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军婚变奏曲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到医院看到大金嫂时,她并未闹,很平静,可能是刚折腾过,累极了,头发被泪水和汗水粘在脸上,分不清鼻子和眼,坐在床边,两个陪护一边一个,看见我们站起来,大金嫂眼光瞅向我们,呆呆的。

    “嫂子,我们已经为孩子请了律师,他们说至多判个无期,争取更短时间。”甜心说。

    听这话,大金嫂木呆的眼里有了神采,“你说的是真的?”她问。

    “当然是真的,所以呀!嫂子,为了孩子,你要好好活着!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和孩子一起过上好的生活。”我用毛巾替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说。

    “那个死鬼埋了吗?”听她这话,我和甜心一惊,明白她指的是老黄,女人呀!来一世,痛一朝,总免不了一个“情”字,并且越是在真实的人情事故里,越是透出活生生的人的红尘本色,大金嫂再怎么恨,怎么怨,到底她已把女人的一切给了老黄,这个男人注定是她永远的挂牵,它已远远超越了形式的东西,离与不离婚,在她的生命里,老黄永注。

    我轻叹一声,“听说埋了。”,只淡淡对她这样一讲,其实更多的事情不愿让她知道,增添她无尽的悲哀,事实上,老黄死后,被公安机关封查,以便取证,在执行法定程序时,才知那女人不是老黄的合法妻子,幼儿又太小,合法妻子在医院重病,长子又是杀他的人,警察只能叫来老黄年迈父母,陪着两位老人来的还有老黄的哥哥,逝者已去,生者徒悲,儿子死,长孙是凶手,两老人头顶上晴天响霹雳,仿佛恶梦,仿佛入了地狱,风蚀残年,经不住这样的打击,病倒了,好在老黄的哥哥还算经事,跟着公安,跑前跑后料理老黄的后事。

    再说,老黄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她一听公安人员说她不是老王的合法妻子,无权插手老黄的事情,她想到老黄的存款,忙去找律师问老黄遗产的事情,才知对自己不利,慌着拿存折去银行取钱,却因不知密码,又不是法定遗产继承人,无权申请挂失,取不出老黄的钱,伤心哭起,比起老黄的死,她今天要难受得多,但她有主心骨,老黄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为之抛家弃子,丢官罢职,甚至不惜死掉的女人,却原来背着他和另外一个比老黄还年长,可做她爷爷的男人相好,这种女人,只为欲望而生存,爱情不过只是她们追求欲望的遮羞布,一旦目的达不到,这块布就变成一层薄薄的纱,透出她们的丑陋。那女人丧心病狂地喊“我为他生了孩子,丢了青春,却什么也得不到!法律这样对我不公平!”,她孤注一掷地抬出背后的那个老男人,不知她是不是也认为在为这个男人丢失青春?

    为争财产,她和老黄的哥哥对博公堂,可怜的老黄此时躺在火葬厂里,可知此时他早已不再那女人的意念之中了,那女人和她的新相好,正在拼命撕打他的哥哥,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尸骨未寒之时,在生他养他的奄奄一息的老父老母面前,和嗷嗷待哺的幼儿哭声中,为争他的遗产对抗着。

    你且莫说人心不可量

    能测深浅的是‘德’

    你且莫叹世事皆无常

    可恒久的是品与行

    你且莫悲千古情愁

    为情的不是欲望当头

    别沾污了爱

    那是少女的洁白风衣

    能弹奏春天的歌谣

    与万花共舞

    大金嫂家的事情尚未平息,四喜将要去演讲,正要动身时,婆婆却病倒了,她做饭时,摔倒在厨房,脑部出血,危及生命,重病房门前,我踌躇着,自责着,我早该让她休息,是这段时间太忙,忽略了她原是有病的老人,四喜坐在他特制的的轮椅上,低着头,儿子扶着他,“婆婆,快快醒过来吧!”我祈祷着。

    可是婆婆再也没有醒过来,任凭我们怎样地呼喊,四喜和儿子裂肺撕心地哭叫,她走了,静静地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叮嘱,无言地离去,我一家扶灵柩送她回到那个她永久居住的小山村,野百合花迎接她的女儿,山菊花拥抱着她的身体。

