有十亩便是种的碧粳米，产量极低，一亩地也不过出产几十斤，不过也比普通的米更精贵。因为量少，所以不论石而论斤卖，米市上一斤能卖到一钱银子，一亩地收入个几两银子，也算是相当不错了。杜若因喜欢这种米的口感，兼之也不缺那几十两银子，所以留在一半自用，另一半让庄头卖到米市上去了。有了这一节过往，她才多少知道一点碧粳米地价格。

    “京里地米价如今竟这般贵了？”她笑了一下，“南边一钱银子一斤的，京里竟卖到一两银子了。”

    “回禀三小姐，往年倒不是这般贵地，三、四钱银子也就差不多能买着了，只是今年，也不知怎的，涨了一倍有多。”那记帐的婆子赔笑道。

    “三姑娘，这个我倒知道一点，”徐姨娘在旁边插了一句，“这米是南边的，老远的运过来花费就不少，所以一般要比南边贵个几倍。今年南边乱了，路上难走，米这东西又招眼，所以商家运得少了，不过京里人总还是要吃的，价钱就贵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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