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衣渐宽 伊憔悴
月朦胧,夜见深。 四下是黑沉沉的静悄悄,就连窗外夜虫都困倦安息了,但是唯有此间,唯有韩先这一僧堂在做灯火通明。 昏黄的烛光摇摇荡荡的映彻在韩先那略显苍白的面上,观这张容,能知道他是沉静在迷失中不能醒来的人吗? 安详的面,均匀的呼吸都在预示韩先只是睡着而已。 只不过这睡着显的太深沉了,深沉到接近死亡,其中仅仅只隔一线,进去与出来在一念之间。 但是这一念这熟睡的人好像忘了。 一双美眸,映彻这烛光,将自己的忧愁落在韩先的身上。 “呵~~~。” 是笑面,是柔和的笑面,是将眼泪深深掩藏的笑面,容若笑了,这是爱人的颜,如三月的春风,解冻大地,吹暖生机。 结果确是冻彻自己。 可是韩先这长睡的人,还是长睡不醒。 他被冰封太久了,又或是被冰封的太过深沉了,以至于这爱人的柔和面容都不能将心中冷融合。 “哎~~。” 到底是哀不是喜,叹息声虽是不可闻,但确实是真真实实的在容若心中回响了,手轻轻抬起抚过韩先的面颊,此番柔情是真恋人,是真爱人。 “先郎~~。” 这一声多柔又是多暖,但是那在床上久憩未醒的人确宛如是有意刁难,只顾吞吐着均匀的呼吸,无情到连一丝眉头都不愿皱起。 求佛、叩神、拜仙之后还是天地不怜。 原以为心主到来后,韩先就可以清醒过来了,但是谁成想,命是暂且保住了,可这仅仅是暂且而已。 什么时候,会在什么时候,他又会偷偷的溜走? 君还是不醒。 这就宛如是天地精心安排的闹剧,只为戏耍蒙骗本就身心倍受煎熬的人,可是心中哀满怀的容若的面上突兀的泛起一丝笑颜,双眼之中更是有一丝羞怯在荡漾。 她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了不愿讲的事情,那双轻抚韩先面颊的手又抬起了,只不过这一次确是为了将自己遮掩悲伤的面纱揭去。 其中美,其中伤,此刻正如花儿一样含苞欲放在韩先面前。 这是备受争议的美,当今天下懂的人太少,珍爱的更少。 可此刻在床上做梦不起的韩先懂。 容若知道他懂! 容若俏面上如魔鬼般凶恶的伤痕,当是他们悉心呵护的痛,在世人的眼中,那是夜间惊鬼的恶,但是在痴儿韩先的心中,那是她的美丽。 情人眼里的西施,这一道伤是为自己留的,自己爱上面的一切。 就在面前。 此时此刻,心中这张绝美的面就这么静悄悄的呈现在韩先的面前,可是那双眼睛确依旧是连一丝都没有打开。 为什么? 是什么将韩先拖入了冰冷的苦地,是什么将他的双目紧闭尘封的? 心地的道图,秋色凛冬的寒,那颗道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杆了,上无一丝生机,而这萧索的天空上,哪有一丝星的明。 无所束的双星,也跟着韩先一同沉沦了。 就在着萧索凛冬里,那光秃秃的道树下,韩先灵魂的小人在盘膝而坐,这一定枯坐了很久,以至于他的身上都停满了枯叶。 憔悴的容就如同是冬日待死的枯草,任风荡,四处为坟,冰封的身无一丝暖气,心死才促成身死。 可是着枯槁的灵魂眼睛是睁着的。 他是在看见吗? 韩先的本意当然是想看见的,可是何奈,这双眼睛是有眼无珠,其中只有空洞的白,不见半分瞳孔神色。 这本该存在的东西,在心魔冷笑里,在弋阳颓废里,在心中愧疚里,它丢了。 在漫漫黑夜中,韩先将自己的神色丢了。 这一份树前枯坐就如同是等待,等待曙光,等待着天可伶见,等待着恋人以笑的面在次出现。 可是现在容若来了呀,韩先为什么还是看不见? 他瞎了。 在黑中沉沦太深、太久、以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他迷路了。 “先郎~~。” 妻在倚门望夫,可是夫不归,不是夫不想归,而是这路太远,太长,其中迷迷失的人在挣扎中也已经太累了。 还是这僧堂床前。 容若轻唤过后,坚强嚎叫不哭的眼睛终于还是泪光璀璨了。 韩先曾经朝思暮想的容,就这样梨花带雨的出现在身前,多么该起身安慰啊,可是韩先他还是吞吐这均匀的呼吸在做双目紧闭的沉睡。 