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攻心为上两对峙
一路向衙门走去,袁爷的心头却不如他表面那么平静。他手心,扣着一枚黄铜的腰牌。 刚才他看到了这枚腰牌,心头一惊。这腰牌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曾见过一眼,也深知这牌子持有人的权势。在那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心头转了数圈,这牌子是她偷来的?是误打误撞捡来的?还是她就是真的持有人?在不能下决断的时候,他先当机立断制止住了乱斗。 转眼,到了衙门的八字墙前,袁爷对吴琣道:“请姑娘衙内大厅说话,袁某交待些事马上就到,姑娘请!”说完,让兄弟将琀哥儿也抱进衙内,单请了一衙里的医师给琀哥儿包扎伤口,他自己则让小赵带着兄弟们先回去。 那个小娘子,他要单独会会。 一群弟兄们走了几步,其中的小赵一步三回头,刚才打斗间只见黄光一闪,老大拿了个什么东西扣入掌中,竟然客客气气的要把人带回衙里说话,还给那个混小子包所伤口。自他三年前跟着袁爷来这条街收租金,还从来没有这么落荒而逃过。今天,那个黄毛小子撞了他一头,又咬了一口,现下胸口肋骨扇儿还闷闷的痛呢!实在按捺不下心头的好奇,又追回到袁爷身边,轻声问道:“袁爷,这怎么回事?你拿的那个牌子……” “别胡说!”小赵还没问完,袁爷一脸惊恐的低吼过来,“你看见什么了吗?”他问着小赵,眼神又冷冷的扫过周围的那些人,眼中的寒气吓得小赵直缩脖子,连连摇头,表示从刚才起什么都没看见。 袁爷缓缓眯了眼,道:“今天这事,可千万别再与它人提起,另外这几天都给我警醒着点,看近期会不会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小赵连忙点头称是,却还是一付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袁爷想了想又追了一句,道:“小赵,你今天晚一点,带几个弟兄把那个做包子的给我打一顿。妈的,竟然设计摆爷爷我一道!你们记住,穿便衣去,别让人看到。” 小赵点头称是,今天要不是他挑唆,自己还不至于被撞被咬,把脸丢这么大发呢!想到这里,狠狠的问:“老大,打成什么样?” “打到连他老妈也认不出来!”袁爷丢下这句,自己拧身向内堂走去。 几步路的时间,他想起那天与县丞老爷陪一位有来头的大人喝酒时,看到那人腰间明晃晃所挂,就是这豹纹铜牌。虽然这人只是来下发协查通报,要求各衙人员着力找寻一名逃脱的娘子,可那作派看着跟天下人都欠他八百吊钱似的,敬个酒差点把天下的好话都说尽才让他喝一小口。就这样,县丞大人还对着他点头哈腰,他暗着问了一句“这位大人什么来头?”县丞大人谨慎的对他耳语:“这是‘豹房’里的第一大领事——齐大人。” 袁爷当时就觉得对这位爷生出无比敬仰。 这个“豹房”可算是京城的传奇了!“豹房”受司礼监从二品副都统江彬江大人的直属,是专为当今圣上寻觅绝色美女与收集情报之所。明面上是归司礼监大总管刘谨管理,品位又在锦衣卫之下,实则却是归圣上直接管理,江大人的权势更是凌架于列位朝臣之上。 可这话要说回来,只有“豹房”里有编制的官员,才能得到这块腰牌。 之前听包子武提到,近日有位生得媚态百生的小娘子近日突然出现在集上。所以,他今天才会借着收取租金之机来此,就是冲着包子武这句“媚态百生”来的。一见之下,果觉娇柔俊美。如今再回想,他也曾听师爷说过,豹房里的女子各个都生得妖媚动人,这娘子难道是自那里逃出来的? 这小娘子,看样子不到双十的年纪,她难道在“豹房”里有正式的官职? 思来想去之机,袁爷已经走到了内堂门口。推门而入的声音,吓了正在里面傻站着的吴琣一跳。回身看去,门外微薄的阳光洒在一尊黑塔似的壮汉身上。吴琣吞了口口水,机械的抬手仿着看过的武侠剧,施了个拱手礼:“袁……袁爷有礼了,不知你将我请到衙里……可有什么事?” 一身女装,半新不旧的外裳,将将二八的年纪,如花似玉的皮相,还有这不伦不类的礼仪,一下将袁爷原本就不太坚定的想法瞬间打乱。 他迈步走入内室,反手将门关好,沉着声道:“那腰牌,你从哪里来的?” 吴琣听了话,略一勾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反问袁爷:“这牌子有多重要,我想袁爷很清楚,这么清楚的问题,你还要问我吗?怎么,拿够了吗?还不快些还给我。” 袁爷心里猛的一颤,这牌子竟然真的是她的。袁爷盯着吴琣,只盼能在她眼里看到退缩,可惜他没能如愿。这一下,袁爷眼里困惑、迟疑、释然、恐惧不停变幻着。 其实,吴琣被他盯的心里十分发毛,可她方才独自在这屋里时,就已经打好了算盘。 事到如今,她也并不知道这牌子是做何用,而看袁爷的架势也能猜到,这牌子他认识,更知晓牌子背后的权势只怕如浊浪滔天。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这牌子,当时听姓韩的那厮说过,此牌为不祥之物,却不知这牌子原来所属的主人是谁?看现下姓袁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惧怕之意。看来,他所怕的,是这牌子背后持有人的不可小觑的势力。如果实话实说讲了牌子的来历,自己今天能不能跟琀哥儿走出这个衙门可说不准呢!她这只借虎威的狐狸,只有先把威风都抖起来再说了。如今想来,自己幸亏没有听姓韩那厮的话给丢掉。
吴琣镇定自若的样子看在袁爷的眼里,激的他心里又是一阵打鼓。最初,他以为这小娘子是自“豹房”逃出来的,腰牌也是来历不明而得到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在明知“豹房”厉害的情况下,哪个小娘子敢明目张胆在街上做生意?还将腰牌带在身上,随时让人有可能揭穿她的身份? 突然,一条信息自动钻到袁爷的脑海,吓得他又是一身冷汗。他记得那天酒宴送走了那位大人后,县丞还趁着酒气跟他说:“豹房虽只是圣上行乐之地,可那里的姑娘也有一些会挑出来,专为谷大人收集锦衣卫无法收集的情报。钢刀难敌绕指柔呀!”当时袁爷只把这话当成酒后闲言,在县丞大人再三强调“这事儿咱们哪说哪了”下,当时就抛在脑后了。 如今,他看着吴琣如花的笑靨,镇定自若想要回腰牌的气势,他忧心的想:亲娘老子呀,这姑娘不会就是专为谷大人收集情报的女细作吧? “腰牌是姑娘的?却不知姑娘屈尊来此,有何贵干?”袁爷说话的声调都低了八分。 吴琣依然是轻轻一笑,伸手环抱在胸前,语重心长的道:“袁爷,您也是替上头办事的,能坐到这个位置想必是有您的高招,所以有些话我不想也不能说得太明。我只想说,这个世上能活得长的人,一般知晓的事情都少。”这句话一出口,立时就看到袁爷额上滚下一颗汗珠子,砸在他皂色的衣上,留下一摊印渍。吴琣心里暗想: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只是你自己想像的啊!她又是微微一笑,接着说下去,“这牌子,我可以有,你也可以有,只要你能入得了上头的法眼,办得了别人办不了的事。没跟贵衙打招呼,自然有上头的难处,袁爷最好依然当什么都不知道。若袁爷不在乎仕途,牵连了上头老爷的乌纱,只怕就不是你我二颗人头就能了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