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月黑风高杀人夜

    暗无边际的雨夜里雷声阵阵，闪电在不远处啪地一声劈下，强光闪过刺得人两眼生疼。光明又转瞬而逝，世间重回黑暗。

    桂儿心急如焚，顾不得回宿舍去拿伞，一头栽进了雨帘中。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打在人身上似被小石头掷到般生痛。雨下得暴烈，城市里许多低洼之处都被淹没了。桂儿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地在雨中奔跑，很快就来到校门口。她连连伸手示意过路的出租车。奈何这夜遇到几年未有的暴雨天气，倾刻间漓江水顺势涨到警戒水位之上，电台发出预警讯号，做生意的人只求平安，急急收工回家，哪里愿意冒险停下载客，更兼看到桂儿被雨打得浑身湿透不断往下滴水，上来肯定要弄湿车子，哪里有人肯停下来载客，全部过路出租车都视若无睹，匆匆从她身边飞弛而过。

    桂儿看不是办法，一咬牙提气敛功，使出了浑身解数，运起苗家气功飞也似拨腿地往七星山顶上飞奔而去。苗家武术里其实并未包含汉人的轻功类别，自然没有瞬间数十里路的速度，但运起气功一股做气的跑，速度倒也比常人快了数倍。路边避雨的行人，只见一袭白影飞快掠过，转瞬不见了人影，嘴里不住啧啧称奇。

    桂儿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是不停歇地往七星山顶上狂奔，泪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心里不住狂呼呐喊：形骸，等我！等我！平素需要半小时的车途，竟被她十分钟便跑到七星山下。

    天公作怪，等到桂儿跑到山脚下时，暴雨突然间又哗的奇迹般止住。余下些许水滴在树叶间滴答下落。虽然还是阴沉沉天空，虫儿们却已经开始开始在草丛树林里鸣叫起来。

    桂儿见七星岩往山顶去的道路宛延曲折绕了好几个圈才到顶峰，显然是为了游人攀爬方便。只是这时她哪里耐得住慢慢绕路，轻喝一声便提声纵气，脚不沾地的以直线路径急急向上攀爬，越过无数灌木丛和矮树林，越过奇形怪状的山石壁谒，不一会儿便到达了七星山顶。

    彼时天空墨黑如斗，雨声已歇。桂儿听到山上百虫鸣叫，叫得更比起平日惨烈十分，她鼻中闻到某种不知名陌生植物异样扑鼻香气，山顶有种诡异气氛，一切显得有些异样。

    只是这时桂儿心神已乱，哪里顾得上仔细观察有甚不妥。她上到山顶，没有听到任何人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这时桂儿四处张望，看见山顶上悬崖边有片平坦空地，旁边有天然岩石傲然而立，石头下边隐约躺着一人，只是没有任何动静。桂儿心里的惶恐无以复加，她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只见岩石边的人瓜脸杏眼，却是玫瑰。她苍白面容，牙关紧咬，显然晕迷了。

    桂儿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郭宇，她注意到玫瑰的头和手都是向着悬崖方向探去的姿式，心里一紧，难道郭宇……不会吧？桂儿的心似突然沉入了九千英尺的深海里，她眼泪不停流出，正欲救起玫瑰问话。这时耳边传来微弱声音：“不要动她。”

    桂儿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中年瘦小男子也躺在地上。她连忙走过去，看见那名面无表情的亚籍男子，正是上次在玫瑰奶奶身边跟着的阿昌，他身边有几块零散石头，腿上流出鲜血，显然是被流石砸中，嘴里正哎哟哎哟的轻声呻吟。

    “这是怎么回事？”桂儿走到阿昌身边，扶他坐起身子。这时桂儿闻到阿昌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糜烂腥臭味道。她心里只记挂着形骸，哪里顾得上这些，连忙急切地询问阿昌。

    阿昌皱着眉头，强忍痛苦咬牙说道：“玫瑰小姐听说郭宇往这山上来了，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我追也追不上。刚来到就看见她晕倒在岩石旁边，刚想救她自己又被山上暴雨冲下来的岩石砸中。她看样子是心脏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不要轻易动她，把她上衣口袋里的药片拿出来喂一颗就行了。”

    桂儿听他说得危急，连忙跑到玫瑰身边。扶起玫瑰靠在自己身上。玫瑰上衣口袋里果然有个小药盒。桂儿急忙从里面倒出一颗来，捏开玫瑰嘴巴就要喂进去，奈何玫瑰似乎已经陷入深迷状态，牙关紧咬，怎么也橇不开嘴来。桂儿着急，用力一捏，玫瑰的嘴不由自主张开，只是不知怎么的，那粒药丸在她嘴里徘徊，却怎么也咽不到食道里去。不远处阿昌大声叫道：“她现在没办法自己吃药，你嚼碎了用嘴喂她。”

    桂儿救人心切，来不及细想阿昌为什么这么远能看到自己喂不下药去，急忙依言把小瓶子里的药片嚼碎，用舌头顶开玫瑰的牙关，和着唾液喂她。玫瑰偏生又咽得慢，桂儿用了五六分钟时间，才把嚼碎药液全部顶入她的喉里。喂完后桂儿累得满头是汗，看着玫瑰的呼吸渐渐平顺起来，她才略松一口气，乏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又过了几分钟，玫瑰才慢慢睁开眼睛。桂儿心里着急，紧紧抓住她的手问道：“郭宇呢？郭宇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你很关心郭宇吗？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玫瑰却不急着回答她的话，只是翻身坐起，眼里闪过有不明意味的阴暗神色，盯着桂儿问道。

    “这个自然！”桂儿怒道：“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怨恨，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事情？”

    “他很平安，正躺在我家里休息呢。我发觉他去看望过你之后，回来样子有点不开心，又怕打雷他睡不好，所以给他吃了点安眠药，这样他就会很安稳地长长睡上一觉，等他起来，什么事情便都没有了。你说我考虑得周到不周到？做得对是不对，我对他是不是很温柔体贴呢？”玫瑰慢悠悠地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子离开桂儿几步，走到她手臂伸不到的地方。

    “那你又说......”桂儿刚想问，转瞬间终于清醒过来：“你框我？！”

    “哪有这么严重啊，只是跟你开个小小玩笑而已。”玫瑰轻描淡写地说道，她看着桂儿，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却让人似隐入冰窟里般寒冷。

    桂儿心下恼怒，刚想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暗自动气，感觉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那种巨大预知灾难地无力感瞬间布满全身，关于巫师本身命运的预感往往在发生后，才能后知后觉，桂儿这才知道玫瑰今夜是有意要置自己于死地。

    桂儿心里后悔自己今晚太过大意，咬咬牙抬头望向玫瑰问道：“你对我做过这么许多错事我都不计较，你为什么总不愿意放过我？我们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仇恨，何至于此？”

    玫瑰长长头发被刚才的暴雨打得纷乱贴在额上脖间，似群蛇缠绕般骇人。她抬眼望向苍茫黑暗天际，细声细声说道：“你抢走我心爱的顾丹，又抢走深爱我的郭宇，你说这仇恨算不算大？你该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