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屏画将手巾浸泡在刚打上来的沁凉井水中，抬手拭汗，这天还未至盛夏，已是闷热异常，今年的天气也太反常了 “小姐，这天可真够热的，凭白让人多出几分燥意来”屏画烦闷道，将手探进去凉意已减的水中，觉得手巾已捎带了些凉意，便拎起，绞得七八分干，递给看书的小姐，“小姐，这天是不是该下雨了？” 尹紫玉望向艳阳高照的天空，“怕是很难”说着，撂下手中的话本，接过屏画递来的手巾，兀自轻柔地擦拭着脸颊。【]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透着几分优雅，实为京中贵女，外人见了，也得感叹一番，即使没了母亲的教养，仍然称得上仕女。可是，这份优雅，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突地，攥紧了手巾，阴沉着脸，道，“再过些日子，也该是我们出头的日子了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像今日这样的天气，徐府的正经主子想必已经享用上了珍贵的冰块了，而她这儿还只是能用这湿手巾解暑气。 她的份例是比照徐府的正经小姐，那极其爱护自己名声的姨母，自然不会让人落下话柄，在外人眼中，她依旧是接纳meimei遗孤，并当做自己女儿一般养大的徐府主母。然而，究竟如何？只有自己心中明了。 她是领着与徐府小姐相同的月钱，但是，四季衣裳，哪一次不是姐妹们挑剩下的？就连冬日的取暖物也不是那昂贵的银霜炭，不过，是比普通人家好上一点。哪一次不是将炭盆搁得远远的，生怕呛着嗓子，这般，怎能使冰凉的身子热起来？ 还有那仗势欺人的奴才们，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后悔的。 “小姐小姐”屏画的叫唤声打断了尹紫玉的冥想。 “怎么了？”尹紫玉恼怒道，厉眼扫向屏画。 屏画微微一缩颈，“夫人派了顾mama过来，此刻，正等在外头。” “那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将她请进来。”尹紫玉忙收了方才的厉色，柔声吩咐道。 屏画忙应是，转身出了门去请顾mama进来。 见顾mama进来，尹紫玉忙起身，将顾mama引到她方才的位置，请她坐下。顾mama见此，一滞，忙推辞，“表小姐，老奴当不得，当不得”硬是让尹紫玉坐了回去，自己则是半坐在下首。【] 尹紫玉淡淡一笑，柔声问道，“不知，顾mama今日来是有什么吩咐？”往日，仗着自己是管事mama，可从不见她推辞过，又何曾在她面前自称过老奴？ “表小姐可是折煞老奴了”顾mama惶恐道，“今日，老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给表小姐送冰块的。来人，快将冰块呈给表小姐。” 丫鬟打开瓷盖，大口瓷罐中是冒着白烟的，已切成四方的冰块，透着丝沁人的凉意，不多时，屋中的暑气硬是给降下来不少。 顾mama讨好道，“夫人说，这是一天的用量，往后的每一日，老奴会让丫鬟们送过来的。” 这瓷罐不小也不大，往日，这些冰块得撑上个把月，而且还都是碎的，更是不经用。而如今，可是有天壤之别。 “姨母总是心心念念着我，我也不是那不知感恩的，我会时刻记挂着姨母对我的好，以报答姨母对我的教养之恩。”尹紫玉看着顾mama身边的丫鬟，将瓷罐交到屏画手中，方才望向顾mama，自然，顾mama眼中那来不及掩藏的鄙夷之色尽数入了她的眼中。 顾mama忙笑着应是，又是奉承几句，方才带着丫鬟们离去。 “屏画，你看到了吗？”尹紫玉大笑道，“有一日，她也会为着自家的嫡亲女儿，不得不对我这meimei的女儿细心关照了。她也怕，她也怕到时候我会记仇反咬她一口，跟她的女儿抢丈夫，哈哈哈，还有那顾婆子，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悔不当初的，那些欺我，谤我的，绝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的，哈哈哈……” 尹紫玉狂笑不止，哪有在人前的温柔贤淑。 屏画默默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变了，再不是当初的她了，那个初来乍到，面对春兰的欺主，只会在晚上偷偷抹泪的小姐了。这到底是喜……还是悲？ …… 徐青绫折回了屋中，琉璃张罗着为她拭汗，“小姐，这天气是越发热了，往日，早已让小厮们凿了冰，安放在屋子各处了。今年，也不知府中送冰是按着什么惯例来的？” 琉璃正喋喋不休地说道，便有锦素来报，顾mama来了。 “快去将她请进来。”待锦素出了屋子，去迎顾mama时，徐青绫望向绿柳。 