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回 花阴落月成孤倚(终)
“王公子,我就送到这里,一路上你见机行事,陈王发现你不见后,会很快派一路人从暗道里追出去,你最好先找个妥当的地方躲一下,等元气恢复,再回府上也不迟!”陆湘还不知太傅府的情况,过了今夜,王锡兰如仍在京都的话,不仅陈王不会放过,还有头顶那位亦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但这些,没有必要同陆湘说太多,抓紧逃离这陈王府是当务之急,于是他满面感激地对陆湘谢道:“大恩不言谢,陆姑娘后会有期!” “唉——”陆湘垫脚叫住掉头就跑的王锡兰,“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事!” 王锡兰回头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就没入黑暗中。 陆湘则是继续穿着下人的衣服,绕过府内各色眼目,重新溜出府去,直到天煞黑才回到府中。 而王锡兰待精疲力竭地出得暗道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龙津桥洞下,不由窃喜不已,因为刚在暗道里时正愁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分文皆无,且天色已经乌黑,连叫饭子都难找,倒要如何发消息给自己的人,以令其潜入陈王府丢下些蛛丝蚂迹,好打乱陈王的思路,以免陆湘因救下自己而遭殃。 不想一出来,竟是到的城里,虽然身心俱疲,但他不敢逗留,拼了命往朱雀门的附近跑去,还好那里有他的一个驻点,留在京都作眼线,没想到自己还未出得城,便就用上了。 约摸跑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扛着疏影来到一间铺名“曹婆婆rou饼”的店面前,叩开门,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接他至内间,送到地下室,将仍昏迷不醒的疏影先放下,然后叫来一个店伙计,吩咐他带上几人趁夜潜去陈王府,并将暗室的大抵位置说与之。伙计立等领命而去。 也该陆湘走运。陈王扑灭大火,清完园子,天色也黑透,而王锡兰派去的人正赶上这个时候,依王锡兰的指示在浸碧园还有暗室的附近转了一圈,便迅速撤离。 待陈王追究大火一事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这事往复杂的方面猜想,包括陈王亦是如此,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有勇有谋的事会是出自府里一向少言寡语、弱不禁风的陆湘之手。 而继续呆在rou饼店里的王锡兰简单吃了几块饼后,就趁着疏影还没有清醒。给她擦身子、换衣服,开始治疗腿伤。彻底清洗伤口后再又重新包扎,一切完毕时时辰已近深夜子时。 夜深人近之时,屋里只剩下王锡兰一人守在疏影的床边,他静静注视着疏影一张苍白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后,他缓缓伸出两指,搭上疏影的手腕。闭目凝神。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眼中柔光一片,他轻轻收回手,将疏影的小臂塞回被中,只这么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她。 次日,天还蒙蒙亮,外头的街道上就有人打着各色名义暗中进行搜查,曹婆婆的店自然免不了遭到sao扰。不过王锡兰早有准备,来人根本一无所获。 辰时左右,疏影才在又饥又渴中醒来,她一睁眼睛,就看见床边的王锡兰,头脑一阵晕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总算醒过来了,我都困死!”王锡兰伸伸懒腰,斜觑着疏影假意埋怨道。 “这是哪里?”疏影记起之前的一幕,在陈王府暗室的铁笼里,眼前这人把自己的小腿弄得痛不欲生,然后的事便不知道了,瞟下窗外,天色大白。 “你先吃些东西吧!”王锡兰打个响指,不刻就有个其貌不扬的小伙计端了几碗食物进来。 王锡兰伸手接过盘子,在床边简易搭了个小桌,把饭食一样一样摆在上面。 疏影看到饭和汤,顿时饥肠辘辘,她挪动挪动身子,倏地“咝”一声痛呼出声,她忘了小腿的伤,身子挪动下,小腿也不自觉跟着动作,结果把伤口弄得生疼。 听到疏影的痛声,王锡兰忙放下手中正摆放的碗筷,揭开被角,探看疏影的小腿。 他这一揭被,疏影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中衣根本不是自己的,见王锡兰伸手摸向自己的腿,她更是不自觉地朝后一缩,登时又是一声“咝”。 王锡兰偏头睨了她一眼,看她腿上没有渗出血来,想伤口没有裂开,便重新合上被角。 “有什么可羞的?又不是第一次看!”