    回到家后,四喜总是想起他的母亲,他给我讲:“小时候,父亲在外工作,脾气暴躁,少顾家,妈白天干农活,晚上做家务,在油灯下为我们缝制衣服,家里家外全她一个,有一年夏季收麦,天气突变,妈怕麦子被雨淋,连夜自己一人,从山坡下,把麦子一捆一捆地背上山头,小房子里,手上、肩上,被绳子磨出条条血印,我和弟弟跟在她后面累得喘不过气来,直干到鸡打鸣,妈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疲惫的身体领着我们回家,那时暴雨倾盆,把我们浇透,妈的身上冒出了血水,也没坑一声,妈那一刻的身影深深地嵌在我心中。家里穷,妈过日子精打细算,吃我们吃剩的饭,穿别人穿旧的衣,几次生病,她都挺着不去看医生,妈穷怕了,她常说,国家富了,人才能生存,部队的事是国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让我尽心尽责地在部队服役,妈的一生过得苦啊!”四喜说着,泪流满面。

    是的,婆婆出生在四十年代,她和共和国一起历经过苦难的岁月和贫穷与落后的折磨,她深切地感受到国强民富的真实内含,“婆婆,对不起!我曾经深切地误会您,当我明白了时,却再也唤不回您!”,天下的儿媳,有多少如过去的我一样,而不要有现在我的懊悔。

    造物主旨意是让人类生息与繁殖,爱子女是母亲的天性,且人类的尊严就在于能用心的力量创造出突破别的生物的生活境界,儒家的“孝”说和现在人的道德观重合于此,将心比心,今日的儿媳明日的婆婆,不求做到最好,但愿做得更好,下葬婆婆时,我给她埋下一双鞋,那是我心里对她永远的歉疚,她喜欢“老北京”牌布鞋,在老家我曾给她买过一双,是四喜去救灾时托我的事,已穿破,来我家时我准备再为她买一双,可几次上街都忘了她的鞋号,直到她走了,我量量她的脚才买了一双,我原本是可以在她活着的时候满足她并不大的要求的,可我总以为来日方长,现在始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是什么,做儿媳的人,不要象我!

    四喜从失去娘亲的悲哀中回不过神来,儿子幼小的心灵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永别不知所措,初次真切地感受“死亡”的含义,他想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着“奶奶”,两天时间里,他接受不了奶奶永不回来的现实,自己跑到奶奶的坟前哭着喊着,直到累了,我把他牵回家,抱在怀里,告诉他,死亡是人类的归宿,亲人的离别是所有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必经的痛苦,生命的真实意义不在于来途与归途,而在于过程的真实价值,坚强地好好地活着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哀思,哭泣只是儒夫的表现。

    儿子问:“什么是真实的价值?”

    我说:“长大后你才会真正懂得,现在就是好好学习,做有益于别人的事,也就是常说的助人为乐。”儿子深深地点点头。

    为了缓解四喜的情绪,回家后,我把四喜带到厂里,“汶川死了那么多同胞和战友,你还看不淡死亡吗?”我对他说。

    “妈一生太可怜!”

    “看开了就没什么了。”

    “四喜哥,长生现在接管了你原来的职位,你知道不?”甜心问。

    “噢!”四喜好象不知道地应声。

    “听长生说现在上面对财务监管很严格,频繁审计?”甜心若有所思地讲。

    “今年总理在人大会上说要抓好部队军费管理,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我问。

    四喜不回答我们任何人的话,他象陷入深思,我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问了,可能又牵涉什么军事秘密,假如你不是位够豁达的军嫂,会常在这个问题上和丈夫发生矛盾。

    “长生两个月没有回来,上面常来检查,很奇怪,总是赶在星期天,各种名目都有。”甜心说。

    “都是什么项目?”我问。

    “问长生,他说这些是机密,不告诉我。”

    “又是机密!”我叹气。

    “原来以为随军到驻地,可以夫妻常在一起,现在看来,唉、、、、、、!”甜心长叹,摇头。

    “科学发展观还在学吗?”四喜问。

    “开会、检查、学习、训练是长生的主要工作日程,他总是说忙,少回家,也不解释。”甜心嘟囔,脸上不悦。

    “确实是这样。”四喜说。

    “我理解你,长生现在象原来的四喜。”我对甜心说,“夫妻之间的矛盾、误会就是在此时容易产生,相信你比我做的好!”我拍拍甜心的手。

    “我现在深深懂得了嫂子过去的痛苦。”甜心说。

    “军队是服从首长制,我们也身不由已,只希望你们多体谅、少误会!”四喜说。

    这真是:军队有规定,夫妻是情义;机密须保守,不想生误会;信任是基础,品德存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