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偶遇
大金乌肆无忌惮的将火舌向大地喷吐,阳光亮得耀眼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大路两旁是一片片金黄色的麦子,天上没有一丝风。下苦人顶着骄阳,在地里收获宝贵的粮食。金色的麦浪中,不时浮起一个黑色的脊背。很像是礁石,不过这礁石每移动一分,金色的麦田便减少一些。 一辆豪华的牛车行驶在大路上,左右有骑士护持。车顶上插着一杆绿色的小旗子,小旗耷拉着,黑色的单字隐没在褶皱间。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它的功能,无数双贼兮兮的眼睛看到这面小旗子,便又重新隐没在金色的麦田里,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外面热的呼吸都困难,车厢里却冰凉宜人。张妙柯一袭纱衣,无聊的坐在车里。掀开车帘,顿时一股热辣辣的风便涌了进来,张妙柯赶忙又将车帘放下。 不过在放下车帘的一瞬间,一座巨大的城峦已经落入了她的眼睛里。那是洛阳,大隋东都。当今圣人便是生活在东都的宫殿里,虽然还是称作行宫,但规制与规模已经超过了长安。 回头看了看车厢里面的那些东西,丈夫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家,全凭这些东西了。也不知道夫君那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妇人用的东西他也想的出来。想想自己初遇时,懵懂的神情脸上就发烫。 云浩被迫跑路,宣他进洛阳的是当今圣人。所以,能够解除禁令的,也只有当今圣人。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当今圣人虽然掌控天下,无人敢与之争锋,是一条真正的金龙。可别忘了,在这东都之中还盘踞着一只金凤凰。 萧皇后,南朝皇室后裔。据说生得貌美如花端庄大气,管理后宫更是手腕伶俐。杨广偌大的后宫,就没有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存在。据说,想发声的人大都在地下。洛阳牡丹开的娇艳,宫中的牡丹客称国之瑰宝。可据一些出宫的老宫人说,那是吃过太多美人的缘故。 牡丹!就是一种吃人的花! 这一次,通过李家的关系。终于搭上宫中以为说了算的内侍,他答应引荐张妙柯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当然,作为费用。长安边上有十顷地,就随了那内侍的姓。 虽然心急如焚,可牛车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足足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这才算到了洛阳城。 “也不知道阿郎现在怎么样了,你说好好的圣人怎么就叫进了宫。都是那惹的祸事,万般烦恼识字始啊!”张妙柯的对面坐着馨儿,这丫头对整条路简直熟悉透了。刚刚从洛阳回到晋阳,就被当家的主母拉着又返回洛阳。一路上没少给张妙柯讲解风土人情,也算是稍解旅途的枯燥。 “夫人不必担心,咱家郎君到了哪里都不会吃亏。就说咱家这牛车,洛阳城里等闲王府公爷的府里也是没有的。您看这路上如此崎岖,咱这车坏过么?而且也不怎么颠簸,您是不知道。奴婢坐这车回晋阳时,专门有豪门管事来打听,说是这车卖不卖。如论是米粮银钱,只要有价就好商量。” “你这妮子,就会转移话题。我正说着阿郎的事情,你又给带到牛车上去了。罢了!或许这次弄的好,咱家郎君也不用在外面飘着。”张妙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牛车也同时驶进了洛阳城宽大的城门。 *************************************************************************************************************************** 同样是大热的天,云浩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张妙柯随车带着硝石,冰没了第二天便会自己变出来。云浩走的十分匆忙,哪里来得及带硝石。李二和柴绍也是个没脑子的,又或者说他们没想到。坐车居然还能用冰降温,如此可就苦了云大少。 外面温度可以烫熟鸡蛋,车辆里差不多能够蒸熟馒头。让侯君集买来的扇子,根本懒得扇。就算是扇了也是热风,而且扇扇子还会弄得浑身是汗,黏糊糊的别提多难受。他娘的,还不如不用。 “二爷,别赶路了。会死人的!”云浩终于受不了,躺在车厢板上满脸通红。侯君集浇花一样的给他灌淡盐水,肚子喝得鼓鼓的。一动就有水响,“咕噜”“咕噜”的。 李二昨天还骑在马上熬,今天也热得受不了。钻进云浩的马车里,这天也邪性了。闷热如蒸炉,一丝的风都没有。老天爷好像要将这天地间的东西都蒸熟了似的。 “二弟,看起来咱们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每日里落日后行走,天亮太阳出来咱们再住店才好。若是这样个走法,人受得了牲口也受不了。今日已经有人开始中暑,若是再这样赶路,怕是马也不行了。”柴绍和李二一样,为了顾及凤仪。身上的衣服仍旧一丝不苟,哪像云浩。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呈大字型的躺在车厢板上。恨不得将这身皮都揭了去! “看起来也只有这样了,前面若是遇到市镇便住下。待到晚间,天气转凉再走。”李二是个从善如流的人,一听柴绍的建议,立刻采纳。事实上,李二熟读兵书。孙子兵法中,便专门有行军篇。若是遇上酷暑行军,也只能是这样昼伏夜出才行。 说来也巧,李二刚刚说完,前面就出现了一座市镇。名字也奇特,牛田镇! 这牛田镇上只有一间不大的客栈,名叫牛家老店。当侯君集要求住店的时候,花白胡子的老掌柜抱歉的说道:“对不住,这位爷。