王锡兰抬起身子,瞥到疏影又羞又痛的样子,不由揶揄道。 闻言,疏影缩着脖子,扭过脸去。 “快吃吧,要不菜都凉了!”王锡兰递了副碗筷过去。 疏影腹中饥渴,闻着菜香,撇撇嘴,伸手接过饭碗,也不看一眼王锡兰,只埋头小口吃着碗里的饭和菜。 没费什么功夫,一碗就吃完了,不及丢碗,王锡兰那厢又给备了一碗,递给她,疏影抬眸瞄了眼王锡兰,迟疑一下,还是接过碗,继续吃起来。 吃到一半,她几乎已饱了,吃得越来越慢,脑子里也有闲暇胡思乱想,昨晚上被困地牢里的经过她还历历在目,陈王、王锡兰、紫熙以及陆湘说的那些话也还在耳边回荡,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怪自己脑子太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姐似乎并不像王锡兰之前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嫁去北寒做了北寒王妃,依陈王的话中之意,小姐正在同另外一个姓氏为周的人在一起。 “小姐,你是知道她的下落的?”疏影捏着筷子,在碗里左挑右挑,也不抬脸,就这么盯着碗问道王锡兰。 “嗯!”没有犹疑,没有推诿,王锡兰回得直截了当。 疏影大感意外地抬起头来,原以为王锡兰会像在地牢里应付陈王时那样,畏首畏尾不愿说真话,没成想,他竟很干脆地承认。 “那她现下人呢?”疏影趁热追问。 “你只乖乖地跟着我,我自然会带你见到你家小姐!”王锡兰勾唇哄道。 听此,疏影面上一热,饭也吃不下了,丢下碗来,就要往被窝里钻。 “呵——”王锡兰轻笑一声,将桌子搁到一边去,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被窝里的疏影听到王锡兰出门的动静,伸出头来,盯着门发怔。
经昨日一事,她多少真正明白王锡兰对自己的情意了,那样生死关头,为了带自己一起逃出地牢,在听到陆湘拒绝他的要求时,他竟然选择不独自离开,却要跟自己一起继续呆在笼子里。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小姐没有看错也没有说错,这个人果然是在意自己的,虽然之前待自己有些刻薄甚至无礼,以至她从来以为这个人不过是在玩弄自己,所以,她一直想着逃离,尽管不舍,尽管痛苦,但她为了更远的将来,她宁愿离他远一点! 想到枝儿几个,想到紫熙,再又陆湘,她们对王锡兰的倾慕程度理应不会亚于自己。枝儿几个鞍前马后服侍,最终皆毙于非命;紫熙公主,不提了,单这大半年来自己的见闻,便知她的一片痴情,到头来竟下黑手差些夺了自己夫君的性命;而陆湘,冒险救下王锡兰,只不晓得王锡兰会如何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以后呢,该怎么办? 经此一事,紫熙还能回得了太傅府么?王锡兰还会接纳她么?为什么她要那样对待自己的驸马夫君? 陈王说,因为王锡兰,紫熙今后都生不了孩子,那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王锡兰刚才所说的话,只要自己跟着她,他便带自己去见小姐,小姐究竟身在何方?她跟谁在一起? 好多好多事,想到逝去的枝儿几人,她不禁黯然神伤,鲜活鲜活的几朵花,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那个陈王,当真凶残暴戾,想及此,她禁不住连打寒噤。 王锡兰躲在rou饼铺里,一呆就是十来天,其间想法与父亲、周昱昭取得联系,简单告知他们自己落队的经过,当然自己因为心软才遭了紫熙的道,他肯定是不会实话实说的。 得知周昱昭已路经淮南一带,离金陵应天府只余几日的路程,王锡兰心下稍安,眼前,他需得想办法,带着疏影绕开陈王的势力离开京都。 疏影不知道自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又一直处于不欢快的状态,小日子没来,她也只当正常,胃口大开,她也只当曹婆婆手艺好再加自己正处养腿伤时段。 然十多天过来后,她妊娠反应开始出现,这一天中午,王锡兰陪她一道用饭,中途给她夹了块咸鱼片,昨天吃着还好好的,不想今日她一口还没下肚,就干呕起来。 王锡兰抿着嘴唇,给她递帕子递温水,疏影一边擦着嘴一边开始暗自不安起来,饭也吃不下了,王锡兰的眉眼她更是能少看一眼是一眼。 虽然没有类似经验,也没有娘亲专门给她说这事,但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么? 自己身子近来的反应,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还有每每王锡兰看向自己的目光总带着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温热。 她悄悄伸手至被下,摸向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