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房子还是八十年代老砖房，窗子是那种镶玻璃，安插销的，可以往里全部打开。外面好在没有安一层防护栏。可见主人家并不富有，没啥值钱的东西怕贼惦记。 黎春在窗台上一滑溜，整个身子就往后倒，脚往里一抻，将窗户给踢开了。 三人六只手慌忙将他托住。黎春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兀自喘着粗气，脸色煞白，手直拍胸口。 “怎么了？怎么了……”黎秋连问道。 “死人……僵尸……”黎春的声音都发抖了，吓得扶着他的黎夏触电一样缩回自己的双手。似乎黎春身上也沾了尸气。 四个小屁孩子毕竟没见过大世面，哆哆嗦嗦地就朝院门外溜。 青龙却退后，助跑，一纵身，跳上了窗台。过了一会，房子正门被青龙打开了。冲着已躲在大铁门外探头探脑的四个呆瓜“汪汪”直叫唤。 “老大，你看清了没有啊？”黎秋觉得那青龙中气十足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充满了能镇邪驱魔的正气。 “我只看了一眼，那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但是……但是……”黎春没上过学，根本就找不着词汇来描述一个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老人。 “我们回家吧，我肚子好饿……”黎冬的肚子十分配合主人的话，咕噜噜地一阵叫唤。黎冬的话勾起了所有人的生理反应，可不是吗？早上那两碗稀饭早消化掉，变成两泡尿浇在广场边的花花草草那了。 “不行，青龙在叫我们救救他的主人。”黎夏鼓足勇气，朝院内走去。青龙迎向她，在她身边转着圈圈，不时地低呜几声，抬头望着她，两只眼睛充满了祈求。 “傻二，你等下，我有个办法。”黎秋又把黎夏揪了回去，她傻归傻，总是自己的jiejie，万一出事，吃牛梢事小，让爸妈担心总不好。 “我刚刚来的时候，注意过地形，好像这里离我们爸爸上班的酒店不远。老大，你带冬瓜一起去找爸爸。我跟傻二留在这，看有大人路过，就先求别人帮忙。” 不愧是智多星，有前途！关键时刻还是你最有主见。 “好！好！……”黎冬一听可以去找爸爸，眼前立马浮现出了酒店里的各式美味佳肴，虽然他仅在mama生日的时候，吃过一次。 黎春和黎冬走了，黎秋和黎夏站在大铁门前。 夏日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耀得人头晕。院子门前的弄堂静悄悄地，半天一个人影没有。也许人们都在睡午觉，没啥事都不愿意顶着烈日出来闲逛。 黎夏实在口渴的厉害，憋了半天的尿也折磨得她站立难安。她可不能跟那三个匪类一样，裤子一拉，站着就射出一条水线。 “要不，我们先进屋去看看吧……”黎夏看半天，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更何况青天白日的，电视剧里的鬼不都是怕阳光的吗？ “再等等……”黎秋走到弄堂口，左右顾盼，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人。跑过去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那人根本不鸟他，走了。 黎秋垂头丧气地转回来，赌气地道：“什么人嘛！切！我们自己进去……” 走到正房大门口，才发现青龙居然移了条小板凳抵在门缝，以防大门再次自动关上。哇，好聪明的狗！ 黎秋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往门内先观察了一番。只见屋内是个大客厅，摆着极为简单的家具：一张大餐桌，一组木沙发，中间是玻璃矮茶几。 餐桌旁边有饮水机，青龙在屋内转来转去，毫无异样，给他们壮了不少胆。 黎夏直奔饮水机而去，却发现塑料桶内空空如也，一滴水也倒不出来。 客厅后面左右各有两扇门，门大开着，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出，里面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书房。 书房内依墙环绕了一圈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简直就是间小型的图书馆。书房中间摆着张办公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显示屏。桌上的笔筒，笔记本等摆件整理的很整齐，但都停满了厚厚的灰尘。 厨房里也一样，找不着一点吃的东西，灶具上都停满了灰。有几只蟑螂匆忙逃走，点点滴滴的苍蝇屎、老鼠屎等污迹撒在空空荡荡的台面上。 黎夏急着找厕所，但很显然，厕所在客厅侧面。连接主卧的旁边。 青龙扯着黎夏的裤管拼命往主卧那边拖，黎夏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小心脏“砰砰”地急速跳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黎秋在后面拉着黎夏的手，紧张地不停地吞着唾液，大气不敢喘。 终于，迈到主卧门边，中间一张高高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那床比一般的席梦思要高，两个小矮人只看得见床上人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单。他的头扭向窗外，只有布满银发的后脑勺对着他们。 黎夏轻轻地拍着胸脯：“死黎春，哪有什么僵尸，明明是个睡着了的老爷爷嘛。” 转到靠窗那边，看清了老人的脸和露在外面的胳膊时，还是吓得一声惊叫。 只见老人的头已瘦的不成人形，完全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高高的颧骨耸起，眼窝深陷，双眼紧闭。 伸出的胳膊就似一截枯树枝，毫无肌rou。 青龙跳上了床，用舌头不停地舔着老人的脸，呜呜地叫唤着老人。但老人一直没有醒来。 黎夏站在床前，又惊又怕，忍不住哇地了一声就哭了出来。 大腿间一热，憋了半天的尿顺腿而下，湿了两条裤管。 这件事，在很多年以后，还老被三个匪类拿来当笑话讲，但在黎夏的心里，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 终于，黎司南在黎春、黎冬的带领下，找到了这个孤寂的小院。 不一会，老人被抬上了120救护车，四个小家伙被随后赶来的林妈接回了家。 饿的两眼发绿的黎夏，一边往嘴里扒着饭，还不忘提醒奶奶，给青龙也拌一碗rou汁饭。 “你呀，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带了寂梵山的仙气，怎么一出门就会引来动物的？”林妈疼爱地抚摸着黎夏的头，柔声地提醒她：“慢点吃，别噎着。” 青龙追着救护车跑了几十米远，还是被黎夏给叫回来了。黎夏答应它，一会就去医院看望爷爷。 “那老人也真可怜，孤寡一个，要不是有这只狗，真的是死在那生蛆，都没人知道。”奶奶在一旁，连声叹息，欣慰地望着四个生龙活虎的孙辈，真心觉得自己很幸福。 “对了，那老人无亲无故，他的医药费怎么办？”奶奶突然问林妈道。 “黎春他爸去银行取钱了，今早上才存进去，还没捂热……”林妈微笑着说，竟然不觉得心疼：“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嘛，没了还可以再赚的，您说是吧？” 黎夏抬起埋在碗沿的小脑袋瓜，仰头望着跟自己一样，大眼睛，卷发的mama，虽然她听不懂胜造七级浮屠是什么意思。但能从mama温和、坚定的声线中听出善良的圣洁来。 有其母才有其女，傻人有傻福。 mama的这段话，多年后，黎夏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