小店被客人给包下了,那客人说带着女眷别人住进来不方便。几位还是找别家借宿,轻便!” 老掌柜见这伙人拿枪带刀,说话也客气。只是拒绝起来毫不含糊,侯君集顿时就怒了。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来你这穷乡僻壤吃……呃……不对,是住店你他娘的也敢拒收? “老家伙,招子放亮些。赶快将客栈里面的人撵出去,让我家二爷入住。不然,爷们自己来。走的时候,顺手拆了你这客栈。”侯君集一把薅住好掌柜的衣领子,鼻尖几乎贴到了老家伙的脑门儿。鼻子里喷出的热气,正喷在老汉的脸上。 “这位小爷,我们镇虽小,但也是有官……” “官你妈个头,你们这再大的官在爷们眼里也不够看。”侯君集泼皮性子上来,一把将那老掌柜推到在地上。吆喝一声,便有军卒向里面闯。这客栈本就不够大,李二带的人全住进来都嫌挤得慌,哪里还能住其他人。眼看着李二和云浩的马车就要到镇子口了,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如何向老大交代。 刚一进院子,便见到几名黑衣武士。大热的天,他们仍旧是每人手中一根竹剑在院子里演武。见到有人闯进来,一看就不是善类。双方几乎没有任何言语,瞬间便战在了一处。 都是些百战余生的老杀才,战阵之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见对方手里拿的是竹剑,立刻也拎着横刀带着刀鞘对阵上去。可一上手才发现,这些家伙的竹剑使的出神入化。好几个侍卫轻敌之下,居然吃了大亏。 侯君集迎面骨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疼得他原地乱蹦。脚一瘸一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 着急之下,一声呼哨。杀才们立刻抽出横刀来,那些武士也不甘示弱。一声招呼之下,屋子里又冲出来几个人。好几个都光着膀子,手中拎着明晃晃的横刀。不过看样式,似乎与侯君集他们的不太一样。 院子里立刻“叮叮当当”打做一团,侯君集此时想制止已经是不可能。 “住手!”一声暴喝好像在院子里炸响一颗闷雷,打斗声很快便停止下来。那些黑衣武士手里拿着横刀排成人墙,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侍卫们。
那些黑衣武士的身后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侯君集看到那三个人,顿时膛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李先生!”见到对方是李靖,侯君集立刻招呼手下将兵刃收了起来。李靖和张仲坚曾经在逃往路上救过柴绍和侯君集,侯君集自然是认得。 “你是那个唐国公府的候……”李靖看着侯君集面熟,却叫不上来名字。 “晋阳留守府侯君集,见过李先生!”侯君集赶忙上前施礼! 李靖看了看场中,只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场中已经有几人见血,都是多年使刀弄剑的老杀才。几乎一出手就是杀招儿,现在地上没躺两头,已经算是万幸。 “你们怎么忽然闯进来,难道说嫌我钢刀不利!”张仲坚见到手下有两人受伤,有些不善的说道。晋阳留守府的人算个鸟,老子也不是没杀过官。这里已经快到山东地界,只要穿越了山东。到了海边上了船,那就是他张仲坚的天下。 “我家二爷和柴大官人路过此处想要休息,哪里知道您几位也在这里。误会!都是误会!”侯君集知道李靖的能量,自己和柴绍的命可以说都是李靖和那个虬髯巨汉救下来的。依照柴绍的性格,肯定是遇事让三分。今天自己这样孟浪,回去定然要受责罚。 “误会!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是要将这些客人都清出去。还说就算是报官,你们也不怕。”花白胡子的老掌柜刚才下的连滚带爬躲到矮墙后面,现在看到侯君集认怂。立刻站出来,掐着腰指着侯君集。看那架势,很是想将刚才侯君集“啐”他那口还回去! “你……!”侯君集碍于李靖和虬髯客在眼前,不敢与那老掌柜争辩,可眼神已经足够杀死那老家伙。 “小老儿怎样?你待小老儿是好惹的?还说顺手拆了老子的店铺,你十里八乡的打听打听。我张老嘎,在这一代是什么人。通哥儿,你叔要让人给欺负死了。救命啊!”老掌柜见到侯君集那杀人的眼神儿,立刻就吓得往后宅里面跑。 这客栈分前后宅,前宅自然便是店铺。有客人住的房舍,后宅便是掌柜的自家住的小院。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而已。 这老掌柜张老嘎口中的通哥儿,乃是允州东阿县武南庄的员外姓尤名通字俊达。张老嘎的老伴,正是这尤通的奶娘。也亏得尤通念着小时候的情分,他张老嘎才算置办下这处家业。尤通今天恰巧来探望奶娘,现在有人打上门来,张老嘎自然要找这位尤员外出头。 侯君集也没有将这乡下老汉放在眼里,只是想着要如何同李靖解释。若是一会儿李靖和那虬髯巨汉跟李二告状,那可就糟了。 正在想着,忽然间后院脚步声响。顺着胡同阴凉跑出一名巨汉,双眉剔竖,两目晶莹。疙瘩脸横生怪rou,邋遢嘴露出獠牙。腮边倦结淡红须,耳后蓬松长短发。粗豪气质,浑如生铁团成; 狡悍身材,却似顽铜铸就。真个一条刚直汉,须知不是等闲人。手中拎着长柄战斧,没有一百斤也得有八十斤。 一声猛虎似的咆哮,“谁他娘的敢在这里捣乱,吃俺老程一斧。” *************************************************************************************************************************** 张妙柯战战兢兢的进了皇城,宫城巨大的城门比晋阳城门似乎还要高大一些。这里面,就是大隋朝绝对的权利中枢。那只能量巨大的金龙,和凤舞九天的金凤凰就盘踞在里面。 担心的看了看身后拉礼物的车,张妙柯将心一横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