绿柳会意，“是府中掌管夏季用冰，冬季用炭的管事mama，也是夫人身边得力的……是夫人的陪房。至于，吃穿以及其他用度，则是杨mama管着的。” 徐青绫轻笑，点头，卫氏五六年前从徐老夫人那拿了实权，便已在肥差中安插了自己的人，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顾mama那说笑声。 “锦素姑娘，可是还习惯？” 这还没进屋，便想借着徐老夫人的手，打探起她院落中的情况了？ 平日，颇为咋呼的锦素，一改往日的性子，并没有露出想详谈的意思，只谨言道，“老夫人与小姐是一样的，都是锦素的主子。” 顾mama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舔着脸笑道，“五小姐的性子一向是好的，你只要好好伺候五小姐，五小姐定不会亏待你的。” 竟是替她管教起她的丫鬟来 这时，徐青绫方才起意，站起身，迎向跨进屋中的顾mama，让她直接在自己的下首坐了，顾mama倒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了。 “五小姐，是夫人吩咐我将冰送来给您的。”顾mama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道。 丫鬟忙上前，将瓷罐交给琉璃，琉璃打开瓷盖，罐中冒出些许白烟来，却并不见寒意。 徐青绫点头，琉璃忙将瓷盖盖在罐子上。 “有劳顾mama了”徐青绫端了茶。 顾mama起身，“夫人的吩咐已完成，我也不多耽搁五小姐了。” 徐青绫让琉璃打赏了，又让锦素将顾mama送出院落，只不过，顾mama出门后，啐了一句，“还真当自己是个正经主子了，也不拿镜子照照，不过，是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女，也配 不大会儿，顾mama离去前的那句话，便传到了徐青绫的耳中，琉璃听了，气愤异常，又见那倒在瓷盆中的冰水，更是气不过，“小姐，这冰块只有上头几块是好的，下面都融化得差不多了，怪不得白烟会那样少。这样的，她也敢拿来给您，真真是当我们是好欺侮的奴婢这就去将顾mama今日所为全数告知给老爷听不可，让老爷为您做主。”说着，就想往出走。 徐青绫忙让门旁的锦素拦住了她，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不说，老爷是男子，不便过多插手内宅之事，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我们也不缺那冰块。”说完，将日纱唤了过来，“让小厮挑些碎冰来，置于瓷盆中，放在屋中的各个角落。” 那是她借着向外采买的名义，让她自己那宅子中的小厮送过来，早已备下的。 “可是奴婢就是气不过”琉璃嘀咕了句，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已跨出屋中的日纱听到。 徐青绫看着耸拉着脑袋的琉璃，叹气道，“你跟我进来”说着，便进了内室，琉璃迟疑片刻，也跟了进去。 “去查一下，今日，顾mama给各院落派冰的情况。”徐青绫转身笑望着琉璃，一改方才的无奈姿态。 “是，小姐。”琉璃应诺，抬首，早已没了之前的愤慨之色。 徐青绫又对琉璃关于它事做了一番叮咛。 …… 徐青语刚刚让丫鬟万分小心地将顾mama所派的冰存放在地窖中，即使是些碎冰，她也不舍得用。 顾mama给她送冰时，可没说几天后再送 “璎珞，可有将给姨娘送去的冰准备好了？”徐青语问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想着过会儿便给自己的姨娘送去。 姨娘只能是算作半个主子，更何况，已是半老徐娘的陈姨娘，自然是没有这等待遇的。 璎珞点头，此时，正好丫鬟来报，“陈姨娘来了。” 徐青语忙让丫鬟快快请她进来。 “四小姐，顾婆子可是有给你派冰？”陈姨娘焦急地问道。 徐青语点头，笑道，“正要给姨娘送去呢？不曾想姨娘过来了，那正好让姨娘给带回去。” “那便好”陈姨娘似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瞬，又变了脸色，怒骂道，“那王贱.人，夫人竟然也让顾婆子巴巴地给送了冰过去，真真是可恶，同样是姨娘，凭什么份例却是不同等老爷回来了，我非得讨要个说法不可，哼” “姨娘，我这儿有多，给你送过去一些，省着点用也是够了的，你就别气了。”徐青语劝慰道。 “不成器的一个个都不能让我省心，就是你这软弱的性子，才会让人欺上头去。”陈姨娘长叹一声，“好了，好了，我也不图你啥，只求夫人能给你个好姻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