长睡宛如长死。 今夜无月,今夜灯火通明。 “呵~~。” 自顾自笑,自哭自安慰,眼角璀璨的泪滴被容若强起的笑颜震落,强颜欢笑仿佛是在问:“我为谁来的?我为心中郎来的!” 秀手,还是那双秀手,她羞红,她颤抖。 呼吸都在笑颜中颤抖,这一定是一件十分忐忑的事情,但这一定又是一件十分心甘情愿的事前。 ‘他是我的郎,他是我的先郎,今生他世,只求永远相依。’ 手在颤动众抬起,手在羞红中就轻掩在身躯上的衣纱拾起,这一刻呼吸它已不再是均匀了,但这确是从容若的口中呼出的,这是一件不仅仅是需要勇气就能完成的事情,这更是一件一心一念,今生此世紧相依的决绝。 “呼~~。” 风动,含苞花惹露。 纱衣掉落香肩现,是花儿,是美丽的花儿,它亭亭玉立的、静静的在韩先的床前生长而出,绽发仅剩眨眼了。 面羞红,身羞红,呼吸羞红。 笑,容若在笑中羞红,目光落在韩先的面上,已不是痴情了,而是永不后悔的决绝,此生、今生,求你不负我! 这是闹剧吗? 韩先是死人吗? 韩先是闹剧里面的死人吗? 容若面纱揭去,就连外纱衣都蜕去了,仅剩下胸衣在遮掩最后的尴尬,可是韩先就如同是闹剧里窃喜但又是不满足的小人。 还是在用均匀的呼吸来充当这十足的死人。 闭目在床榻上的,男人,就如同是傲慢入骨的,男人,一双目虽是紧闭不望,但是他心中想又谁人能猜透?
也许那颗看似不当如山的脑袋此刻正在做疯狂的想。 枯树下的枯人,找不到家路的男人,这满目萧索的凛冬以有了丝微妙的生气,那个在苦寻家路的男人一定在脑海记忆深处找到了爱人的容,她正在倚门念君归,她正在指引回家的路。 挣扎,在挣扎! 尴尬吗? 最后的一分还尴尬吗? 问,保留最后一分的容若还尴尬吗? 容若,秦木容若,不说来世,只求今生,我是韩先的妻。 呼吸是颤抖,心是颤抖,手在颤抖,她颤抖的抬起,需要多大的力气,需要多大的决心,最后一分,最后一丝,在坚强的力气前、在决绝的勇气下,它们还是掉在了地上。 人成毫无保留的人。 这个女人只为了那个男人。 身是酒醉绯红,颜是醉三月,桃花娇羞胆怯,缠结与身上的最后一丝尴尬被退却了,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完全绽放了。 人憩卧,影倾倒,灯熄影。 今夜好静,今夜四下无人声,好静。 ‘先郎一声以入心。’ 春风荡漾化开凛冬枯锁,那心死的人好像在这春风当中扑捉到一丝来自远方熟悉的气息,无眸的眼在一分分的恢复神色。 这被冬日冰封的星图为何会被春风包裹?这丝丝暖意是如何而来的?这一切,韩先都不知啊? 更何况此刻他的身上那冰冷的冻土还未完全退去,依旧还是在迷迷失中做回家路的挣扎,但现在韩先找到方向了,心中的容影也越来越清晰了。 “等我回来。” 求归家的男人在喊,倚门的女人在听。 春风是如何来的? 春风不是自来的,春风更不是天可伶见的赐予,更不是求佛、叩神之后的感应怜悯,这一切都是容若赋予的。 她才是一切春风的源泉。 这源泉不仅将韩先灵魂面上憔悴的神色做一分分的淡化,不禁将韩先周身上下的寒冷做一点点的温暖。 春风惠及的是韩先的整副身心。 那枯败的星图,那颗被韩先强行压榨之后一丝伤痕累累的道树,六境还未完全稳定就被强行索取的后遗。 春风扫过它们,天空双星在现耀耀而明,那破败的星图在自行的一点点回复往日的生机,伤痕累累的道树上,丝丝缕缕的光华自行衍生,它们修补,是容若在为韩先修补。 宛如贤妻补丈夫的破衣。 情以丝丝入扣。 枝头芽重绿,这丝绿意被春风送这涂抹整颗道树。 叶间沙沙响不停,这是六境的欢快,这是远走他乡的游人重回妻子怀抱的欢声笑语,韩先的登风六境在春风的抚摸下稳固了。 星图在见往日的美,灵魂在现他日圆润,这一切当成为韩先醒来的契机。 他真的应该醒来了,如果他能够醒来,就一定能够知道自己的妻子正羞怯的睡在身边。 可是那双本该睁起的眼确还是紧紧而闭,他在想什么,难道刚归家的男人在短暂相聚之后,又要做狠心的离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